第九章 血溅药行

大年初一夜里，刘家庙开始安静下来了。一大早人们就出来拜年，走东走西，忙活了一天，再加上年三十守夜，到了晚上都累了，早早的上床睡觉了。文广在药房里呆了一天，白天来了几个拿药的，到了晚上就没有人了，正准备关门睡觉，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子“蹬蹬蹬的脚步声。等那人进了屋，文光一看是金多他爹。金多他爹一边走一边高门大嗓的喊着：”白天没捞着为你拜年，这才抽空来了。文光知道金多他爹来是有事，就借故到院子里抱木材，四下里看了一圈，然后又走到寨门外沿着坑沿往前走了几步，见没有人跟着金多他爹，才回到了屋里。当回到屋里的时候，汉书不知道啥时候也过来了。金多他爹悄声说：“金多送情报说，**龟年三十被鬼子抓走了。抓走它的原因是他给东昌府搞得粮食和牛肉全是坏的，日本人见了很是反感，就隔着郭建德这个门槛将他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之下，**龟受刑不过，承认了他私通八路军，以后咋着处理还不知道，现在关在鬼子情报处大院子里。“

金多他爹说完，怕在这里呆久了，引起别人的怀疑，就匆匆回去了。

汉书和文广等金多他爹一走，文广就把药铺里的灯吹灭，关上门，两人就来到了夹壁墙里。汉如和汉军正坐在夹壁墙里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见二人来了，赶忙站起来说：”你俩来得正好，新的一年开始了，咱们在这新的一年里要有个新的打算。“刚才汉如和汉军在夹壁墙里也听到了金多他爹说的话，由于隔着墙壁，金多他爹说话又压得声音很低，听不十分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听说**龟被鬼子抓走了。

文广把金多他爹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刚说完，汉如把手一拍：”好好好”。声音稍大了一些，汉军忙挥着手说：“轻一点，轻一点，晚上这声音传得远。“汉如这才意识到刚才由于兴奋一时失态，忘记了目前所处的环境。

汉书说：“看来这一次**龟和老驴头的矛盾是激化到了顶点，老驴头怀疑**龟派人半夜里来抓他，对**龟怀恨在心，趁着给日本人弄粮食弄肉的机会，为了报复**龟，用了个借刀杀人计，弄了一些长了毛的粮食和腐烂肉送到了鬼子哪里。想用鬼子的手，除掉**龟。”

汉如说：”这出戏演到这里不能让他收场，还要让他演下去。“

汉军说：”要让他演下去，咱们就要当导演，就要在一些事上有大的动作，让鬼子更加不相信**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坐在墙旮旯里的文广一进来就没吱声，他好像有什么心思，汉书说：”文广呀，你也说话呀！一起想想办法，怎样使鬼子对**龟更加怀疑。”

文广嘟囔着说：“要想使鬼子对**龟彻底不相信，还不好说，告诉**龟，让他打死一个鬼子。“看似简单的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汉如：”对！就这么做，打死一个鬼子，一来使鬼子更加怀疑**龟，二来显示咱们鲁西抗日游击队的力量。“????????????????????”好主意，就这样干！“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正月初六，正好是李家营大集，。按照民间风俗，正月十五不过就不算过了年。走不出年，人们不能下地干农活，也不能赶大集，怕冲撞了地神来年遭难。今年不同了，因为鬼子来了，三天两头要粮要肉，要钱，人们手里全空荡荡的了，饿着肚子，望着天空，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今天盼明天。好容易盼到了正月初六的日子。村民们早早来到了集上，有卖床的，有卖檩条的反正是能卖的东西，只要能换上一点粮食的东西都拿出来卖。为的是换几个钱，买点粮食，一家人都饿着，顾嘴要紧。

到了中午时分，有个头上裹着羊肚子手巾的人来到了李家营子药房前，他先是在大榆树下站立一会，往药行里看一眼。围着大榆树转了一圈，又看一眼药行。他是刘家庙的大秋，他跨上台阶，径直走进了药行。

药行房间挺大，货架子分为好几层，每一层都摆着整整齐齐的药品，?大秋见柜台里没人，就大声喊了一声：“买药。”随着一声喊，从里间屋走出来一个白白胖胖的矮子，他就是田中三郎，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你的，买什么的干活？”大秋说·：“我也不知道买啥药，我娘肚子痛，。”田中三郎没来中国前是个日本医生，，对医学还算精通，就问：“这肚子痛，拉肚子吗？”大秋赶忙说：“不拉肚子，光痛的厉害。

田中三郎又说：”你的领来的干活，我的看看。“大秋说：”本来我娘想来，不知道你啥时间值班。“田中三郎说：”我的下午到晚上的值班的干活，你的，来的干活。“大秋说：”我娘下午不愿出来，晚上来行不行。“田中三郎眼角一翻楞，满嘴应承：”好的，好的，明晚来的干活。“

?大秋说完，转身出了药行，绕过大榆树，朝王家胡同走去。他打算绕道王家胡同随便买点地瓜干子再回刘家庙。刚刚走进王家胡同口，看见金多提着一筐子菜走过来。大秋见四下里没人，靠近金多悄声问：”药行几个人值班？“金多说：”本来是三个人，一个中国人，两个鬼子，前几天因为文广抓药的事，鬼子把那个中国人开除了，现在还没有雇人，只剩下两个鬼子，一个上午值班，下午就回东昌府，另一个就是鬼子设在李家营的情报组长田中三郎，他下午到晚上值班，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大概每天晚上九点才关门。“金多又说：”这个鬼子很敬业，不到点不下班。大秋又问：“晚上有人陪他值班吗？“”金多说：”一般没有，这几天鬼子忙得很，急着往南方调兵，运送给养。李家营一共五个鬼子，天天晚上把四个鬼子抽到东昌府去，第二天早晨再返回李家营。“

?说到这里，胡同口来人了，金多挑起菜就走了。

大秋回到了刘家庙，把白天侦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汉书，汉如几个高兴的说：”这是个大好机会，干！“他们几个把拳头握的紧紧的。

他们决定明天行动。

汉如说；“明天晚上，有我，汉军，汉书，王元子，二蛋，到这里集合，文广和三愣在家里负责监视老驴头的行动，大秋到时候在老榆树下望风。?因为这是鲁西游击队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行动，大家很兴奋，难免也有一些紧张。

正月初七，太阳刚刚下山，天还不算太黑，汉如几个人就在齐家坟集合了。这时的汉军腰部的伤已经好了，汉如，汉书和汉军腰里各别着**枪，大秋，二蛋它们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锋利的菜刀。北风吹起来了，“嗖嗖”的冷，但是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准备着第一次战斗。汉如看大家都到齐了，又把昨天的战斗计划向大家重复说了一遍，说完了又问大家：”谁还没有听懂？“大家齐声说：”明白了！“汉如小声命令着：”好。出发！“

随着汉如一声令下，几个人的队伍，像一队夜猫子，猫着腰，急速的朝李家营奔去。。穿过牛家洼，跨过一道土堤，他们走进了通往李家营的水沟。他们在沟底上踏着腐烂的草叶，一溜小跑的往北走。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扑通“一声，一个黑影不见了，只听到水的”哗哗声。队伍立即停了下来。原来二蛋跑着跑着，没看清脚下，这里有一个深坑，一步迈了进去。深坑里有半人深的水，上面接了一层冰，二蛋一掉下去，就把冰压塌下去了，他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冰窟窿上面只露着个脑袋。几个人七手八脚将二蛋从水坑里拉出来，再看二蛋，衣服全湿透了，寒风一吹，冻得牙齿“嘎巴嘎巴”响。汉如看到这里，急得直跺脚说：“战斗还没有开始，你这里就出了岔子。汉书看汉如埋怨二蛋，就马上插话说：”这也不怨二蛋，天黑看不见路，再说谁知道这里有个坑。“汉如见汉书这样说，也就转了个话题：”天这么冷，你衣服全湿透了，就回去吧，这次战斗就别参加了。“话一出口，可把二蛋急坏了，我不是有意掉进去的，天太黑，我没看见这个大坑。”汉书说：“没说你是有意掉进去的，看你冻成这样子，让你回去，下次再参加战斗。二蛋一听两个人都说不让他去，急得哭出来：”我就去，求求你们了，我不怕冷，我一定要参加战斗。“嘴里说着不怕冷，上下牙齿又打的”嘎嘣嘣嘎”响。汉军说：“还说不怕冷呢，你听你的牙齿打的像机关炮一样的响。靠这种”嘎嘣嘣嘎“响，还能把田中三郎消灭了。“汉书说：”别闹了，要去就一块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汉如说：”一块去吧。“心里想，难怪有这样坚强的好同志，还不怕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说着就把自己穿的一件内裤脱下来递给二蛋：”快把湿衣服脱下来，换上。“二蛋也不说话，三下五除二就脱下了自己湿淋淋衣服，穿上了汉如给他的衣服。正要走，突然沿着沟沿，从李家营方向飞跑来一条黑影，?那人跑一阵子，停下来蹲在地上，用手掌轻轻拍三下掌，等一会再往前跑，再蹲到了地上拍掌。汉如几个人弄不清楚这是什么人，也不敢回掌声，只好趴在沟里一动不敢动。天漆黑一片，啥也看不清楚。那个人影已经来到了汉如他们趴着的沟沿上了，离的很近了。那人停下来，又是拍掌。沟里的人大气不敢出。汉如看看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急得满头大汗直往下流，就推了推身旁的汉书，汉如汉书悄悄爬着接近那人。这时，那人又拍了三下掌，轻声喊起来：“汉军！汉军！。”这一声喊不打紧，趴在沟里的汉军听出了这是金多的声音，赶忙站起来说：“我在这里。”随着汉军这一声回答，汉如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金多突然看见自己脚下一下钻出来这么多人，夜里又看不清楚人的模样，心里一阵子紧张，但是，?他听到了汉军的回答，马上镇静了下来，刚才那一阵子紧张也就没有了。汉军急着问：“你来这么急，情况有变和？”金多说：“有变化，有变化，别去了！”大家一听金多说情况有变化，一起走上来问：“咋回事呀？”

原来，今天下午，东昌府鬼子开紧急防务会议，田中三郎吃过午饭，就把药行的门上锁开会去了，因为会议要持续到晚上，明天早晨田中三郎才能回来。金多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担心汉如他们来了扑空不说，行动计划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大事就办不成了。金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容易把郭建德伺候完了，就散了个谎，说他爹病了回去看看，跑了出来。天已经大黑了，他估摸着汉如他们走这一条路，一出李家营就往这个方向赶过来。他怕走了岔道，就一边跑一边拍手掌。正好在这儿碰上了。

金多说完，怕在这儿耽误的时间长了引起汉奸的怀疑，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一听说今晚打不成田中三郎了，大秋，二蛋一屁股坐在了沟沿土墩上，：“这狗日的命大，咋这样巧。“汉书说：”躲过了初一，让他躲不过十五，不用抱怨了，留着劲头，到了后天咱再显身手。“汉如说：”既然如此，咱们回去吧！好好歇一夜。“大秋说：”今天没打上田中三郎，都怪二蛋子，你要不到水里给老王八拜年，田中三郎哪有这么好的命运。“二蛋也不嘴软：”我给老王八送信去了，说大秋杀不了田中三郎不解恨，后天就看你的本事了。“大秋说：”你看吧！杀牛宰羊，“唰唰”几下子。“大秋用手比划着，几个人边说边走，不大一会儿就走到了刘家庙，乘着夜幕，他们分散回家了。?

正月初八，李家营本来不是大集，这一天街上人却熙熙攘攘，卖木料的，卖旧衣服的，还有卖拨浪鼓的，”叮叮当，叮叮当，满大街响个不停。这里的百姓有一句古话：年初八，年初八，今天买卖好，一年都能发。就是冲着这个日子，东西南北的人们都集中到了这里，人人盼望着新的一年“发，发，发。”直到下午太阳落山，小商贩们才恋恋不舍得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天黑下来了，夜幕将喧闹一天的集市笼罩住。街上静悄悄的，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只有在哪远远地街头有一只野猫突然窜进田野里的草丛里。

这时候，大榆树下边，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身穿花格格衣服的女人用手捂着肚子，头上包着一个花色羊肚子手巾。两个青年架着他走进了药行，一进屋，那女人便倒到了柜台外边的黑暗处。另一个细高个青年扒着柜台喊：”大夫，大夫，我娘肚子痛得厉害。“随着一声喊，里间屋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田中三郎，田中三郎问：“怎么一回事？”细高个青年说：“我娘肚子痛，来看病拿药。”田中三郎走出柜台，由于柜台下遮着灯光黑乎乎的，田中三郎就弯下了腰。就在田中三郎刚一弯腰的功夫，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一下子抱住了田中三郎的脖子，把他摔倒了地上，细高个迅速抽出菜刀，照着田中三郎脖子一连砍了三刀。由于柜台下边太暗，再加上细高个心里紧张，刀砍到了脊背上。这细高个就是大秋，装肚子痛的人是汉书，另一个是汉军。田中三郎痛的“啊，啊”乱叫，转过身从腰里就要掏枪。这时候，汉如，三楞一起从外边冲进来，将田中三郎按倒在地上，三楞扬起铁锤，一下子砸下去，田中三郎头上的血立即和喷泉一样，“嗤嗤”往外冒，一会儿淌满了一地，蹬了蹬腿死了。

大秋刚捡起田中三郎的枪，柜台里面的里间屋里有个人一伸头，“啊”！的一声怪叫，又缩回了屋里。汉如一愣，想不到里面还有一个人，立即拔出手枪，追了进去。哪里知道，这个里间屋有个后门直通着鬼子的情报处大院。那个人就从后门逃到了鬼子情报处大院里了，大院子的情况又不摸底，汉如不便追赶，就退了回来。刚才就在那人一伸头时，大秋也正好抬头，认出来那个人是鬼子翻译官，急中生智的朝大院里大喊一声：“赶快把**龟爷爷放出来，如果不放出来，八路军饶不了你们的狗命。”

几个人迅速离开了药行，绕过大榆树，一溜队伍迅速消失在茫茫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