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要当红军

覃天被扔下，眼前一团漆黑，无人理睬。他必竟只是个孩子，周围无人，旁边的地上还躺着几具血肉模糊的死尸，让他汗毛直竖，感到恐惧。自己使劲挣扎，想弄开绑在身上的绳索，手都蹭破皮了，却还是挣脱不开，孤苦无助地哭泣起来。

夜幕中，鲍文俊和几名红军战士从屋后悄悄钻出来，仔细观察一番，发现敌人确实已经走远了，在屋檐下捡起几根柴草，点着了，当成火把。

覃天见有人点亮了火把，终于看到了希望，赶紧放声大喊：“哎，你们是谁呀，行行好，救救我吧！”

鲍文俊突然听见有人喊，吃了一惊，一手握着驳壳枪，一手举着火把跑到树边，打量了一下被绑在树上的覃天，发现只是个孩子，忙掏出一把刺刀割断绳子，将他从树上解救下来。

“孩子，谁把你绑在这儿的，是地上那些被打死的土匪吗？”

“这些天杀的土匪，都是卢宗汉的手下！”

覃天气不忿地过去朝地上的死尸踢了一脚，还不解恨，又吞了口口水，然后活动一下被捆得酸痛发麻的臂膀，目不转睛地盯着鲍文俊，稚气地问：“叔叔，你们就是红军？”

鲍文俊亲切地摸一下他的脑袋，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红军？”

“听别人说的。”覃天歪着脑袋，指着鲍文俊帽子上的红色五角星，有些稚气地说：“好多人都说，遇到帽子上有红星星的队伍不用怕，就是红军，是我们穷人自己的队伍，会领着老百姓打土豪分田地，可带劲了。”

鲍文俊呵呵地笑着说：“孩子，你年纪不大，看样子懂得还挺多啊。没错，我们就是红军！”

“那我也要当红军！”覃天十分兴奋，扯着着鲍文俊衣襟不撒手。“你们去哪儿，我就跟你们去哪儿，只要能打坏人，上哪儿都行！”

“嗬，口气这么坚决，你多大啦？”

“十四。”

“十四？”鲍文俊思忖一下，把手上的火把递给覃天，委腕说道：“你还是个孩子，天这么晚了，家里大人肯定正在担心，到处找你哩，赶快回家去吧！”

“不，我就要当红军！”倔脾气的覃天踮起脚跟，和鲍文俊比划一下，比他仅矮小半个头。“叔叔你看，我都快和你一样高了，我扛得动枪！”

负责警戒的战士突然跑回来，向鲍文俊报告：“指导员，不好啦，敌人又杀回马枪啦……”

“敌人杀回马枪了？”

鲍文俊吃了一惊，周围的几名战士也很紧张。鲍文俊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覃天手上举着的火把戳向地上，几下捣熄了，再看看远处，果然有几只火把若隐若现，正在朝木屋方向快速移动。

返回来的正是刚才追赶红军的那帮国民党兵。

原来，排长带着一帮人押着麻老三和屋主一家，一路走一边七嘴八舌，讨论着回去怎么拿这些人假冒红军，向上司邀功讨赏。那麻老三虽只是卢宗汉手下的一个小土匪，平时却没少做昧良心害死人的龌龊事，本就提心吊胆，这次被抓住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路上一听这帮国军竟然要把自己当成红军给押回去交差，岂不更是必死无疑，没有活路了？一个人心惊肉跳，边走边暗自盘算主意。

一帮人沿着河岸边的小路走了一会，经过一条溪流。那溪水上架了一座石拱桥，桥下流水哗哗，水似乎很深。麻老三心里寻思，此时再不逃命，前面不远处过了河就是石城了，一旦进了城，自己就真是入地无门了。走上了石拱桥，趁身边的几名国军不注意，突然纵身向旁边一跃，“噗”地一声，淹没在溪水中。

几名国军见麻老三跳水了，气得哇哇乱叫，纷纷举起枪来，哗啦啦一阵枪栓拉响，就要向水中开火。那排长站在拱桥上，伸手挡开士兵们，冷笑说：“别浪费子弹，他能跳河，可手被绑住了，游不了泳，不一定能活命，随他去吧！”

“排长，那土匪跑了，我们光抓住这几个老百姓，男女老少，一看就是一家子，押回去冒充红军，别人也不会信哪……”

排长思忖一会，忽然眉开眼笑：“你们傻呀，刚才不是打死了一堆土匪，还没人收尸吗？咱们回头把那几具尸体抬回去，就说红军全部被我们击毙了，死无对证，岂不是更好？”

“哎，排长，你这主意真高！”

一帮士兵又来了神，一边给排长拍着马屁，一边赶紧掉头往回走。

木屋前，鲍文俊观察了一下情况，冷静地说：“同志们，不要慌，敌人不一定知道我们还在这儿。”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是知道我们还在这儿，肯定不会这么明火执仗，大摇大摆，一定会不声不响悄悄接近，向我们发起突然袭击，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指导员，现在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此地不宜久留。”鲍文俊伸手拍了拍覃天的臂膀，果断地说：“后生伢子，跟我们走！”

“好哩。”覃天高兴地从一具死尸脚上扒下双千层底布鞋穿在自己脚上，跟随着鲍文俊等人消失在夜色中。

……

河边的棚屋里，覃天兴奋地向父母讲述着当年遇到红军的经过，“就这样，我参加了红军，跟着鲍文俊指导员一起北上抗日，赶跑了日本鬼子，现在又把国民党反动派打得落花流水。石城，马上就要解放啦！”

覃大贵握着烟斗正在抽烟，一听石城要解放了，从嘴里取下烟斗，惊喜地问：“天儿，石城真的要解放啦？”

“是的，爹。我们的部队离石城总共不到三十公里。当年救我的鲍文俊指导员现在是我们的团政委了。我这次回来，就是奉团首长的命令，侦察敌人的布防情况，摸清敌人的虚实，最好能里应外合，一举打垮石城境内的国民党守军，用最小的代价解放石城！”

“哎呀，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覃大娘喜极而泣，不时地抬起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花，“天儿，当年眼看着你被土匪抓走，我们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日以泪洗面，以为你被卢宗汉给害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你不仅平安无事，现在都当上解放军了。能看到你回来，我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娘！”

覃天和覃大娘紧紧相拥在一起，眼窝也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