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都会玩套路

刘彪从大龙潭弃船上岸，就象喉咙里吞进了一把苍蝇，很不是个滋味，真可谓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出门的时候，曾大言不惭地在卢宗汉面前夸下海口，一定会满载而归。结果带了几十个人，调集了二十多支最好的枪械，本来对陈孟之运送财物的船只志在必得，没想到却栽了个跟头，折损了人枪不说，还把自己弄了个威风扫地，实在是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

在回南乡的路上，刘彪左想右想，心里总觉得憋屈，于是和剩下的二十多名匪兵半路潜伏下来，希望能打劫几个过往商人，抢得些钱财，多少挽回点颜面。偏偏等了几个时辰，只见到一个汉子身上背条褡裢从路上走过。刘彪带头冲上去，在其身上搜了半天，居然只找到一个铜钱。

刘彪气得一枪打死那人，把尸体掀在路边的草丛中，骂道：“他妈的，带一个铜壳子也敢出门做生意，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一伙人垂头丧气回到南乡，已近黄昏。刘彪把手下支开，让他们去食堂吃饭，自己偷偷躲到一旁喝了半碗苞谷烧，借酒劲壮了壮胆，硬着头皮去见卢宗汉。刚到卢家大屋门口，外面一个站岗的匪兵迎上前来，腆着脸搭讪：“刘队长，你们今天应该赚大发了，给兄弟们也打发点烟钱吧？”

这话说的，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故意打脸哩。刘彪烦得一塌糊涂，哪有心思和他们磨牙，甩着手说：“去去去，我要找司令！”

哨兵讨了个没趣，翻着白眼，不搭理他。

别看刘彪平时飞扬跋扈，吆五喝六，这会儿却没了脾气。谁都知道卢家大屋这帮站岗的大多是卢宗汉的亲信，虽是些小喽啰，但谁也不敢得罪他们，否则没什么好果子吃。刘彪今天铩羽而归，本就有些心虚，这时候更不敢翘尾巴，只好从口袋里掏出在半路抢来的铜壳子，扔给哨兵。那哨兵见钱眼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指着附近的一条河沟说：“司令在那边钓鱼，还没回来哩。”

刘彪掉转头，朝河沟跑去。

河沟离卢家大屋不远，只见一条清澈的水流从远处蜿蜒而来，积成一个水潭，又朝前方延伸而去。水潭两旁长着许多东倒西歪的柳树和低矮的灌木，荫凉秀美，燕飞雀舞，充满几分诗情画意。

溪边一个大圆石上，卢宗汉头戴凉帽，手握钓竿，漫不经心地独自垂钓。几个护卫和勤务兵在附近溜达，巡逻把风。见刘彪匆匆跑来，勤务兵上去拦住他，不客气地说：“刘队长，这会儿你可别去打扰司令，今天还没开糊哩。”

“妈的，老子出师不利，司令钓鱼也不开糊，今天是不是个破日啊……”刘彪抓耳挠腮，急得团团乱转。只听卢宗汉在水潭那边说：“让他过来！”

刘彪怔了一下，跑过去，突然“扑嗵”跪在卢宗汉身下的石头旁，重重地自打了几个耳光，哭鼻流涕：“司令，今天可能日子不好，加上手下无能，辜负了您的信任。我……我自行了断！”一边哭得稀哩哗啦，一边作势要往水潭里跳，暗中却眼巴巴地瞟着卢宗汉，盼他快点发话。

一个五大三粗的鲁莽汉子，竟玩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儿滑稽。卢宗汉不悦地皱起眉头，戳穿他的鬼把戏：“行啦，在我面前就别玩那些套路了。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卢宗汉一开口，语气虽有些生硬，却并没有大发雷霆，让刘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挠了挠腮帮子，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卢宗汉面前，开始添油加醋，把在大龙潭和向财东、周国卿等人交手的过程大肆渲染一番。

“司令，一大早我和弟兄们就到了大龙潭，按你的吩咐，在附近搜集了十多条小船，准备堵住渫水河进入大龙潭的交汇口，打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夺取财物。可是，还没等我们布置妥当，给陈孟之搬家的船就来了。为了不错失良机，我当即带着弟兄们和小船围上去，打算硬抢。经过一番战斗，我们确实已经占据上风，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登上向财东的机帆船。谁料想那狗日的太阴毒了，黑啊，真他妈黑！他居然让手下的人朝我们船上扔燃烧弹，那玩意儿可不比别的什么东西，躲又不好躲，打又不能打，一扔下来，整条船都燃起来了，哄的一声，那可是冲天大火呀！俗话说水火无情，我们弟兄们都是血肉之躯，谁经得起火烧啊，都要躲着它不是？僵持了一会，被毁了几条船，折了几个弟兄，我怕再耗下去损失更大，就果断地领着兄弟们撤退了。司令，小的没能完成任务，自愿承担责任，是打是罚，任由您处置！”

“哼，你这说词一套一套的，比说书的还溜，我怎么敢处置你呀！”

卢宗汉回头瞟了一眼，突然掏出手枪，打开枪机，将枪口对准刘彪。刘彪脸色煞白，以为卢宗汉要枪毙自己，慌忙哭喊：“司令，我真没想空着手回来呀，路上抢了个贩子，没想到那家伙身上只带了一个铜壳子……”

“呯！”

卢宗汉一抠扳机，一发子弹贴着刘彪的耳旁飞过去。刘彪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卢宗汉收起枪，把手上的钓钩甩向他身后，轻轻一拉鱼线，居然钓起来一条被子弹打中的死蛇。

刘彪回身看看自己身后，又看看被鱼钩钓起来的死蛇，虽有些后怕，却破涕为笑：“司令，你吓了我一跳！”

卢宗汉把死蛇取下来丢给刘彪，吩咐：“拿回去，叫厨子加点黄豆，一起炖了，我一会儿回来吃。”

“是，司令，我马上去！”刘彪拔腿要走，卢宗汉说了句：“等等！”刘彪回转身，望着卢宗汉，有些忐忑：“司令……”

卢宗汉心有不甘地说：“今天的事，本来十拿九稳，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确实有点遗憾。不过，陈孟之的财产，本就不属于我卢宗汉，能得到固然好，得不到我也不会拿自己手下的弟兄开刀，让大家大可不必背上包袱。只是便宜了向财东和周国卿，以他们的为人，一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不仅会借机吞掉陈孟之的财产，肯定还会把这口黑锅甩给我。这口气，我倒是有点儿咽不下去！”

刘彪假意慷慨：“司令，反正这口黑锅我们是背定了，要不我干脆带上几百弟兄，趁向财东得意忘形之际，连夜出击，偷袭古河口，抄了他的老家，把东西再抢回来，以报大龙潭失利之仇……”

“不妥。”卢宗汉摇着头，“向财东也不是等闲之辈，必然会玩出许多套路。他不会直接把陈孟之的财产运回古河口，以免落人口实。我估计，他现在人也不会去古河口。一定和他劫持的财物一起，藏在某个地方，不会让人轻易找到他。”

“司令，那……就只能这样算啦？”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卢宗汉整理好钓钩，又抛入潭中。

刘彪停留了片刻，拎着死蛇上岸，朝来路上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