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血洒黎明

后面枪声一响起，赶车的马车夫们就沉不住气了。跑出两里地就都停下三五成群地跑到大车后面或抬头观望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蛋问刘富民：“魏主任他们能打跑土匪吗？咱们是继续往前跑还是不跑？”

刘富民说：“还跑啥，咱跑远了没有押车的保护万一再遇见其他土匪咱们就全完蛋。”

蒋世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火药枪建议：“人家都在打仗，咱光在这里干等待着也不是个办法，既然大伙手上也都拿着家伙，干脆咱们也组织起带枪的兄弟们去支援魏主任和喜来他们。”

蒋世奎一建议，旁边许多人也纷纷赞同着叫嚷起来：“对，咱们手上的火药枪也都不是烧火棍，过去咱们又不是没打过土匪，走，咱们也去干土匪一家伙。”

“就是，既然咱们走又不敢走，那傻呆在这里干啥，咱们还不如去打土匪去。。。”

刘富民想起自己拼凑起来的三只钢枪，问大蛋：“大蛋，你手头上还有多少发子弹？”他知道大蛋过去一直使用的是钢枪，子弹肯定有不少。”

大蛋回答：“还有五六十发。”

刘富民把自己修理好的钢枪递给蒋世奎和村民付光宗各一把，又嘱咐大蛋：“把你的子弹给他俩各匀给二十发。”之后刘富民爬到大车上喊叫：“老少爷们，咱们遇见土匪了，魏主任和咱连长他们都在流血牺牲打土匪，咱们也不能干看着。是爷们的都拿上家伙跟俺打土匪去。”

“走，打土匪去。”在一片喊叫声中，马车夫们纷纷跑回自己的大车，从车厢里取出自己的钢枪或火药枪，又返回集中到大车运输队的后面，跟着刘富民和大蛋跑步前往阻击阵地。

赶到阻击阵地，魏主任他们已经把追赶过来的土匪流寇打退、正在搬运石块当做掩体，准备打退土匪的再一次进攻。

见刘富民和大蛋跑到自己身旁，魏主任不高兴地问：“你们跑过来干啥？快回去。”

刘富民解释：“俺们没有你们的保护不敢跑远，跑远了万一被其他土匪包围，损失了军火物资咋交待？”

大蛋举了举自己手上的钢枪搭话：“俺们赶大车的都有这家伙哩，过去俺们在洼里都打过土匪，不怕他们。长官，俺们既然来了您就安排任务吧。”

魏主任看了看刘富民和大蛋问：“你们来了有多少人？”

大蛋转过头看了看后面的人说：“拿着枪的都来了，有二百多口子人哩。”

魏主任把其他几个领导叫到一起商议了一会然后安排：将赶大车的与押车人员混合在一起，分兵三路。一路继续留下阻击土匪，封锁住路口；另外两路分别去占领两侧的高地，打土匪一个埋伏，争取消灭这一股土匪流寇。

大蛋和刘富民跟着喜来负责包抄占领右侧高地。魏主任嘱咐占领两侧高地的人员要悄悄行动，尽量靠近马路隐藏好，不能让土匪发现，等待流匪再次发起进攻听到阻击阵地的排枪打响后再开火，这样好打流匪个冷不防，尽可能多地消灭他们。

接受战斗任务后，喜来带队朝向右侧高地爬去。刘富民腿不好，落在了队伍的后面。喜来不放心，让大蛋停下来负责照顾刘富民爬山。大蛋只好等待了一会，见刘富民走在队伍最后发起了牢骚：“你看你腿又不中用还爬哪门子山？尽给俺们添累赘。”

刘富民不服气嘟囔：“要不是过去俺这腿被小鬼子打了一枪，爬这山你仨也顶不了俺一个。”

“看牛的你。你还是老老实实把枪让俺给你扛吧。”大蛋从刘富民手中夺过枪，扛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刘富民爬上了山梁。

到达山顶，喜来按照魏主任嘱咐，沿马路不远处选择了一片平整的山坡带队悄悄埋伏下来。为了不被流匪发现，喜来要求队员们开挖战壕或者隐蔽坑，结果大伙干了半天一个也没有挖成，大蛋气喘吁吁地对喜来说：“冰天雪地的，这土地都冻得杠杠的，根本开挖不动。”

喜来用铁铲子狠命又开挖了几下，眼见山坡土地被冻得如同冰疙瘩一般，只好放下铁铲子骂：“他娘的，这老天爷也不帮衬帮衬咱，想找个能打埋伏的地方都难找。”

刘富民回头看了看半山坡有许多岩石建议：“连长，俺看咱们还是躲避到那些石头的后面比较合适，既不被土匪发现，也比较安全。”

喜来回过头望了望叹口气说：“就是离马路远了些，怕是开打后咱们的火药枪够不着流匪，想打他个冷不防也没戏了。”

蒋世奎插嘴：“俺看这样，等待战斗打响的时候咱大伙都不要喊叫，咱跑下山坡一段距离靠近马路后再一起开火，土匪都在集中精力攻打魏主任他们不一定就能发现咱们。”

喜来琢磨一阵也只能接受这个办法。

喜来带领大伙后退隐藏到岩石后面，他让每人都检查检查自己携带弹药和干粮，然后歇息。

队员们紧张的心情一放松，这才都开始感觉到肚子里“咕咕”叫的难受，纷纷解开干粮袋，啃开了干粮。

大蛋拿出干粮袋里的窝窝头，使劲啃咬了几口才将冰坨般的干粮咬碎放进嘴里熔化；再将随身携带的葫芦打开一看，里面的水也冰成了块，想喝水也喝不成。

“这鬼天气，想吃口饭顺当不了。” 大蛋只好抓把雪，放进嘴巴里就着干粮吃起饭来。

北方冬季的山峦格外寒冷；雪后的山风更加刺骨。这一百五十多名“轮战营”的队员们隐藏在山峦岩石后面既紧张又焦急地等待流匪的再次进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蛋和喜来他们依然无可奈何地躲避在岩石后面或不住地跺着脚或连续地搓着手在等待。

等待、等待。。。

他们知道只有彻底消灭和打败了这些流匪才能顺利赶路。

否则等到夜晚就是寻找到下一个村庄也无法安全、稳定地歇息。

大伙冻的难受。大蛋见蒋世奎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棉被裹住身体坐在地上惬意地在闭目养神。

刘富民羡慕道：“还是世奎有老主意，早知道俺也带床棉被来。”

大蛋冷的直哆嗦，他把脑袋伸出岩石朝向山下的马路探望一会又缩回头同喜来提建议说：“俺看土匪是被打跑了，不然咋到现在他们也不敢进攻，咱光傻愣愣呆在这里干等待也不是个办法，时间长了怕是都会被冻坏身子，咱还不如撤退回去。”

喜来不同意：“没有魏主任的命令咱不能随便后撤。土匪被打死打伤了好些人，他们咋能善罢甘休？这时间他们不进攻，说不定他们又在搞啥鬼花样哩，俺估计真正的大仗就在后头，所以说大伙一定要沉住气。”

刘富民叹口气说：“咱在这冰天雪地里干等待着也实在不是个办法，山风刺骨哩。”

大蛋又向喜来提议：“要不俺带些人回去把大伙的棉被都取回来，省得兄弟们冻的够呛。”

喜来想了想，又探出头望了望山下，只好点头派出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跟同大蛋回去去取棉被。临走他嘱咐大蛋：“你们把枪都留在这里，快去快回甭磨蹭。”

“俺知道哩。” 大蛋答应着带领部分人员跑步返回了大车运输队。。。

好在山坡距离后面的马路并不长远，一袋烟的功夫大蛋他们就来到运输队取上棉被包扎好，每个人扛起一摞棉被重新返回。

扛起东西在冰天雪地爬山就非常困难了。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三袋烟时间才将棉被扛到山顶，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歇息的时候大蛋调侃：“这人呀就缺少干活，一干活身子骨就热的舒坦，呆会咱们回去的时候，连长他们个个冻得像冰棍，而咱们哩，俺保证个个汗流浃背赛神仙。。。”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山下“噼噼啪啪”响起了枪声。大蛋赶忙转过身探望，只见山下魏主任那里的阻击阵地已经响过两排枪；再看山腰岩石后面隐藏的人员已经没有了踪影。

喜来正带领人员弓着腰悄悄向山下跑去。

大蛋赶忙丢下棉被喊叫：“甭管棉被了，大伙赶快去拿上咱们的枪参加战斗。”

大蛋和队员们跑回岩石后面拿上枪弹，准备朝山下跑去追赶喜来。这时有一名队员跑过来对大蛋说：“李大哥，右边山下有一队土匪正在爬山准备包抄咱们。”

大蛋扭过头一看，只见有三四十个流匪正在悄悄向山顶爬去，想占领制高点。

“好狡猾的土匪，竟然还想包抄老子。” 大蛋气愤地骂着叫喊：“兄弟们，土匪妄想包抄咱们，咱绝不能让他们抢占山顶，趁他们还没有爬上来，大家随俺赶快去占领制高点。”

在大蛋的带领下，三十多名“轮战营”的队员迅速返回身爬上山顶，抢占了制高点。

山底下打成了一锅粘粥；枪声、手榴弹和掷弹筒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山顶上却死寂般安静。

安静的背后隐藏的是人的心脏跳动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响。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打！”大蛋猛的大喊一声，顿时子弹、火药枪喷射的铁砂子与手榴弹同时打向流匪。

三十多名流匪有一半被打倒。其余流匪见偷袭不成、慌忙连滚带爬地朝山下跑去。

大蛋又连续朝逃跑的流匪打出了十多发子弹。眼见流匪跑远，他站起身喊叫：“土匪跑了，咱们抓俘虏去。”

队员们欢呼着跑进被打倒的流匪堆去寻找没有被打死的俘虏和缴获枪弹。经清点，大蛋他们一共打死流匪十三人；俘虏两人；缴获中正式步枪十三枝；汤姆逊冲锋枪两枝。

这时，喜来也带人急匆匆跑了回来。

大蛋把打跑偷袭的流匪和抓到的俘虏以及缴获的枪弹同喜来汇报。喜来高兴地拍着大蛋的肩膀说：“哥，幸亏你们及时赶到打跑了土匪，要是制高点被他们占领，那咱们整个‘轮战营’就被动了。等待回去集合的时候俺把情况向魏主任汇报，给你们请功。”

“嘿嘿。”大蛋高兴地笑着：“能打败土匪顺顺当当赶路就成，请功不请功无所谓。”

“轮战营”又一次打跑了流匪，还抓获了七八名俘虏、十多匹战马和不少的枪弹。魏主任当众表扬了大蛋同其他立功的人员。

为了保障“轮战营”运输队顺利赶到泰安，喜来带领四十多名押车人员和俘虏的战马被安排留下继续阻击流匪。魏主任要求喜来他们至少再坚持两个时辰再追赶大队。

“轮战营”连夜前进。

大蛋一扫往日的困乏，边赶牲口边同蒋世奎相互介绍打败土匪的过程。午夜时分，“轮战营”终于到达新的安全歇息地点泰山脚下，联系入住到许多百姓家里。大蛋他们赶紧点火做饭。由于喜来还没有赶回，做饭的任务只好由大伙共同承担。大蛋负责馏干粮；刘富民负责点火添柴；蒋世奎则负责切洗白菜炖汤。

吃饭的时候，大蛋专门给喜来留下一碗白菜汤和两个窝窝头放在锅里热着，等待喜来回来吃。

连续一整天跑路和打仗，人员困乏不已，大蛋很快就吃完饭，钻进被窝里打起了呼噜来。天快明的时候，负责阻击的人员回来了。听到外面人声嘈杂，有人不住在呼叫“五连长、五连长。”大蛋浑身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身，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

刚出门，大蛋看见魏主任和许多人聚集在两辆大车旁。大蛋跑过去一看，只见喜来和另外一名押车队员躺倒在大车车厢里一动不动。大蛋连忙叫喊：“喜来、喜来，你这是咋着了？”

旁边的人员哽咽着介绍，喜来和另一名队员是在又一次打退流匪的进攻后被报复发射来的枪榴弹打中的。

喜来身下的棉被已经流淌了一大片鲜血，人已经快不行了。呼喊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睁开眼了看魏主任说：“支援前线、革命到底。”

大蛋赶紧弓下身握住喜来想伸过来的手：“喜来、喜来，俺是你大蛋哥，你甭说话了，俺马上带你看医生。”说完话，大蛋转过天拼命叫喊：“医保兵、医保兵，快救人呀。”

这时，喜来用劲最后力气摇晃了下头颤抖着嘴巴想要说话。大蛋急忙又把耳朵贴在喜来嘴边听，过了一会大蛋听见喜来说了一句：“哥，回家、回家。。。”不等话说完，喜来就吐了口气，头歪倒在一旁。

喜来壮烈牺牲。

大蛋扑倒在喜来的身体上不断哭叫：“喜来、喜来，你快醒醒；你不能走呀，你让俺咋向俺大爷交代呀。。。”

魏主任和队员们沉痛地摘下自己的帽子，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有两名队员把大蛋拉起，听魏主任讲话。

魏主任擦一把自己的眼泪说：“同志们，咱们‘轮战营’为了支援解放大军打败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中国，顶风寒、帽大雪，不怕流血牺牲，一次次完成了上级首长交给的任务。为了完成任务，五连连长李喜来等同志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牺牲是伟大而光荣的，咱们一定要铭记烈士的遗志，这就是：支援前线、革命到底。”

旁边的“轮战营”队员们也紧跟着振臂高呼：“继承遗志、支援前线、革命到底。。。”

完成了运输任务，魏主任专门派人购买了两口红木棺材，把喜来和另外一名牺牲的“轮战营”战士拉回老家，准备隆重安葬。

黎明的天，快要亮了。

待太阳出来的时候，是血红血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