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呜——

列车缓缓起动，渐渐地，车站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耶，卢小倩欢呼一声，仰面躺在包厢床上。

她强压着难以抑剁的兴奋，十几个小时后，就会到神秘的林府，那儿有没有鬼？老高和姐姐突然见到自己，会不会吓一跳？

树木、河流、青山飞速倒退，她趴在车窗上欣赏着迷人的景色，慢慢睡着了……

吱~~~~兹~~~~，忽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接着车身剧烈摇晃，卢小倩一下惊醒，差点扑倒在地。

嘭嘭，列车员敲门进来，“对不起小姐，前面突发山体滑坡，处理完就出发，请不要惊慌。”

列车员带上门出去，外间又传来他的嘀咕声，“晦气，几年都难得一遇，偏赶上老子当班碰个正着。”

两个小时过去，她开始在包厢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

天快亮时，伏在桌上的她被冻醒。

阿嚏阿嚏！她用手摸了摸头，烫的厉害，十有八九感冒了。

昏头昏脑拎着暖瓶来到水房，打开水龙头，一滴水都没有。

“列车员！”卢小倩的叫声回响在车厢。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列车员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热水，我要热水！”卢小倩晃着暖瓶，面色异常涨红，“没有热水，我怎么洗漱、怎么吃药？”

“你将就将就，现在机车没启动，让我上哪给你找热水？”列车员斜着眼说：“嘿嘿，看样子你不常出门，再忍忍，像眼下这种情况，估计下午就处理完了。”

“老天！还要等到下午？”

“这还是最快的结果。”说着列车员转身走了，忽然又回头笑了笑，“小姐，我还得提醒一句，停车期间卫生间也不能用。”

卢小倩：“…………”

下车在轨道边的小溪胡乱洗漱一下，上车后对对付几口干粮，便钻进被窝蒙头大瞧。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看见：姐姐、高七三和林芳，在美丽的湖边野炊，飘来阵阵诱人的烤鱼香味，她饿坏了，拼命朝他们大喊……

竟然不理我？卢小倩一脚踢开被子，直直坐起，看了看手表，夜里2：00。

这时，车身一晃慢慢开始移动。

吁，她不禁长舒一口气，老天！求求你别再作弄我了。

天蒙蒙亮，抵达冒儿冢站，卢小倩顶着黑眼圈第一个冲下火车。

站外只有一辆马车，孤怜怜地停在不远处的树下，几只老鸹栖在树上不停鸣叫。

付出车费、放好行李，她蹬上车厢等候客满。

一位满脸褶子、三角眼的干瘪老太蹒跚着爬上车，在她对面坐下，然后冲她咧嘴一笑。

老太一笑，脸上的皱纹像裂开的榆树皮，显得越发恐怖。

卢小倩心里直发毛，努力翘起嘴角，算是回应。

又过了几分钟，一位身材异常高大、面色青白、六十多岁的男子上来，他刚刚踏上双足，整个车厢便一晃。

他坐在老太身边，浑身散发着汗臭味。

卢小倩掩鼻轻咳，低头不经意看见他高挽裤腿露出的小腿肚，布满了虬劲的青筋。她不禁暗呼，这人好大的力气。

陆续又上来几个人，见客满了，车夫便轻甩一鞭，说了声各位坐稳，马车缓缓移动。

车厢里异常安静，卢小倩低头瞅着脚尖，不敢发出响动。

“呵呵，姑娘是外地人？”老太忽然冲她咧嘴一笑。

“阿拉……从上海来。”

“哦……，十里洋场，那可是个大地方。”老太的一双三角眼露出向往之色，“我年轻时去过两趟，好热闹啊。”顿了顿，老太又问，“姑娘一个人来我们这小地方，是走亲戚还是看朋友？”

“我来看位朋友。”

“噢？你朋友叫啥，说来听听，兴许我能替你指道儿。”

“谢谢阿婆，我朋友叫林芳。”

“林芳……”老太一怔，喃喃不语。

“阿婆认识她？她可是林家的新主人。”卢小倩说。

“不认识不认识……”老太忽然起身说她到了，临下车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姑娘，林家的事透着邪性，千万别掺和。”

马车继续前行，途中又有几个人下车，最后车厢中只剩下高大男子，和她四目相对。

看着他青白的脸庞，卢小倩不禁向后缩了缩，垂下脑袋。

“姑娘，林府到了。”车夫停车提醒。

卢小倩准备下车取行李，男子突然出声叫住她，“姑娘，我看你双目无神印堂发黑，最近是不是撞鬼了？”

她一怔旋即大怒，转身说：“呸，胡说八道，你才撞鬼了。”顿了顿，又说：“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走。”

“咦？看你这姑娘长得清清爽爽，做人却拎不清？”男子气极而笑，“你一个人在那里，对着空气唠唠叨叨半天，我好心提醒你，没想到却落埋怨？呵呵，我若想走哪个能拦住我？”

见他发怒，卢小倩心中害怕，取了行李便向林家走，边走边嘀咕：这一路可真不顺，净碰上些神神怪怪的烦心事。

听见卢小倩来访，林芳欢呼一声，亲迎至正门，两姑娘一见面便拉着手，叽叽喳喳笑个不停。

她问怎么不见姐姐和老高，林芳一笑说到镇上办事去了。

俩人手拉穿过三进院子，绕过假山池塘，又经过一段抄手游廊，翠绿竹林后面，一座精巧的小阁楼若隐若现。

“那儿是书斋。”林芳指着阁楼，“是我特意替咱们预备的住处。”

“太美了，像画中一样。”卢小倩说：“能住在这儿，路上受那些苦也都值了。”

“噢？都碰上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

“塌方那档子先不提，单就刚刚进门前，就险些气死我。”

“噢？怎么了？”

“哼，刚才有个老头，非说我和一个鬼聊了一路。”

“嘻嘻，有趣，鬼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当然，而且我还可以画给你看。”

“等着！”林芳转瞬取来纸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石桌上画画……

渐渐，林芳皱起眉，慢慢地眼中泛起泪光。

“怎么，你认识这老太？”卢小倩回头问。

“当然认识，她是我的奶娘。”

“真的吗？快叫来一块聊聊。”

“呵呵，她来不了了。”林芳说。

“为什么？”

“因为她很早就死了！”

啪！手中的笔落地，卢小倩只觉后脖梗嗖嗖冒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