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听着听着，李惠眼中的好奇之色越来越浓，“老高，依我推断，两名死者会不会是山本家族所派？”

高七三低头不语，朱胖却颠颠地接过话头，“着啊，小姐不仅模样漂亮，介脑瓜也灵光，死者分别是山本株式会社驻沪的分部经理和会计。”

高七三依然沉默不语。

李惠吓了一跳，“谁吃熊心豹子胆，敢动山本家族的人？”

“介谁知道？”朱胖一摊手耸耸肩，“我介不问老高来了？”

看着木桩一样的高七三，李惠轻踢他一脚，眼神很不满，“问你话呢，聋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高七三望着窗外的街道，缓缓说道。

“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啥？”

李惠、朱胖异口同声催促道。

“很简单。”高七三回头看着两人，双眼炯炯有神，“其一、幸子与死者是什么关系？其二、死者是否为山本雄一所指使？”

李惠暗自叹服他缜密清晰的逻辑思维，但仍放不下先前心中的疑惑，“我说，你究竟怎么推断出，那个海军中尉是来送信的？”

高七三摆摆手，神情很不耐烦，“我说过，别用这些芝麻绿豆点的小事，打扰我的判断力。”

顿了顿，又发现李惠几乎快冒火的双眼，这才叹口气，说：“好吧，我告诉你，线索就是他皮鞋上溅的红泥，因为只有正修下水道戈登路邮局才有红色的泥浆。”

竟如此简单！

李惠心里不得不佩服，他缜密的观察力。

只听他又说：“胖子，你先回去，你所陈述的现场情况，我最多信三分之一，其余的等我勘察过现场再说。”

吓，朱胖张大了嘴，“老高，你口气也忒大了，这回可是头儿带着我和老沙仔细勘察的现场，我敢打包票，连根头发丝都没漏掉。”

高七三瞥了他一眼，满脸不屑，“就你们那位女张飞？呵呵，依我看现场也被破坏的更严重。”

朱胖：“………………”

朱胖摇着头走了，带着一肚子的郁闷和疑惑。

这家伙不是一般的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这世上他还肯信服一个人，那一定是他自己。

望着他刀削般坚毅的面孔，李惠越瞅越别扭，“喂，我说，咱们是不是该出现场了？”

“着什么急？”高七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我不是说过，咱们还得再见一拨客人？”说完，他闭上眼稍顷便鼾声如雷。

这家伙心得多大？李惠哑口无言。

滴嗒滴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惠焦急地走来走去，并不时向楼下张望，但门铃依然没响。

高七三咕哝了一句，侧身又呼呼大睡，腾！李惠心里窜出股火苗，过去踹了他一脚，“喂，快吃晚饭了，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我不饿，你自己吃。”高七三不耐烦地摆摆手，“客人没来前，别打扰我。”

李惠彻底没辙，无奈只得开门下楼……

叮咚！

她只觉眼前刷的一闪，高七三已抢先冲下楼打开门。

来访者是两位衣着考究的绅士，前面那位李惠在卢府见过，是日本领事山本次郎，后面那位头戴黑缎礼帽，白色衬衣配着兰色蝴蝶结，尤其那缕微翘的山羊胡格外醒目。

领事推开门，弯腰请男子入内，李惠暗自心惊，这人什么身份，竟让山本次郎如此恭敬。

众人至客厅落座，李惠替客人沏好咖啡，男子端起杯尝了一口，便微微皱眉放下，“我喝不惯美国的咖啡，还是巴西的味道更醇正些，对不起，这里有郎姆酒吗？”

“正巧有一瓶。”高七三起身，从酒柜拿来酒瓶酒杯，替他倒了一杯，“呵呵，山本雄一先生在法国学过法律？”

男子瞪目结舌，手一抖差点洒出酒，“高先生事前调查过，我的个人资料？”

高七三耸耸肩，跷起腿靠在沙发上，“我保证是第一次见山本先生，你此行的目的不会是要告诉我，虽然死者是山本会社的员工，但你绝对没指使他们去盗取项链？”

山本雄一的眼珠子差点飞出来，缓缓望向领事，满脸的不可思议。

领事耷拉下双眉，摊开双手，“老朋友，我早告诉过你，高桑的确有鬼神不测之能。”

山本雄一的脸色由白变红，双手开始发抖，起身庄重地深鞠一躬，“高桑的确名不虚传，在下敬服，肯请高桑出手，帮我洗清嫌疑。”

高七三搓着手，难掩目光中的热切，“就目前而言，我个人对这个案子十分感兴趣。”

“太好了，只要高桑肯出手，我愿付酬劳——1000大洋。”山本雄一说。

话音落地，李惠和领事不由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惊骇。

不愧是大家望族，出手阔绰，高七三一惊，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当下不由喃喃道：“呃……，这个……未免也太……”

价出低了？！

山本雄一脸上一红，咬着后槽牙说：“对不起高桑，1000大洋绝对不配您的身份，这样……，我出2000。”

李惠闻言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高七三心中狂震，连忙伸手止住他，“好，好好，不能再加了，就2000大洋。”……

客人走后，李惠看猩猩似的盯着高七三，目不转睛，“今儿我算是开了眼，嘿！我怎么瞧你，都不值2000大洋。”

“呵呵，这有啥关系。”高七三双手插在裤兜，眼中露出得意之色，“我反倒认为他开价挺合理，最起码是对我能力的一种肯定。”

李惠目瞪口呆，他的话语严重刺激了她的神经，刷新了她对人类下限的认识，“天，你是我见过最不知道谦虚的侦探。”

“哼，这有啥关系？”高七三凝望着窗外，“只要能抓住罪犯就行，说什么都白搭。”

短暂沉默过后，李惠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又问：“喂，刚才你是怎么看出，他曾留法学医？”

他回头盯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质疑、不屑，还有一丝不耐烦，“奇怪，你为什么总拿这些琐碎小事，打扰我的思路？”顿了顿，叹口气又说：“好吧，这我最后一次回答此类问题，他胸前有个徽章，一看就是医学院颁发，至于法国嘛，是他自己暴露出来，因为他喜欢郎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