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成了癞皮狗

有才在多年以后终于理解深受连首长喜爱的班长为什么没有留队提干。让班长退伍其实也是一个折中的办法，并不是连首长放弃了班长。指导员这样做即放了班长一条生路又把自己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指导员马上就要调副营可以办理家属随军了，连队出了这档子事情副营家属随军肯定泡汤了。有多少正连级想调个副营可以把在远在老家的妻子和孩子接到北京啊。很多人，家就在农村。最好的也不过是小县城哪能和北京比啊！这可是人生的一个坎儿啊！至于班长别说留队提干了，要按部队纪律必须除名遣送回家什么政治待遇都会被取消。这种事情在九十年代初是不会被社会接受的，被部队遣送回家就相当于劳改犯释放每周都要到派出所报到的。

指导员在那一夜和孙班长聊了很久很久，没有什么大道理就是设身处地的兄弟谈心。以至于说道年轻人谁没有青春绽放啊！荷尔蒙分泌旺盛在所难免的。开始孙班长一口咬定自己啥也没做，就是去楼顶放放风欣赏一下夜景。后来终于向指导员承认他和隔壁连队的袁班长相爱了真心的相爱，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俩是同年兵又是业务连队经常接触日久生情，但是一再保证两个人没有跨过红线。就是接到自己没能考上军校心里烦躁就约了袁班长到楼顶商量今后的打算。本来两个人计划孙班长考上军校上两年学正好回部队，袁班长也在家就业安置妥当两个人再回到老连队举行婚礼。这样既不在部队造成影响又合情合理。谁知道因为孙班长没考上军校打乱了两个人的计划。孙班长想带袁班长回东北，袁班长却想领孙班长去南方。俩个人为这事纠结有段日子了。今天吵着彼此分手，明天又抑制不住约对方诉说爱恋。指导员看到的那一幕其实是俩人闹别扭刚刚和好，一冲动抱在了一起。指导员问清事情原委脸色铁青看着自己的爱将慢慢站起身来。小孙啊！为了你和小袁的将来退伍没几个月了这段时间不要再节外生枝。你和小袁的事我没看到也没听说，如果传出去我想我也保不住你，我的军旅生涯也将因为你画上句号。

有才这才明白当年班长回学习班的那晚为啥快凌晨了，以至于后来班长的情绪一直低沉也不再招呼他和自己去战斗岗位写诗歌了；也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在做班长的迷彩为班长的爱情做着掩护。看着步入中年的孙班长和袁班长一脸的幸福有才也感觉心里甜甜的。他说不上为啥。虽然这事在当时引来别人的非议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值了。

孙班长退伍之前学习班就解散了。有才被分到外线班成为一名通信兵专门钻地井爬线杆接电话线。每天吃完早饭就换上蓝色的工作服拎上一个开地井盖的铁钩子再背上一个装着气压表和接线工具的帆布包骑上二八自行车巡线去了。上午一条线下午一条线，不是各军兵种大院就是直属部队营房。开始这帮刚下连队的新兵很新鲜，要知道整个大院是不允许随便出入的。只有外线班有特殊通行证时随时随地可以出入营门。要是好天气那还行，赶上雨后可就遭罪了。地井里灌满了水通信电缆泡在水里还要下到井里捞出电缆上的那个气嘴用气压表测量气压。气压低通信电缆会进水造成电话穿线或者无法通话，还有地井塌陷造成电缆外皮损伤里面的气压外泄，这可就惨了。大家又是掏水又是测气压还要用喷灯对电缆重新封焊。

有才干活不怕，就怕数理化。文科好补，多看书多念报考日积月累就行；可什么内燃机，电液配比有才就头大了。要不咋会把他分到外线班呢。

外线班正副班长都是湖北人也都是年底就要退伍的老兵。一个高高的个子剃着光头说话带着很浓重的武汉腔，有才下到班里的时候这位张班长的未婚妻来队了，每天吃完饭他就跑下楼钻进家属院专门为家属来队设置的小招待室不出来。指导员旁敲侧击多少次也不起作用，气的指导员只和连长发牢骚。你看看你的兵，见了女人就走不动。你也不管管。大胡子连长依然眯着眼笑笑，谁没年轻过？指导员只好摇摇头转身回连部写材料了。看着自己的老搭档——指导员走了，大胡子连长一转身喊连队文书去把外线班张班长叫过来。连队文书有些发憷，连长我去行吗？！张班长还不踹我两脚啊！怕什么！？大胡子连长把眯着的眼睛一瞪，你就说我说的点名时必须回连队！敢不听话，我把他骟了。

嘿！您还别说，连长的话就比指导员的话管用。点名时张班长准时带着全班到连部点名。都是连首长咋说话效果还不一样呢？原来大胡子连长是张班长的老排长，张班长如果不听号令大胡子连长真敢踢他屁股。看来这带兵真是一门学问，不是你说得对就有人听你的，就像治病一样只有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另一个叫单斌的班长性格就稳当多了，本来有才是分给张班长带业务的，单班长怕张班长心思都在来部队的对象身上对有才不理不睬伤了有才的心。他每天出去巡线都会叫上有才。

一次出去查线路程较远，在返回来的路上有才的二八自行车还爆胎了。咋办？有才问单班长。那个一起的老兵大声喊道，什么咋办？扛着回连队。咱们的自行车就是步兵的枪，炮兵的炮，飞行员的战机，难道还把他扔了啊。看着有才站在那里发愁，单班长看看有才看看自行车。对那个老兵说你先回连队吧，给连长汇报一下我们的情况。别忘了，让炊事班给我们留饭啊。那个老兵问单班长，您还不和我一起回连队啊。让有才慢慢走吧，这条路咱们走过多少次了，有才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呀。单班长笑笑你先回去，我不放心他还是个新兵。

从西山脚下到机关大院十几公里，马路两边不是稻田就是玉米地连村庄都很少。哪像现在到处都是耸立的楼宇车水马龙的。俩人一步一挨汗水湿透了衣裳。十月份了，谁知道秋老虎这么厉害，渴的大家嗓子直冒烟。有才行军水壶里的水早就喝完了，一次次干咽着唾沫。看到路边有个水坑，真想趴下喝两口管他生不生病呢。看看陪着自己的班长也是汗流浃背。有才没有了斗志坐在了路边，又累又渴还要走到什么时候才到头啊。突然一个水壶在自己眼前直晃，该不是自己渴昏了头，累花了眼吧。天啊！是单班长把水壶放在了有才眼前，慢悠悠的用武汉话说着：有才你个小伢子这么点累都受不了啊。你就知足吧，以前我和我的班长巡线还要背好多工具呢。有才感觉有些委屈眼里磕着泪花。班长我脚都起泡了，真走不动了。说啥我也不走了！单班长脸色变得凝重了，有才啊，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么点困难就把你吓到了？你还诗人呢？！诗人都是对生活充满激情的！咋今天变成癞皮狗啦！赶紧把水喝了给我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