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之夜

人世间有一种情感是无法用语言来讲清楚的，它包含的内容太丰富了。彼此的凝视只是一个瞬间居然让对方铭记一生，哪怕两鬓斑白每每提及此事或是回忆的某个片段脸上都会闪烁出年轻人才有的光泽。爱可以让人年轻！这句话是谁说的？！有才不知道！却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因为那目光曾滋养他苦涩的青春在那个属于自己的年代里开出了鲜艳的花朵。

有才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来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目光就是眼前这个两只大眼睛清澈如一汪秋水女孩发出的。她个子不高皮肤略显麦褐色齐耳短发透着整洁干练，特别是那双眼睛怎么就那么美？面对这个女孩子号称“小诗人”的有才也黔驴技穷了。好像哪个词也不足以表达对她的赞美，用不好简直就是对她美的亵渎。她就站在自己眼前说话的声音就像秋天窗前悬挂的风铃轻脆悦耳不急不缓。有才曾鼓起勇气想仔细端详端详这个窥视自己好久的丫头，可是眼神根本就不敢和采薇碰撞。当两个眼神刚要相遇的时候有才像一个行窃的小偷一样迅速又离开来。那个下午有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感觉时间好漫长。在单班长招呼自己回连队的时候，他有感觉下午这三个小时从来没有这样快转瞬即逝。

有才毫无睡意翻了个身看到窗前皎洁的月光洒进屋里。那一片月光慢慢地滑过来照在有才床铺上。一直以来有才感觉自己产生了一种错觉，一定是自己长的太土气了让人感觉到可笑好玩儿。班里的那几个城市兵就调侃过说自己枣核一样的脑袋上长着浓浓的三角眉，直挺挺的大鼻子长得特像三毛。《三毛流浪记》《三毛从军记》小画书和电影有才都看过。那是个生活在旧社会可怜的孩子居无定所，而自己自己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估计那个采薇也像他们一样感觉自己长得滑稽好玩才凝视自己的。想到这里有才心里有些悻悻的，可转念又想又不对。当自己握着她的手时传递的是真诚和信任，那目光很有温度。有才突然有些沾沾自喜，为自己想到这个词来形容采薇的目光。难道自己又找到了自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如果她像别人一样调侃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和自己握手呢？那可是当着全班十几个人呢！而且还是两个不同的连队战友，她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采薇握有才的手时，有才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心脏也在激烈的砰砰的狂跳仿佛一张嘴那颗心就会跳出来。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就像闪电霹雳在自己眼前炸响转瞬化作一条绚丽的彩虹让人眩晕。这种感觉多年以后依然在有才心海里闪现。

指导员查铺看到有才还没有睡觉悄悄附在耳边问有才家里是不是来信了，有什么事或者困难就和连首长说一定会帮着解决的。有才赶紧解释自己是被一泡尿憋醒了刚要下床去厕所。指导员看了看有才张嘴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抬起手给有才收了一下已经快掉下床的被子转身走了。

这事儿哪敢和指导员说啊？再说这事咋说啊？！说我在新兵连的时候就有个女孩子一直盯着我看，那目光就像上辈子看到过一样！指导员还不骂自己神经病自恋狂才怪呢。可不说，那今后咋和采薇相处呢。自己一个农村娃要啥没啥，想想自己出家门的时候口袋里就带了二十八元。这二十八元还有十五元是娘向亲戚借的，尽管娘不说有才心里有数。要不是自己在家倒腾点小买卖家里有点活钱，家里的老底儿都让二哥娶的那个女人给倒腾到她娘家了。要不是当兵自己的那个她也不会和自己定亲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想和一个穷光蛋过日子呀。

人生就是这现实和无奈，你改变不了就只能接受。村里小学同学臭蛋来信了说是要年底结婚。还说咱们小学同学今年结婚的就有三四个呢。结婚？结你的大头婚吧！你们懂不懂婚姻法！？刚十八九就结婚，愚昧！真愚昧！有才心里愤愤然。难怪那个她给自己来信话里话外带出点意思，说自己年纪不小了还要等有才四年，怕有才哪天当官了不认这门亲事了。气的有才直骂大街自己又不是陈世美干嘛要话里带味儿。那你就不能当一次王宝钏啊！守着寒窑等薛平贵十八年。我才当四年兵你就疑神疑鬼？！明显就是指导员说的立场不坚定，信念也不坚定，最主要的是怀疑自己的人品啊。有才越想越气也越来也精神。采薇也好，那个她也好，都不去管了，自己同年兵这么多不积极表现咋入党啊？更别说提干了。要想过上幸福的生活就不能过早的儿女情长。这话郭叔对自己说过好几遍。也是，我当四年兵一事无成回家就二十多岁了，村里像自己这样大年龄的都结婚了。你在不嫁给我我就成老光棍了？！

有才想想过去的一些陈年烂事心里一阵感慨，有无可奈何；又想想自己的出路，又不知该向何方。常言说男怕投错行，女怕嫁错郎。自己当兵可是自己哭着喊着来的。为了这事大哥都舍脸去他老丈人家托人情了。一想到大哥有才心里更堵得慌。大哥当兵三年连个党员都没入上，他退伍回村里的时候正赶上他老丈人是村支书安排他当民兵副连长吧。他还拈轻怕重的挑三拣四，真是烂泥糊不上墙。当兵在大城市这几年不但没开阔眼界，反而思想保守就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看看手表快三点了，翻身跳下床去厕所转了一圈。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喷嚏。十月份的天气，夜也深了身上有些凉了拉起被子睡觉了。我还是先干好自己的本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