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中西方绘画的碰撞

在国立艺专学习的不长时间里，由于抗战时期物资短缺，上一任校长吕凤子积劳成疾无奈辞职，陈之佛担任新任校长，虽事必躬履、心力交瘁，最后也无奈选择了辞职。1944年暑假，潘天寿抵渝就职，敦请林风眠还校，并多方延聘良师，完善教学管理，学校使出现中兴气象。

抗战胜利的第二年五月中旬的一天，春风得意的常书鸿终于忙碌的差不多了，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心意盎然的一人跑到了重庆的南山上，写生作画，描绘心中的春天美景。5日，在凄苦等待和彷徨了两个多月之后，书鸿终于找到了刚从延安参观回来的**研究院的傅斯年院长。他当时代表**研究院的朱家业作为留守重庆本院的负责人。傅斯年对书鸿他们孤军奋战，坚持在戈壁之中保护敦煌文物的壮举深感钦佩和赞赏，并帮书鸿解决了隶属关系、发放研究经费和购置图书补充人员等问题。傅斯年把敦煌艺术研究所归属**研究院下面的一个分所，还应书鸿的请求，拨来一辆他们急需的美制“斯蒂贝克牌”十轮大卡车。

人的心情好，艺术灵感也易于迸发。春意盎然的重庆美景如诗如画，薄雾中一江横跨大城，高低跳跃的街巷和民居错落有致、若隐若现，书鸿的眼睛又明烁起来。**悄悄的，携一缕浅夏的芬芳，凝一脂冰清玉洁的清梦，连同五月特有的浓郁的绿，随风越过枝头，飞入书鸿的笔端和画布上，将美好与惬意停留在他的梦的彼岸，蕴润他早已风干的记忆。

一直画到下午，书鸿才收拾起家伙事回到下榻处的旅馆。刚一进门，乖巧的女儿莎娜就急匆匆跑过来，告诉他有个美丽的大姐姐来访。书鸿遂跟了过去，并将客人让到了客厅中。

书鸿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子，她身材不高，两眼不是很大但炯炯有神，有一种天生对艺术敏锐的气质和做事情富有勇气、毅力的东西在里面，这让书鸿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一身黑条纹旗袍雕塑出姣好的身材，两条麻花辫长得像低垂的柳枝，妩媚动人。22岁的李承仙此刻手里正拿着自己的几张油画作品，有点羞涩的望着对面的师长。

“是您找我吗？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书鸿很有礼貌的问道。朦朦胧胧的，他的内心像是有一点低潮时岸边泛起的浪花般的感觉。多么好的年纪，多么好的兴趣喜好，多么像年轻时的她。要是她还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一不留神，书鸿的思绪悄无声息的从客厅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飞向了遥远的油画的故乡，飞向了那个曾经记载他无数辉煌的艺术之都。

......

“中国画盛用线条，西洋画线条都不显著。国画中的线条大都不是物象所原有的，是画家用以代表两物象的境界。西方就没有用。所以西洋画很象实，中国画不象实物。还有一个重要的区别，就是我们的国画题材以自然为主，西洋画题材以人物为主。”

郞鲁逊自己的专业是雕塑，但从话里话外能够听出来，他对中国画的造诣也相当的深。杭州老乡郞鲁逊是书鸿初到巴黎就结识的非常实在要好的朋友，他帮助书鸿找到拉丁区科技学校路中国饭店对面一个小旅馆最上层阁楼的住所，那是个非常小的房间，只能摆下一张小床，床上方有一扇小窗户，一进门就要弯腰，只有到窗户口才可以立起身来。然后，他又帮助书鸿在中国饭店找了份半天的临时工做。拉丁区是艺术中心蒙巴纳斯的所在地，那里有小型展览的画廊和供业余画家练习速写和绘画的格朗叙米埃画室，书鸿最初学画生涯的起锚地就是这里。

此刻，常书鸿正在巴黎第16区巴丁南路一个画家住宅区自家的公寓里，举办着小型沙龙聚会，与几位同在巴黎的艺术家探讨着绘画专业上的问题。

“西方绘画主要是强调对色彩的运用，典型的有拉斐尔的“雅典学院”。这也是西方绘画与中国绘画最本质的区别。”

吕斯百平常话就不多，说起学术专业问题，也很少见他像宽阔的河水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总是在恰当的地方，画龙点睛般说上那么一两句。对于西方油画界，唯一认可的两个中国油画画家，除了常书鸿以外，就是从南京**大学艺术系转来法国里昂中法大学求学的吕斯百。常书鸿曾对他这样评价：“他的绘画一如其人，这样的朴素厚重是任何人所不能企及的。”

“我比较喜欢杨.凡.爱克的《阿尔诺芬尼夫妇像》，这幅作品在美术史上堪称卓越超凡。不过，这件名作原本并不象我们许多人在试图给它下定义时认为的那样，是一幅肖像画，或者是一件风俗画之类的作品。西方传统绘画的另一个特点，是强调描述。有效地表现故事和传说、描绘具体的情节，以表达某种寓意或象征，是我们画家的本分的任务。这种描述性在《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上也得到了充分反映。”

王临乙带着一脸和气的老样子，不急不慢的说道。从眉宇之间你不难看出这位艺术家过人的气度，他后来成为中国的大雕塑家，是中国现代雕塑艺术和现代雕塑教学的开拓者之一。他早先师从徐悲鸿，代表作品——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五卅惨案》。

“西方艺术孕育于西方宗教，艺术与宗教具有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西方艺术是西方信仰的反应。而艺术又是艺术家审美倾向的表现，是画家通过视觉表层走向心灵的通道。西方绘画的宗教性与艺术性既相互依存又若即若离，既彼此依赖又各自发展，二者常常处于一种对立统一的关系当中。中国画有中国画的优点。如果说世界绘画像地球的南极和北极一样也分为两极的话，中国画当之无愧成为其中一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