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人瞧不起他！

高耀晋隶属的这个千户所，具体是沈阳中卫下属五个千户所中的前千户所。所以高耀晋就要去前千户所下属的吏目厅去调换粮米。

因为当初设置的时候就考虑到领取粮米的方便问题，所以距离并不算远。

等到高耀晋带着两个小旗官，还有六个身体相对壮实一些的卫所军，这样推着几辆独轮车走了一里多地后，就来到了地头……也就是由吏目厅设立的一座大型军储仓——专门存放军粮的仓库。

因为今天是整个千户所发放粮米的日子，所以军储仓前停满了各种独轮车或者是更大一号的板车，有几十个小旗官进进出出的正在领粮，非常热闹。

而吏目厅方面，正有一名攒典手持文册，指挥着两名军斗进行粮米发放。

军斗是军储仓中的杂役，攒典就是吏目厅里的小吏，负责粮米的发放和账目，虽然这种攒典连最小的小官都不算，可因为权力不小，所以是个很有油水的职位。

而高耀晋兴师动众赶到之后，却没有急吼吼的直接上去调换的，而是规规矩矩排队，遵从先来后到的次序。尽管会来军储仓领取粮米的，只是些小旗官而已。

这样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之后，高耀晋就对那位攒典说明了来意。

他就是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叫高耀晋，是本千户所下属总旗，因为刚才领取的粮米质量太差，里面掺了很多泥沙，所以要求重新换一批。”

“什么？要重新换一批？”这个攒典听了之后抬眼看了看高耀晋，都被气乐了……心道哪来的二愣子，领走的粮米还有调换的吗？懂不懂规矩？

而且听听你的理由……因为掺了很多泥沙所以想要调换一批？这不是废话吗？不往里面使劲的掺泥沙，没这些好处本大爷凭什么来当这个破差使呀？吃饱了没事干吗？

当然这位当了多年的攒典，早就练出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可以得罪的。

所以他再次打量了一下高耀晋，然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信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更不是千户所里哪位大人的亲戚，有强硬后台的那种，也就完全不把高耀晋放在眼里了——看来只是个刚刚晋升的二愣子。

确定完毕后，这个攒典就是冲着高耀晋一挥手道：“去去去！已经发放的粮米概不退换！”

“另外赶快走！别在这里碍事！干扰了军粮发放，你个小小的总旗官吃罪得起吗？”

没错，这位就是这么横！别看他只是一个区区的攒典，连最小的九品官都不是，甚至在小吏中都是排名最低的。

大明卫所的吏员从低到高分为攒典、司吏、典吏、令吏一共四级、而最高一级的令吏依然属于未入流，像这种最低一级的攒典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这个攒典和高耀晋这个正七品总旗官相比，那是地位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可是这位还就有这个底气！就敢对着高耀晋吹胡子瞪眼！不把他放在眼里的！

而内在原因嘛……就因为这个攒典是本千户所的最高长官，杨国昌杨千户的亲侄子！有强硬后台的那种。

而大明千户所的武官配置，最高为千户，然后依次下来是副千户、百户、有的还有一些试百户，再然后才是高耀晋这种总旗官。

所以正五品千户已经是所一级最大的官，掌管整个千户所。换句话说这个攒典已经是这里的土霸王。

甚至以他的这种关系，平时不要说总旗官了，连堂堂正六品百户，见了他都要给个笑脸的。

所以有着这样的强硬靠山，这位完全是有恃无恐，不把高耀晋放在眼里的——换句话说没有这种后台，这种管理粮仓的肥差也轮不到他。

而高耀晋见了对方这般眼睛长到天上的样子，也并不奇怪……看来这位是有后台的，估计后台还比较强硬……

不然说话不会这么冲，都做了缺德事被苦主找上门了，还敢如此有恃无恐，甚至是倒打一耙，反过来威胁他这个苦主的。

可问题是，既然他来了，就一定要把这事办成！而且要比后台的话，对方的后台再强硬，还能硬的过他么？

他可是如今两大总兵的座上宾！大红人！把酒言欢的人物！所以你确定要和我比后台？

所以高耀晋看着这个身穿一身绿袍的小吏，看着这位脸儿又圆又胖，活脱脱就像个绿皮蛤蟆似的人物，高耀晋再次淡淡的问道——

“你确定不换？我都找上门了你都不换？要知道朝廷可是有明文规定的，军士的粮米属于战略物资，任何人擅动手脚都要以重罪论处！可都这样了你还是确定不换？”

应该说到现在为止，高耀晋还是给了他机会的，只是用好言好语相劝，没有动用手段直接打死。

毕竟高耀晋很清楚……他是来办事，不是来寻事的。并且他时间宝贵，不宜多做纠缠。所以这位如果能够放聪明一点，招子放亮一点，让他顺利换到粮米，那也就算了，此事就算揭过。

只是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高耀晋的这番好意被直接当成了驴肝肺！更是惹怒了这位攒典大爷！

因为他都被高耀晋的这番话给戳到了痛处，都恼羞成怒了！

所以这位攒典大爷直接开骂了：“滚！哪来的混账东西！居然还敢威胁本大爷！说不换就不换！你要是再敢在这里胡搅蛮缠，扰乱粮仓次序，小心大爷我扒了你的这身官皮！”

没错，这只绿皮蛤蟆就是这么横！就敢口出狂言直接威胁高耀晋！就好像千户所是他家开的一样！

至于往粮米里面可劲的掺泥沙什么的更不用说，就是他亲自干的！甚至在他看来这都不算什么事！

靠山不吃山，雁过不拔毛，那不是成了傻蛋么？每天守着这么丰厚的流水，不可劲对着那些破军户下手，那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吗？甚至真要说起来，他还算很有良心的呢！

例如他在往粮米里面掺泥沙的时候，都让人事先用筛子把泥沙筛一遍的，防止里面混入太大的石子，让那些军户吃饭的时候崩了大牙！

所以大伙看一看，像他这样体贴入微，替那些苦哈哈军户着想的人，是不是大大的有良心呢？

可偏偏他这样的善人今天就遇到了晦气！碰到了一个和他较真的二傻子！还真他娘的晦气啊！

先不说高耀晋，单说听见攒典这样的回复，还是毫无通融余地的回复，跟随高耀晋前来的那二个小旗官，和那几个卫所军，他们眼中本就不多的希翼之光，更是彻底熄灭了，个个失望无比……

看来这位新任上官还是太嫩啊！现在被社会毒打了不是！

老实说之前看见高耀晋信心满满，哪怕几次劝说之后依然要来换粮，所以明知道不可能，可他们心里还是存了一线希望的——既然上官这么有信心，万一事就成了呢？

可现在看来，还是想多了呀……或者说牛吃稻草鸭吃谷，这就是他们的命。

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听了这样无情的回复，这样接近判决的回复，高耀晋却根本不为所动，脸色依然非常平静。甚至他反而一声冷笑，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那个绿皮蛤蟆了……

很好！看来是好言好语说不通了！正所谓良言难劝该死鬼！既然和你好好说话行不通，给脸不要脸，铁了心要自寻死路！那就休怪某施以非常手段——高耀晋要下辣手了！

要知道他为了办成这件事，那可是抱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决心前来的！更不要说来到之后，发现挡路的只是这样一只区区绿皮蛤蟆了！

反正高耀晋都想好了，不管这位身后的靠山是谁，还能大的过二大总兵吗？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真的是两大总兵，也得给他这个面子吧？

并且根据高耀晋的经验来看，这种小吏的靠山顶天了也就是卫所一级的官员而已，只要他找到总兵府，吹口气就能拿下的存在。

所以高耀晋就准备走了……别再和这个绿皮蛤蟆磨叽了！费这个劲还是直接去总兵府讨个行文来吧！

甚至他都在想呢……到时候啥也不说，把总兵大人亲笔签发的公文往这个绿皮蛤蟆脸上一甩，看看能不能当场把他吓出屎尿来！

倒是这个时候，这个绿皮蛤蟆看见他‘大发神威’， 放了大话之后，对方还是对他置之不理的！甚至眼中都有嘲讽的神色，这个绿皮蛤蟆就是感到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他就是心中暗道，看来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了！要知道周围还有那么多领粮的小旗官看着呢！

于是这个攒典恼羞成怒之下，就是一声断喝道：“来人哪，把这个听不懂人话的东西给我打出去！”

没错，既然说话不管用，这位攒典大爷就准备上强硬手段了！

他身为攒典，手下是有二个军斗供他差遣的，所以这两个军斗听见他发话后，虽然不情愿，也只能一步一挪的走了过来。

当然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向高耀晋动手的，可既然那个绿皮蛤蟆发话了，他们也非常为难，只能满脸哀求的看着高耀晋了……意思是大人您行行好，尽快离开此地吧。

而高耀晋见状就是摇了摇头，接着却又冲着这两个军斗点了点头……他虽然已经准备好好收拾这个绿皮蛤蟆了，却不会为难这些杂役的——他掌握的权力，不是用来欺压弱小的。

所以高耀晋就直接转身，准备离开了……他不会再和这个绿皮蛤蟆浪费口舌，而是去找能收拾他的人来！

至于高耀晋自己不能直接收拾他，是因为两人分属不同系统——高耀晋属于武官系统，这个绿皮蛤蟆则属于后勤系统，互不统属，不然的话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而看见一直戳在那里不走的高耀晋，终于要‘认输’走人了，那个攒典脸上就是露出了畅快已极的笑容呀……甚至那种舒爽就好像打了一个大胜仗一般！

呸！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怎么着？还不是只能乖乖滚蛋么！

可正在这个绿皮蛤蟆爽快无比，舒爽无比的时候，这时却忽然有一声暴喝声响起：“混账东西，你说要把谁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