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思念如逝

妞妞父亲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过。

一九五零年二三月间，成都形势很恐怖，政局也很混乱。党如娟挺着个大肚子边上又没有一个男人，很是惹人注意。

同年十月，妞妞刚刚满月。党如娟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便抱上妞妞，离开了成都来到了十里洋场的大上海。

自此以后，党如娟开始了和女儿妞妞相依为命的日子，快乐并痛苦的生活。

党如娟因人品和学历都相当出众，经一个表妹的介绍，她进了英商的亚细亚火油公司任秘书一职。（这家公司当时是经**批准的唯一一家外商企业），故在1966年以前，它的职工待遇都是参照国外的标准，工资与国内的标准相差十分悬殊。

党如娟刚入公司，因业务生疏需要努力工作，便无法照看我，就把我暂寄在浦东外高桥的一户人家中寄养。

党如娟一到星期天，天不亮就从我表妹家赶往浦东来看女儿。

当妞妞真正知道爸爸的真实情况，是在她十三岁时，有一天，不知为何，母亲晚间回家，她打开橱门大发脾气。然后，她就把放在橱里的相片和一些书信都统统撕了个粉碎，并扔在了沙发上。

妞妞趁母亲去卫生间时，就偷偷的把那些撕的粉碎的相片，一一收了起来，并放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第二天一早，妞妞就把这些破照片，塞进了自己的书包，带着它就去上学了。 下午放学后，妞妞回到家，就开始整理起这些个破照片。

里面的人物除了妞妞能认得出来，很多的人都是她第一次看到的。其中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妞妞也不认识。

还有党如娟和一个男人合拍的一张，那个男人也长的挺英俊的，妞妞就好奇起来了。

妞妞自言自语道：“怎么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男人呢？他是谁呀？？？”

有一次，妞妞问母亲：“别人家有爸爸，我怎么没有？”

党如娟回答道：“爸爸是用来挣钱养家的，你妈妈自己会挣钱，故不需要爸爸的。”

现在，妞妞看到这张照片感觉挺纳闷的。正在妞妞把照片摊的满桌时，母亲党如娟从外面回来了。妞妞来不及收了，只好瞪着眼睛看着母亲一言不发。

只见党如娟静静的坐在妞妞边上，眼泪一下子顺着她的眼眶就流了下来，她对着女儿，指着那张引起女儿纳闷的的照片就说:“小妞，这就是你爸爸。”

妞妞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便不解其意。平时，妞妞很少看到母亲哭泣，只记得有一次，妞妞外公去世时，母亲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妞妞还是在钥匙孔里偷看到母亲在哭泣。这时，妞妞就没再问那些个乌龙的问题了。

这个照片有两张，是两个不同的角度。其中一张已撕的不能合拼了。妞妞就赶紧的把那张只撕了一点边边的，妞妞今生唯一的一张父母的合影给保存了下来。

原来，那张小女孩的照片是妞妞，她一并存留了。

妞妞还把母亲的一些生活照，能拼的，能胶的，都拿到照相馆去。妞妞用她的零用钱，去悄悄的修复好了，并加印了一张她父母的合影。

这一次，妞妞用去了4角5分的零用钱(注：妞妞一月才一元零花钱)。

可惜的是，通过这次的事情，妞妞的母亲因一时冲动,撕去了国民党中将马志超和他的女儿，中将易国瑞的，黄埔军校毕业国民党高级将领宋希濂的赠照。这真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然而，那张妞妞父母的合影,在冥冥之中,却给妞妞留下了寻父的根据和她对父亲的无穷幻想。

因为，党如娟的一场麻将，断了妞妞和母亲与父亲的相聚。

在之后的一段岁月里，她们娘俩的生活多姿多彩，其乐融融。妞妞都没有一点什么是父亲的感觉。

有一天，作文时妞妞问母亲什么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党如娟就把与父失散到现在，举例给妞妞听。

这时，党如娟也从报纸上看到台湾人民生活在水深火日之中，知道自己丈夫即使到了台湾，生活也不会象在西安时的游刃有余。从这里也可看到无时无刻，党如娟充满着对爱人的思念和关注！

也从这天起，妞妞发现，她自己好象是睡醒了一样，突然明白了母亲。党如娟那常常会呆呆看着女儿的眼神，时不时对妞妞说：“妞，你象你的爸爸，你爸爸人很好很好！”

也从那天起，妞妞心中藏着一个秘密，她对任何人都不会告诉：她要找到自己的爸爸。见到爸爸，妞妞要问父亲：“你为什么要离开妈妈和我？”

妞妞心中的第一刀痕，已然划进了她那颗幼小的心窝。

有多少次，母亲党如娟领着妞妞到海滨玩耍，一起看潮涨潮落。

她们娘俩赤着脚走在软软的沙滩上，感受着大海所带来的辽阔和无尽的湛蓝。她们呼吸着那淡淡咸的味道的新鲜空气，一任海水亲吻着妞妞的脚丫子，凉凉地温润着。

这时候，妞妞感觉到了海水还长着舌头，时不时舔舐着身体，让妞妞不时跳跃，格格的笑声，着实让母亲望着女儿的背影而痴痴地魂不附体。党如娟厚厚的眼镜后面滑落出一串串明珠似的东西。

“妈妈，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妞妞回过头突然问道。

党如娟知道，女儿对父亲的好奇心日益膨胀，就像这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直抵心扉。

此时，党如娟才回过神来，她和颜悦色地看着女儿，说道：“你爸爸从海上走的，他回来还得从这里回来呀！”

“我爸爸快回来吗？”

“快了，不久以后。”

“我在这里怎么能看到爸爸回来呢？”

“你抬头远望，那一道海平线上就会出现你爸爸的影子。”

“妈妈，什么叫海平线呢？”

“你仔细看，那一道线就是天空与海水交汇的地方。”

“啊，我爸爸快回来呀！”

“妞妞，你见到爸爸最想说的话是什么？”

党如娟这一句话，问得妞妞目瞪口呆。

妞妞瞪大眼睛，只见远处那一道海平线上紫烟朦朦，霞光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