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午夜街头 刀光比月光更冷

夜色凝重，后半夜的世界已逐渐安静，时不时能听到几声悠长的汽车鸣笛。春哥和叶小加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朝龙湖会所靠近了一点，他们匿身在汉广路和扬之水路的交叉口一家不打烊的烧烤店外，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巷子口，烧烤店的老板朝春哥和叶小加招了招手，春哥做了个OK的手势，老板还说了一句：“我这儿的啤酒是汉广路最好喝的。”他的店前有几桌露天散客，听他自吹自擂，都哄然洗涮。

春哥说：“等会儿我们来品尝品尝。”

烧烤店老板说了句好嘞，端着个超大的酒杯靠水泥墙咕嘟咕嘟地畅饮。

春哥不再理他，低声对叶小加说：“江湖规矩，先在刀底下见功夫，不到真正撕破脸，是不准用枪火的。但我总感觉什么地方很奇怪……”

“哪里奇怪？”叶小加眼前莫名闪过一支虚幻的枪影。

春哥吐出一口细长的烟雾：“我感觉蘑菇社来找他们闹事，绝不仅仅是为了赵老三的死……”

他这边还没说完，那边丹长的声音已像子弹一样凌厉地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他说：“秦二哥，你说我们是单打独斗还是直接群战？”

秦北海不是很喜欢这个人的做事风格，闭了闭眼睛说：“你想单打独斗我就亲自跟你打，你想群战，我们也没在怕的！”

老鹰会的人哗然起哄，表示完全不把蘑菇社放在眼里。

秦北海身旁一个蓝发青年指着蘑菇社的人嚣张地挑衅：“老子劝你们还是一起上，单打独斗，你们打得过谁？”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嘲讽的大笑。

蘑菇社的成员则反唇辱骂。

这个地方能清晰地听到聚斗者们的对话，再加上静谧的夜晚各种声波会传得更远，每个人说话咬字时牙齿的摩锯都清晰无比。

丹长后退了两步，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皮鞋踩在地上擦出细碎的响声，十几个蘑菇社的成员移动到了他的身前。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刀，刀锋森寒，在黑夜里闪着惨白的光。

秦北海闷声一哼，也做好了准备。

“小子，当心了。“听其口气，他大概率不想械斗，但又不得不斗，这关乎老鹰会和他自己的颜面。

几步开外的一幢小楼里，有一对正在缠绵的男女以一种人类都熟悉的姿势掀开窗帘偷偷看了看又急忙拉下。

“哟！小姑娘身材挺不错的。”春哥恰好看见，调侃了一句，叶小加啼笑皆非。

啪！

秦北海反手就给了蓝发青年一响亮的耳光，怒道：“胡说八道！好了，那我们就先单打独斗，小子，我就用这根**领教领教你的刀法！”

他拿起**在手里掂了掂，颇为感触地暗叹一声。他叹息的是已经好多年没有亲自与人打斗过了，当年还是毛头小子，拿着根棍子闯荡，今日打人，明日被打，终于拼杀出了自己的江湖，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随着身份的转变与年龄的增长，很多他的同辈都消磨了壮气，但他不，他热衷于健身，保持着身材，就是不希望变成一只猪。

老鹰会的**们都有类似的想法。

鹰老大说过，不管你坐到如何的高位，都不能放松警惕，更不能让自己废掉，因为斗争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可能你稍微打个盹儿，就有人用刀抹了你的脖子。

蘑菇社的楚老大也时常告诫手下，在你还没有彻底抽身之前，一定要盯防背后的冷箭。

——这便是江湖，喋血的江湖，残酷的江湖。

秦北海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她完全不知道父亲身在江湖。

直言挑战，那丹长不上都不行了。

“所谓刀法，棍法，都是胡打乱砍，美其名曰刀法。”春哥在一边议论。

老鹰会的成员、包括蘑菇社的人其实都对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心底存疑，虽然他们都知道此人不简单。

丹长手中的刀晃了晃，晃出一道光在众人眼前一扫，向前跨出两步，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他是左手握刀的。

“我的刀从来不长眼睛，秦二哥小心了。”丹长语意平淡，似乎械斗非他所愿，而是勉为其难不得不为之。

明月斜挂在龙湖大厦顶层的明珠旁边。

刀的光很冷，比天上的月光更冷。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与刀光交融一处。

刀的光比丹长的皮鞋还亮。

他抬腿踩着一个石礅，刀锋在皮鞋上磨了磨。

虽说如今早已不是古代，但这些混江湖的还是喜欢用古老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没什么不妥，冷兵器贴身肉搏更能彰显一个人的实力。正如春哥说的，动用枪火，必定是真正撕破脸了。

叶小加莫名的有一种感觉，他感到丹长这一次恐怕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更不用说大胜对手了。

他为丹长感到担忧，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这位丹长兄的战斗力简直可以用爆表来形容。

老鹰会和蘑菇社的成员为他们在大街上辟出了一个阔大的决斗场。

丹长的刀和手臂一样长，与市面常见的刀不同之处在于，这把刀是由专门的工匠打造的，刀身直曲之间有一个细微的弧度，刀脊凸出形成一个斜面向两边延展，刀柄缠着金丝，有助于他把控刀的力道与速度。

——刀很酷，刀的主人也很酷。

当这把刀亮出来，秦北海暗自提高了警惕，收敛了小觑之心。“在高手对决的时候，你可以藐视他，但一定要重视他。”这是很多年前，他的武学教练给他提出的忠告。

风还在吹，甚至吹出了怒吼，吹起了路上的落叶与灰尘，吹得每个人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

当风停下，一堆树叶落满了两个人的脚下。

丹长的刀轻轻一挥，一片树叶被割成两片。

秦北海缓缓举起**，直对着面前的对手。

忽然，几声急促的刹车声将气氛给破坏了。

三五辆过路车不明情况，狂按着喇叭，蘑菇社和老鹰会的成员四散开，都怒目而视。

一个司机探出个头破口大骂：“干嘛的你们？挡住路了知道不？快给哥让开！不然要你们好看？”毫无疑问，这位司机是个路怒症患者。

在路上，人的脾气都不会太好，有的人开车的时候和不开车的时候更是判若两人。为了在路权争夺时占据上风不吃亏，大多数司机的后备箱都藏着棒球棍、铁榔头、开山斧、西瓜刀或其他武器，这样做固然是出于自我防卫，也是为了吓唬人，还有的则是为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做准备，当然，这种为社会治安制造威胁的违法行为完全不值得提倡。

据正义执行局分管交通的部门介绍说，每一百件交通肇事案件，有九十九件都和路怒症有关。

而路怒症也不是一个好习惯，开车还是应该心平气和，如此才能享受驾驶的乐趣，路上的风景也远比一时的火气更加迷人。

如果遇到了这些不规矩的社会闲杂人等，再大的火气也没用。

老鹰会的蓝发青年冲过去照着车子的挡风玻璃就是一棍，司机猝不及防，颈部已被压在车窗玻璃的刃口。

蓝发青年捏着嗓子阴恻恻地道：“你好厉害哟兄弟，说说，你打算怎么样啊？”最后几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显得杀气腾腾。

“你……”司机挣扎着，额头冒着汗，喉结鼓动着：“你、你要怎样……”

“你是不是有棍子呀？拿出来比划比划？要不要我帮你拿？在后备箱是不是？”蓝发青年龇牙咧嘴，忒的一声吐出嘴里的口香糖，对着车身狠狠踹了几脚，骂骂咧咧了一番，言辞肮脏不带重复，春哥和叶小加听得面面相觑。

这下，原本气势汹汹的司机也愣住了，可能喝了酒，给这凶神恶煞的青年一阵挑衅，风一吹，酒也醒了，意识到不妙，连连说着抱歉，倒车离去，几声喇叭错落，来车便全部遁走了。

秦北海示意手下到前方去拉一个警戒线，以免再有人误闯过来。

他们也不希望有不相关的人士牵扯，更不希望有无辜的伤亡。

——这不代表他们讲道义，仅仅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那间不打烊的烧烤店见状也拉下了卷帘门，喝酒吃肉的顾客互相使了个眼色也走了。老板看春哥和叶小加在外边，不停地朝他们招手，春哥微笑示意他管好自己即可，老板也不再多话，哗啦一声，烧烤店的卷帘门降下来紧紧关闭。为免惹来怀疑，他和叶小加不敢轰响油门，只滑着车溜到汉广路和蒹葭路的交叉口去了，毕竟这两辆摩托的油门一踩，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蒹葭路有个公交站台为他们打好了掩护，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决斗场的全景。

倏尔，一阵狂风吹过，像是在为这场决斗助威，景观树沙沙作响。

丹长脚步挪动，秦北海注意到他的步法，似是有某种规律可循。左手刀发出一声低吟，已朝秦北海猛地砍去！

“好快的刀……”

秦北海料到了他的刀很快，但比他想象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