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冰雹勇者

烈日高照蝉鸣声声，广阔的草原上一个身穿超短裙的马尾女孩正举剑与一只巨型史莱姆对峙。

“上啊！勇者碧儿！挑战自己内心的恐惧！”一个村民打扮的大叔躲得远远的用双手拢成喇叭朝这边呼喊。

“闭嘴！要不你来试试？”马尾女孩回头不耐烦地向大叔怒吼。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看着眼前Q弹的怪物，勇者碧儿低声悲叹了一句。

两个月前，她还是烧烤摊的啤酒小妹。

“冰雹啤酒！冰雹啤酒！来一瓶不？帅哥？”女孩穿着劣质漆皮超短裙穿梭在夜市烧烤摊里，身前挂着的青蛙形开瓶器和家门钥匙碰得叮当作响。

“夏沁眉，那边的客人要啤酒！”烧烤摊老板站在烤架的烟雾中一边满头大汗地翻动着烤串一边随手指了个大方向。

“好咧老板！”夏沁眉朝着老板的手指方向飞奔过去。

“帅哥，冰雹啤酒了解一下？”她探头向一桌客人询问。

“冰雹啤酒？没有水城吗？”客人一边点烟一边头也不回的问。

“帅哥，我是卖冰雹的。”夏沁眉满脸堆笑指指自己白底绿线条的短裙制服。

“那把水城的妹儿叫来。”客人挥挥手。

夏沁眉站直身子在客人看不到的角度撅了撅嘴，然后转身招呼水城啤酒的销售妹子过来。

这时，她又瞟到了大排档角落一个独坐小桌子的男人。

男人皱巴巴的西装上写着“喜乐保险”。

她颠颠地跑了过去。

“帅哥，老样子一瓶啤酒？”她满脸堆笑地看着卖保险的男人。男人抬起脸，微笑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从他放在脚边的厚实文件袋可以看出，他这个点才刚刚下班。

“一瓶冰雹。”男人说。

“好咧！”夏沁眉从腰上像手榴弹一样挂着的啤酒中抽出一瓶用开瓶器啵儿一声打开。

“上班辛苦了。”她把冒着白气的啤酒放在男人桌上。男人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沁眉看着他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她又抽出一瓶啤酒打开放到桌上。

男人有点惊讶地抬起头。

“我请你的。”夏沁眉叉起腰。

“不是，我酒量只有一瓶。喝多了单车都蹬不稳。”男人解释道。

“爱喝不喝。”夏沁眉直接转身走了，马尾辫甩得飞起。

“那男的小气得很，每天就烤一串豆腐皮两串土豆，他那里不好卖酒的。”胖胖的秃顶烧烤店老板对返回烤架旁的夏沁眉说，女孩没有答话。

“啤酒妹儿！冰雹啤酒！”又一桌客人在呼叫。“来了！”夏沁眉赶忙跑了过去。

这桌客人显然已经喝过一台了，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有什么啤酒？”最开始出声呼叫的花臂大金链客人涨红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沁眉。

“帅哥，我是卖冰雹啤酒的。你刚才是叫的我吧？”夏沁眉挤着笑容看着花臂大哥。

“是吗？”花臂大哥大声反问的时候却转身面朝自己的同伴，引起酒醉的男男女女一阵哄笑。

夏沁眉也陪着笑了笑，然后再次发问：“大哥，先来两瓶润润喉？”

花臂大哥没有理会她，只是跟自己的同伴们哈哈大笑着说话：“怎么样？我说的吧，腿长腰细就是胸小了点。”

他的同伴们连连点头称是，几个男的用眼睛在夏沁眉的身上来回梭巡，女的则点起了烟抱起手像在看一个笑话。

“大哥，”啤酒女孩强压着怒火低声说，“不买啤酒的话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打算离去。

“别走啊！我买我买。”金链大哥跟着起身一把搂住夏沁眉的腰，“我买上一百件，你今天晚上跟我回去。”他腆着油脸冲夏沁眉挤眉弄眼。

“放手！”夏沁眉一声大喊惊得大排档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她用余光瞟见“喜乐保险”站了起来，烧烤摊老板也丢下烤架正匆匆朝这边赶。

“就不放。”金链大哥用力把夏沁眉拉到身前作势要亲上去，“你想怎么地？”

“去尼玛的！”啤酒小妹的爆脾气瞬间炸开，她随手抽出腰上的一瓶啤酒狠狠砸在金链子的秃头上。

玻璃碎渣混着啤酒一起四面横飞，金链子哼了一声双手抱住了头。猩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淌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夏沁眉也记不太清楚，恍惚间只有黑白相间的警车和洁白的医院，手机转账5000元余额七块二。

然后就是在黑暗的小路上一边哭一边走。

“对不起，铁老板。”她擦着似乎永远也擦不完的眼泪和秃头烧烤店老板并排走着。

“没事的小夏，实在不行我先借你点。”已婚大胡子秃头老板刻意地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因此甚至没有看到阴暗道路上缺失的堰井盖。

“当心脚下，哎哟！”当夏沁眉听到这一声呼喊时，她已经开始了下坠。

就这样说不定也好，啤酒小妹心中闪起一个念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纯白的光线十分耀眼，夏沁眉迷迷糊糊地试图睁开哭肿的眼睛却被光线一晃又赶忙闭上，过了好一阵才适应了环境。

一个大如西瓜的白光灯泡悬浮在头顶上不断放射出白光。夏沁眉艰难地举手遮住光线站起身，然后被惊呆了。

四周都是穿着粗布服装长相憨厚的人朝着她目瞪口呆。

“新的勇者出现了！”有人高喊，随即其他人也跟着兴奋起来。他们欢呼跳跃还吹起了口哨。

“什么玩意儿？”夏沁眉莫名其妙地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由土木平房包围起来的小广场，四周都是农民装扮的人。

她忽然醍醐灌顶：“我被拐卖了！”

周围的村民激动的围了上来想要近距离瞻仰一下新的勇者，却把啤酒小妹吓得连连后退。

她从后腰上抽出最后一瓶啤酒指向村民：“都站住！你们不要过来！”

村民都听话的止住脚步，只是面露诧异的表情看着她。

“我才不会嫁给你们村的傻儿子！”夏沁眉嘶声竭力地摇动着啤酒瓶大喊。

村民们的表情更诧异了，弄得夏沁眉也疑惑起来：莫非自己弄错了？

有一个胆大的小孩走上前好奇地碰了碰夏沁眉手中的啤酒瓶。

“这是什么？”他圆睁着纯净的大眼睛看着夏沁眉。

再彪悍的人对着这样的眼神也发作不起来，夏沁眉有些尴尬地用空着的左手挠了挠头：“啤酒。。。。。。冰雹啤酒？”

“嗯？”小孩似乎完全没理解，“批揪？”

这时，夏沁眉在村民中居然发现了几个金发碧眼老外长相的人。

也许应该用英语，她暗暗想。

可惜她的英语水平不足以支撑表达欲望，冰雹这个词并不包含在她匮乏的英语词汇里。

“beer！冰雹beer！”她涨红着脸大喊。

“咱村的勇者叫冰雹碧儿！”有村民立刻大声复诵道。

“碧儿！碧儿！冰雹碧儿！”村民们整齐地高呼起来。

“唉！我的妈。”夏沁眉感觉气势全消，手中的啤酒也无力地垂了下来，“脑阔疼。”

“碧儿！冰雹碧儿！”村民们还在热情地高呼，围绕着悬浮光球下垂头丧气的啤酒小妹。

“长老您真的不知道中国？”片刻之后，勇者冰雹碧儿=夏沁眉坐在一间草屋里愁眉苦脸地看着对面。

“从来没听说过。”桌对面的长老一边摇头一边给勇者倒上了一杯甜茶。虽然说被称为长老，实际上她看起来只有十二岁左右，矮小的身材提着硕大的茶壶很费力的样子。

“哎哎，小心小心！”勇者提心吊胆地看着长老把茶壶收回去，“你这样的小女孩居然是村子的长老？”

“没错，我是本村第七百五十代长老。我的灵魂已经存在了三千多年。”小女孩长老费劲地把茶壶放到地上，然后爬上椅子坐好。

“灵魂？”勇者碧儿脑子里冒出一句话：穷乡僻壤，迷信横行。

“嗯，换句话说。我已经轮回了七百多次，从阿姆妮娅创造七国之时就已经存在了。”小女孩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

“啊，怎么都好。”勇者碧儿烦躁地抱着手不停地抖脚，“这个七国在什么地方？中东？”

“我觉得您可能有点误会，”小女孩慢条斯理地回答，“您应该是来自于异世界，我们现在所处的并不是您所说的中东。”

“随便你怎么讲，”碧儿双手撑桌子站了起来，逼视着小小的长老，“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先说清楚，我可没钱。”

“召唤您前来的并不是我们，应该是天神阿姆妮娅。”小女孩把双手举到面前连连摇晃，“要说目的。大概是打倒魔王吧，毕竟你的职业是勇者啊。”

“我的职业是销售。”勇者碧儿无奈地低头。

“不对不对，”小长老撩起自己的额发露出一个淡红色的印记，这是一个复杂而带有设计感的图案。不知为何碧儿觉得能看懂它的含义：村长老，7级。

长老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面镜子递给碧儿：“照一照。”

啤酒小妹勇者疑惑地看向镜子，赫然发现自己额头上也有了图案：勇者，1级。

“你看！”小长老高兴地合掌，“你就是我们村的勇者。”

碧儿难以置信地用力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发现这个印记完全擦不掉。

“不用怀疑，虽然老了一点，但你就是勇者啊。”小长老用期待的眼光紧紧盯着碧儿。

中老年勇者碧儿动了动嘴唇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忽然撞开的门吓了一跳。

门口站着一个无比兴奋的强壮男人，刺猬一样的刚硬短发下额头上清楚写着：勇者的父亲，15级。

“这又是什么情况？”勇者碧儿已经无力吐槽了。

时间过了一个月。

“碧儿，我的孩子，下来吃饭了。”温柔贤惠的勇者母亲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向楼上喊了一声。话音刚落，家门哐当一声被勇者父亲推开了。

“好热好热，今天吃啥好东西？”粗狂豪迈的勇者父亲扛着一把斧头闯进屋。

“哎呀，爸爸。看看你，满身大汗。”勇者母亲嬉笑着推了父亲一把，“先去洗洗。”

“哈哈哈哈哈哈，”父亲豪迈的笑着伸手拉过母亲。“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味道吗？”

母亲娇柔地笑着用小小的拳头擂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上：“讨厌。”

正从楼梯走下来的勇者碧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桌上的饭菜相当丰盛，有刚烤好的面包有浓稠的蘑菇汤，还有新鲜采摘的蔬菜。

桌前的原冰雹啤酒外场销售员.异世界的穿越者.新手村13的勇者冰雹碧儿=夏沁眉看着满桌的饭菜却感觉异常郁闷。

“怎么了？我的孩子？”勇者母亲坐在桌子对面停止与父亲秀恩爱，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别这么叫我，你们才不是我的父母。”碧儿低着头拨弄着面前的蔬菜。

“是叛逆期吗？”额头上顶着勇者他妈称号的贤惠女性转头问她老公，勇者父亲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种奇怪的大型过家家还要持续多久？”碧儿用力拍打桌面站了起来，“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也不是我的父母！”

“最起码，”她指着勇者父亲的红头发，“我和你们一点都不像啊！”

母亲一愣，双手掩住脸低声抽泣起来。父亲则面色凝重：“是这样吗？设定上是叛逆离家的开局？”

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母亲的指缝间滴下，碧儿感觉接下来的话在喉咙被噎住了。她的气势也随即弱了下去：“我是说，很感谢你们这一个月的照顾。可是你们不是我的父母这里也不是我的家，这才是事实。”

勇者父亲用手轻轻拍背安抚着哭泣的勇者他妈，头也不抬的对碧儿说：“不，应该我们感谢你。”

“一般来说，勇者出生都会死个爹妈什么的。不是父亲战死沙场就是母亲难产，然后15岁离开家留下孤独的亲人。我和碧娅作为新手村13的勇者父母轮回了四百多回，一次都没有勇者的灵魂转生过来让我们完成自己的使命。”

“而现在，我们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勇者父母。更意外的是，居然是这么大个来自异世界的勇者。”

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勇者他妈：“这就意味着我们不必死去，也不必忍受孤独。”

勇者碧儿听得瞠目结舌，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不想做勇者的父母就别做了啊。当个普通农夫啥的不行吗？”

“怎么可能？”勇者父亲抬头看了过来，“从出生甚至更早，我们的身份早已注定。我们来到世界上就是为了完成自己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那边的世界，但是身份、财富、命运这种东西应该哪里都差不多吧。”

“差得多了。”碧儿的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餐桌上陷入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勇者父亲打破了沉默：“你不是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我估计，你只要完成了这边勇者的使命就应该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毕竟你不是这边的人，没有魂晶轮回。”

“我就是一个卖啤酒的，你让我怎么去打败什么魔王？”碧儿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不不不，你的强悍我作为勇者的父亲看得出来。”父亲认真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啊！就说我是个暴躁老妹儿呗！”勇者碧儿停止了回忆。她双手紧握着破旧的青铜剑+1，对着眼前的巨型史莱姆咬牙切齿。

“呀啊啊啊啊！”她终于下定决心举起手中的剑朝着史莱姆冲了过去。

“注意脚步~~~”“眼睛紧盯对方~~~”头上写着新手训练师10级的大叔站得远远的，嘴上高声叫着。

“嘿呀！”碧儿用尽全力朝史莱姆挥出一剑，对方应声被砍出一道大口子。

“什么嘛，我砍得还是蛮准的嘛。”碧儿喘着粗气嘿嘿地笑。

“别大意~~~”“它还活着~~~”训练师大叔还在远远的喊。

“啥？”碧儿没听清楚，于是短暂地回了回头。

史莱姆趁机动了起来，它就用被碧儿切开的口子朝女勇者一口吞了下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呀，哈哈。”正打算逃跑的碧儿被史莱姆咬住了脚，瞬间扑倒在地。娇小的勇者鞋子都甩掉了，手上的破旧青铜剑+1也摔了出去。转瞬之间她的双脚直到小腿都被吸进了史莱姆的身体。虽然情绪上惊慌但是脚心被柔软的史莱姆吸住，陷入困境的勇者痒得不由自主地狂笑。

“啧，不愧是异世界来的勇者，毫不慌张甚至狂气十足。”训练师看着不停发出笑声的勇者啧啧称奇。

“哈哈哈哈嗝，哈哈我哈哈该怎么办哈哈？”碧儿一点一点地被吞进史莱姆的身体，一边笑一边朝训练师求救。

“用必杀技！必杀技~~~~”训练师远远地做了抹脖子的手势。

“那种东西我哪里有啊，哈哈哈。”碧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一会儿的时间史莱姆已经吞到了她的大腿。

“动作快一点，被完全吞掉就动弹不得只能被窒息消化了~~”训练师喊道。

史莱姆仍然执著地吞噬着勇者，这会已经到了臀部。

“咿呀！”被活着的半流体包裹住屁股的奇怪感觉让碧儿忍不住叫出声来。她像被电击了一下的仓鼠，身体忽然仰起，手摸向腰间抽出了一瓶啤酒在地上砸碎，然后用半截啤酒瓶朝史莱姆一阵乱戳。

“去死去死去死！”纯粹是条件反射一般的行动，尖锐的破碎酒瓶一下又一下戳进史莱姆的身体，碧儿脑袋里都没去想腰上早已用完的啤酒这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勇者狂暴的姿态惊得训练师都愣住了。

随着一下下猛击，史莱姆的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最终完全停止。

碧儿抽出被吸住的双脚瘫坐在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怪物：“结束了？”

话音刚落，只听噗一声响史莱姆原地爆开了。

黏糊糊的液体连同白花花的啤酒泡沫铺满了新晋勇者的全身，像是在庆祝她的第一次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