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同胞的说服

戚一飞依旧是开车离开的特工总部，一路上，秋风萧瑟和着散落的雨滴不断将飘落的梧桐叶打糊在车窗前，雨刷一挡又将它们尽数打落，如此一来，反反复复，也让戚一飞的思绪跟着一起走远。

约摸着走了一半，忽然一阵车笛声将他的思绪拉了过来，透过黑暗看了过去，是三毛。

他将车停靠在了路边的时候，三毛也停了下来并且从车里走出，上前点头哈腰笑着说：“戚组长，您这是回家啊？”

虽说他是吴小宝的人，但审时度势这点他还是知道的，戚一飞背后有日本人，所以三毛知道就算不为他办事也绝对不能得罪此人。

戚一飞嗯了一声，转头从车匣子里拿出一根雪茄扔给他，然后视线看了看他身后的车，问：“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去执行任务？”

闻了闻雪茄的味道，三毛叹息说：“谢谢戚组长了，哎……我这不也是奉了我们组长的命令，让我去医院捉一个可疑分子。”

“什么可疑分子要大半夜你亲自去？让你手下去不就行了？”

“我这可不敢怠慢，我们组长说这人很重要，必须让我亲自去。”

“谁啊这么重要？难道说是反日分子的头目？”

三毛贼眉鼠眼的四处看了看，然后凑到车窗边低声说：“什么他妈的反日分子？就是一个上海银行的行长。”

戚一飞挑眉：“抓他干什么？”

三毛撇撇嘴：“害，谁知道呢，我们组长这人就是有点儿想不开。”

戚一飞不解叹道：“钱哪有赚完的时候？人要是被他都得罪逛了，那可就真的断了自己财路了。”

不过，三毛却不赞同的摇头：“不，戚组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组长那是要敲山震虎，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行长和我们吴组长走得很近了。”

“是嘛？”

“可不是，就前两天，那银行行长还请我们组长去中华饭店俱乐部玩儿呢。”

了然点点头，戚一飞笑着说：“看来还是你们吴组长比我会做人。”

“戚组长，现在是乱世，谁不想着往自己腰包儿里捞钱，您不能总一半儿一眼的，不然，你手下那些人可会对您不满的。”

“多谢三毛兄弟提醒，那以后有什么发财的活儿记得叫我一个，好处少不了你的。”

“一定……一定……”

“行了，那我就不耽误你向吴组长交差了，我先回去了。”

“好嘞！那您慢走！”

戚一飞开着车走了，心里却在琢磨着那个所谓的银行行长的事情，所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车前面已经站了一个人影。

滋……

车轮**着地面发出鸟兽一般的尖叫，微黄的灯光下，一道坚毅的身影静静站在车前，只一眼，戚一飞便认出了那人是谁。

脚下踩着油门缓缓向前移动，可那人却依旧是纹丝不动，等到车子在他的身边停下了，他便很自然的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上。

戚一飞没有说话，戚洋也同样没有开口，脚下油门继续踩着，眼睛也静静的看着车窗外朦胧的一切。繁华的景物快速的转换着，没多时，就变得冷清一片，车子也停了下来。

“不是说好明天下午三点在玛加尔咖啡店见面么？”最终还是戚一飞先开了口说话。

戚洋冷声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戚一飞其实知道他来找自己的原因，但却还是明知故问。

戚洋皱眉说：“我想问你，刚刚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国民党的军官？”

“你是说宋子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让戚洋有些疑惑，问：“你怎么知道他叫宋子民？”

戚一飞斜睨了眼他，说：“你是第一天做军统吧！李志群可是从重庆叛变过来的，你觉得他会不认识么？”

内心疑惑被解开，戚洋倒也放了松，皱眉问：“那他现在被关在了哪里？”

“76号，后楼。”

“后楼？”

“嗯，76号的后楼就是个高洋楼，那里面二楼和三楼都有重要犯人休息室。”

了然点了点头，戚洋又问：“如果……我想将人从76里救出来，有没有这个可能？”

“看样子你来上海的时间还是有点短，76号有进无出这规矩都不知道。”

“76号魔窟，我自然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成为了魔鬼。”

戚洋的话让戚一飞沉默了，他没有说话，而是习惯性的从兜里掏出香烟叼在了嘴上，然后又拿了一根递给了戚洋。

“我从不抽烟。”

戚洋的拒绝并没有让戚一飞不悦，只是自己用火机点燃了嘴里的烟，深吸了一口，吞吐云雾之时低声说：“我是魔鬼也好，是天使也罢，我只是为了能在这乱世中活着，仅此而已。”

“可是弟弟，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难道真的想受万人唾骂，成为人人口中的汉奸走狗吗？”

“我不已经是汉奸了么？”戚一飞面无表情的回了这么一句，然后又抽了一口，说：“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人在世活着才最重要。”

“爸妈如果在世看见你这样卖祖求荣，一定会寒心的……”

“行了，别把话题扯远了。”

戚洋后面的劝说让戚一飞冷漠打断了，将手伸到窗外弹了弹烟灰，戚一飞继续说：“我明着告诉你，凡是进了76号的人要是不交代些什么能得到的就只有生不如死，一般情况下，没有一个人能扛得住76号酷刑，几乎全都会招，所以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逃跑吧！省的哪天成为了我的阶下囚，我是决不会手下留情的。”

“戚一飞，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冷血？”

戚一飞冷哼：“自从我从魔窟里活着走出来，我就已经不知道情是什么滋味了。”

戚洋皱眉：“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但是，人，我一定要救，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就算你死了也靠近不了76号的大门。”

“所以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哥哥把人救出来。”

“别打感情牌，我没那能力。”

“弟弟，你知不知道这个宋子民如果叛变意味着什么？那会让我们受到重创，遭到的巨大损失的。”

“是你们损失，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凭你是中国人。”

“中国人？”戚一飞冷笑：“我是中国人，为什么我在日本长大？”

“母亲说……当时的离别是迫于无奈……”

话到如此，戚一飞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抽着手里的烟，手里的烟一点点消逝，他脑中的想法也是千万转变：重庆那面明着说是合作，可暗地里却一直都调查他们的人，潜伏进重庆的同志一个又一个的失踪，他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潜入军统呢？

见他犹豫，戚洋知道这个弟弟还是有怜悯之心的，所以，趁热打铁又继续劝道：“弟弟，你也看见日本人是如何对我们中国人烧杀抢掠，我不相信你真的是无动于衷么？”

戚一飞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戚洋自然看见了他这一细微动作，又继续道：“弟弟，哥哥求你帮我把宋子民救出来，就当你作为中国人为自己国家做的一件事行吗？”

“救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终于，戚一飞开口了，戚洋一件连忙说：“我带你走向光明，怎么样？”

戚一飞又沉默了，见此，戚洋急了，又说：“哥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条，你亲眼看见你的亲哥哥死在汉奸和日本人的手里。第二条，你帮哥哥救出宋子民，你选择。”

“我能不选择么？”

“不行，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使命。”

“难道任务比命都重要么？”

“是！”

戚洋很坚定的回答着，这样的他让戚一飞审视的看了过去，眼前的人和自己有着同样的血脉，却分数不同营地，可尽管如此，他这个哥哥却和自己拥有着一样的赤子之心。

这个认知让戚一飞内心感到了浓浓的安慰，最终开口说：“好吧，我会想办法，但是你不要轻举妄动。”

戚洋笑了，连忙说：“弟弟，哥哥就知道你还是和别的汉奸不同的，你是有良心的。”

“别和我提良心，那东西我早就没了。要不是看在你和我一奶同胞的份上，不想让你落在76号那群人的手里殃及到我，我才懒得管你这些事。”

戚一飞的话比这秋风还要冷，直接打穿了戚洋的骨头，他还想再说什么可又担心会影响任务，所以，嘴里的话最终化成了叹息，说：“行，行！只要你能帮我就行。”

“事情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吧！如果让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到时候别说救人恐怕我都会被连累。”

“好，那我就先离开了。”

戚洋说着刚要下车，戚一飞忽然想到在走廊里碰见的那个人，连忙再次提醒：“我帮你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脚步微顿，戚洋连忙转过了头追问：“你是不是知道我们站里有奸细，而且人还是76号派来的？”

戚一飞将所剩无几的烟头扔在地上，他说：“既然怀疑，就赶紧把人挖出来，我可不想到最后死的莫名其妙。”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和你见面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的。”

戚洋走了，很匆忙也很快，戚一飞看着黑暗中的背影脑中忽然想到儿时玩耍的情景，这让他原本紧绷的嘴角扬起了弧度，发动车子缓缓离开，不过，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又折回了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