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有线生机

吴义峰给杨雨晴先去了个电话，他作为负责人告知她公司同意给苏大勇企业一个机会，就其企业目前遇到的困难为他计划了一个调整方案，他们会就着这个方案进行谈判。

杨雨晴接到电话万分欣喜，她认为只要抓住抛来的一根绳子能巧妙的避开湍流，大勇和企业就可能逆流而上迎来一线生机。

杨雨晴很快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苏大勇，给他打气告诉他，“大勇，不要气馁，他们要是来了，就算你保留不了原貌，保住了企业的命，我们的气脉还在，有一天起死回生，不是还会回来的吗？“

有股眼泪在苏大勇的眼眶中打转，他这一天在一线厂房转悠，看着没有生气的机器，死沉沉地放置那里，没有当年机器轰鸣，没有输送带流畅地转动，他走出空泛的厂房，望望原先灰暗的天空，云层射出微弱光泽，他仰天长叹，“天不灭我，自有要留我下去的理由啊！”

随后他跑回办公室，收拾了一番，这个惊喜的意外来得特别突然，他不是不懂得吴义峰的投资公司，他们在挑好项目和有潜力的企业，他们有雄厚的资金作支撑，当年他俩加微信，都是平等仰望，暗自互相倾慕，苏大勇企业还是根深树壮，没想到一年之后，他们也有交集的时候。

苏大勇在特别情境下，更如所见到恋人一般，心情激动不已，心跳加剧，他把办公室整理一番，之前企业面临薪资发放困难，他劝退了跟了他几年的助理，叫他另谋出路，助理最开始强忍了几个月，在巨大的各种贷面前因工资无能准时发放，助理到最后也惋叹递来辞职信，可还是很给力地送来感激，说，“苏总，你一手把我带出来的，我感谢你当初对我恩赐，今天我走，事出有因，并非不能与你同甘共苦，这个月妻子逼着我找新饭碗，说如果再留，她要与我分开，各种因素交杂着，我真心舍不得我这份工作，很舍不得，可我爱莫能助，如果公司有转机，你要我回来，说一声，我立马回来。”

助理是一位90后的暖男，长得高高帅帅，做事踏实勤恳认真。苏大勇接过辞职书，没有挽留他，坐在办公桌前，从抽屉拿出公章，在辞职书上盖上油印，递给他说，“小莫，谢谢你的陪伴，哥很满足了，我祝你出去后，顺风顺水”小莫转身那一刻，苏大勇委屈上心头，满含泪水，那不是他的真心话，他舍不得助理走。

助理叫莫小风，跟着苏大勇风光过，也陪伴着沉浮过。小莫转身定立良久，思想中认为苏大勇对他可好了，他的第一份工作就在大勇的公司，苏大勇器重他，莫小风成长学习快，悟性也高，苏大勇对他的薪资也提得高，苏大勇对他的好，莫小风万分舍不得，但还是为现实所逼，暂且低下头颅。

“走吧，小莫！”苏大勇起身走到他的旁边，抓起他的手腕劝他出门，他知道欲留对方，却无薪支付，莫小风拿起盖过章的辞职书，于心不忍，定立良久，挪不出半步路，这又急坏了苏大勇。

“小莫，走吧，不是生离死别，有空随时回来看哥！”

“苏总，我舍不得，我确实舍不得啊!”小莫脸颊两边流着泪滴，一边是外贷和妻子规劝的双重夹击；一边形同老师引领他工作的老板大哥，小莫捏扯着辞职书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涌起百感交集，这时候，似踩着十字路口，需要他选择接下去的路，还是真的要继续留下，苏大勇给他一手肘：

“有什么舍不得的，人生的旅程中总要断舍离啊，公司好了，我再招你回来！”

苏大勇半推着他一同走，莫小风这才迈出了步伐，苏大勇送他到大门，目送他开车离去，走路去停车场的莫小风还频频回头，摇手挥别。

莫小风是所有辞职里最后一个走的，他见证了一家企业的生死沉浮，苏大勇站在大门口被风吹乱了头发，他那落陌孤独的影子，莫小风无不觉得自己的心突而被猛揪了一阵，坐上车踩着油门，湿红了眼睛，恋恋不舍地离去，苏大勇最开始的笑是微笑，莫小风的车子驶离走后，他转过身，低头步进了楼内，他苦笑看了看脚下穿的皮鞋沾满了灰尘，那条上上下下的通道，通向办公室，走了不知有多少里程，太熟悉了。

以往的他，昂首阔步，皮鞋锃亮、西装革履，这时候的他，穿一身灰暗的休闲装，躬着背，低垂着头，眼睛都似生了毛，整个人的体态不佳，如八旬老人，巍巍颤颤，脚上的皮鞋暗淡无光。

坐回办公室，苏大勇发现盆栽的叶子垂下枯黄、绵软无力，拉开百叶窗，外面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他站在窗下，闭上眼，吸动鼻翼，他想，是该好好深思接下来的出路，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旅程。

那种颓废的状态过去了好些日子，等从杨雨晴口中接到好消息的苏大勇步履生风，情绪激动，他跑回办公室，亲手打扫、整理书籍、去掉枯叶，为盆栽浇水，去掉晦气、除去内心杂质的思绪，一尘不染的桌面，仿佛回到从前的朝气，苏大勇从抽屉拿出梳子，对着玻璃书柜梳理，他拍拍衣袖，蹲身将皮鞋用湿皮毛擦了一遍泥垢，等水干后，放在擦鞋机上，皮鞋顿刻有了锃亮的光泽，苏大勇的眼睛这刻闪烁着光辉。

苏大勇的所思，和吴义峰的所想是完全不一样的，吴义峰并未直白告诉杨雨晴要停掉苏大勇企业原来的项目，而是力求创新，开辟新的项目出来，他仅是简单一句告诉：“他要找苏总谈判！”

很显然，苏大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蒙上厚厚的办公室亲手打扫得一尘不染，会面那一天，西装革履，头发不知喷了多少啫喱水，他那刻的心情是激动的，好象在镜中又见到过往风华正茂的自己，他久已不见的笑容，自然而然地生成，苏大勇朝镜子望了望，暗自思忖，那才是真正有血性的自己，如果吴义峰能大力助他一臂，他就回归原来的仪表堂堂。

苏大勇盯视了自己良久，丝毫不能马虎，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装扮一番，洗手间门口的杨雨晴等候了有些时间，她打扮得中性，头发放下来，尾部略卷，前一天带着苏大勇去理发店，两人让理发师好好雕琢一阵，为一场具有重大意义的谈判见面会，都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地轻视。

苏大勇打开门那一刻，杨雨晴会心地一笑，她从头到脚打量好久没有这么精致的苏大勇，乐陶陶地说：“大勇，你这打扮比我们当年婚礼还隆重！”

苏大勇脸上现出一串舒心地笑容，神采奕奕地回：“雨晴，吴总来之不易，我们对这等贵宾怠慢不得啊！”

苏大勇容光焕发，杨雨晴很高兴，他们一同去了公司。很巧得是，他俩到一会，吴义峰带着他的助理也到了。

坐下来谈，两两相对。吴义峰直接开门见山，他认为苏大勇企业目前受订单逐一退掉取消的影响，导致整盘资金链断裂，形成恶性循环，起初有少部分资金填充，受苏大勇临场急救，个人股权转让，带动整个链子转了一圈，但这只是一时应急，毕竟，订单和业务如同人体血液，一家企业的血液被抽干，输一点点也仅于湿润作用，未起到真正实质的改变，中期，山崩海啸来临，震动效应，窟窿越来越大，现今状态，工厂机器停运，公司运营停转，工人工资一个月未结，雪上加霜的是，他们联名仲裁调解庭要求结清工资，公司无能为力，个人负债又太重，最令人心痛的是，就连上游供货商因失信于人家结款，诉讼接连而来，而你和你的妻子生活都难保，你却无能为力。

吴义峰简明扼要点击苏大勇企业以及他此时的现状，那几句话如锋芒的厉剑击中苏大勇的软肋，苏大勇沉默不语，以前的王者，形同虎落平阳被狗欺，他得象越王勾践般放下屈尊，倾听吴义峰滔滔不绝趁兴追击：“苏总，念你是严素娥的好友，出于我对一个曾经有良知企业家的尊重，我愿意帮助你，一直以来我对你都十分地敬佩，我虽在投资界有些年，我的同行看重的都是百倍的回报，直到看到我妻子默默在医院的岗位救死护伤，肺炎疫情各地医生护士下请战书，甚至志愿者，我想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高尚一点。那时刻，我更深刻希望我们做企业真正做强做大时候某一天都能回报社会。我今天来此趟，我的同事劝过我投资人真的不是医生，他们要的是盈利，你的企业病了，我得先要帮你的企业把脉问诊，企业面对的困难十分严重，说得难听，我就是华佗也难救活你。可如果，我个人真那么市侩，我又怎么会和我公司的人开了三天三夜的会探讨你的实际情况，我又怎么会冲出同事给我层层的重围，今天来看看是否我能全力解救你呢？”

杨雨晴被吴义峰这一番话说得热泪盈眶，苏大勇更是激动地回答：

“吴总，今天你能来，我万分高兴，这段时间我真得没办法，心情失落，吃睡不下，如果你今天哪怕说谈判不成，我也可以理解，我知道目前的情况太糟糕，换谁都不会接！”

“如你所想，疫情还没到拐点，谁都不能知晓你的企业会面对什么更早糟糕的情况，而且你的业务大部分面对国外的客户，苏总，难啦，我的股东们，七成是反对的，三成的同仁站在我这边，那我今天为什么要来呢，枯木总还有发芽泛绿的机会，败叶亦有散叶结果的能力，我希望我们中国能抗疫成功，这一次狙击战完胜病毒的话，你的工厂就能起死活生，国外的订单又会回流，本着这样的信念，我好歹能将你这头死马当活马医，先渡目前的危机。”

苏大勇听完感慨万分，是啊，这只是目前的高山阻碍了他，让他看不到被遮挡的阳光，他的心有好些日子都是灰沉沉的，听到吴义峰一席话，眼眶含泪，吴义峰语言犀利，句句戳中他的心窝，谈判在继续，吴义峰绝对是击中了苏大勇的要害，这时候，倒是吴义峰他平静地问：“苏总，你想怎么做？”

苏大勇说：“你的计划呢？”

两家公司的助理都拿起笔记录，吴义峰说，苏大勇认真地听。

“苏总，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应该是比较适合你公司和我们企业探讨的良策。”

“请说！”

“苏总，变通，怎么说呢？贵司承接的都是国外按照定制化设计、安装、加工机械的业务，说到底，你们资质、技艺、管理，我信得过，我今天来的想法很简单，不毁你公司一台机器，我需要你带领你设计团队，运用空的场所，完成我给你的新项目，我知道你公司有能力这么做，我这么安排和建议创新，为了考虑你处在目前困难阶段，可最终，除去我刚才的情怀，商人目的还是要盈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当下国内市场需求急切，紧迫的，口罩机，目前国外疫情爆发，此起彼伏，我们正在目睹，他们需要中国制造，口罩对他们而言，是抗疫物资的其中一部分，我几个朋友问询我有没有这方面投资的企业，需要大量生产有资质的医用口罩，如果你能按照他们生产产商所给出的机械设计和制造，我愿意给你机会，他们会派工程师过来接洽！”

说到底，苏大勇听明白了吴义峰的话，要让他放弃原有的东西，做口罩机。他苦心一笑，好似原来积攒的希望又破灭了，如果他不答应，估计没有再谈的可能，如果答应，一帮设计制造安装的员工怎么想呢？

吴义峰见他不语，抓住他的想法继续说：“苏总，企业退守，犹同战场退兵，有时，面对时机和场合，对一场不容错失的战况而言，是缓兵之计，这时候你如果再进攻，是不是连命都保不住，你又怎么保你跟你贡献或多或少的青春和热血的一兵一卒呢？你要相信我们，同时也要相信中国力量，肺炎抗疫既然打响，我们就有能力相信不久后，国内能扼制病毒大面积入侵，只要病毒能偃兵息鼓，你原有的企业就能进一步开起机器，复工复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时下先满足我们国内这些如饥似渴的口罩生产产商的需求，你呢，和你的员工还能挺过一段。”

“你想怎么占股？”苏大勇再次涌起泪花，不过，这次他平静了许多，吴义峰说的也在理。他清晰地问，

吴义峰说：“我不占你股份，公司也不会**你的企业里占股，我代表公司以牵线人的方式，通过关联公司借贷一笔资金给你使用，我公司以担保的方式体现，贷给你的企业，收取一小部分服务费。”

苏大勇听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吴义峰又说：“苏总，我手上有几个生产厂商联络我，如果你认为妥当，我立马打电话告诉他们，前提是，你要召集手下的团队与我一起评估是否具有实现的可行性，我个人还是认为你们完全有能力的，可你知道，这毕竟要团队合力去完成，如果你苏总挺不起腰，放不下现今的失败尊严，没有雄心去整合管理，给你机会的他们不可能给你太多时间思考，我的这一前来那就白费，苏总，这要看你怎么做了！”

苏大勇觉得形势逼迫，不容他考虑，他认为吴义峰说得句句在理，放下风光时的强烈不向人低头的自尊谦恭去接受，因此，苏大勇叫住杨雨晴马上联系厂里的员工到会议室紧急开会，讨论新项目是否有可实行，接过来是否有把握开展，实行的话又如何规划，苏大勇提出先给工人发半个月的工资，如果他们中同意留下继续干活的，就开工马上设计和加工生产。

吴义峰连续跟着苏大勇一群人日夜二天开会探讨，直到他们都认为可行，苏大勇确定了具体人员，并打算和吴义峰公司、借贷公司进行三方签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