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重陷困境

一场好事被搅黄了，杨雨晴恨得咬牙切齿，之前所有准备和努力都化作泡影。吴义峰目睹这一帮人来砸场子，脸上现出不悦，但要圆场，看到苏大勇衣服未换，衣袖和衣角都还沾着机油，懂晓他没少为新项目争取机会而付出努力，这时候的他耷拉脑袋，仿佛见着救世主来了又忽攸不见了，整个人失了神似的。

杨雨晴眼眶含着泪，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水杯碎片，越想越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很通融卖了一幢别墅，苏大勇却没有跟她商量一声，向高利贷者借款，还有一套三室一厅，接来妈妈住的都被他作为抵押出去了，她觉得心里有座火山，能量不断聚集，什么时候嘭得一声爆发出来，她强抑着，苏大勇想回归常态，但“时机”啊、“人和”都没有帮助他，这并非是他的错。

不过，杨雨晴想要爆发的火山压制住了，随后又转念一想，暗自思量：“大勇他一定很颓废吧，他盼了几天几夜，忍痛割爱去接受新项目，万事俱备，却料东风拐偏了。”杨雨晴擦去随时一眨眼就可能掉落的泪水。

吴义峰硬着头皮打起笑脸，走近一言不发的苏大勇身边，苏大勇像只斗败的公鸡，抬不起脖子，又好象是做错事的小孩，被杨雨晴窥见了，在他面前到底不知杨雨晴会发怎样的雷霆万钧。

吴义峰拉苏大勇坐下，他也顺势坐下来，和苏大勇说：“苏总，事情变成如此，我绝没有想到，我向你赔礼道歉。王向东的公司，我持股百分之三十，虽然投资他的借贷公司百分之三十，我有推举好项目的能力，可他毕竟是这家公司的控股股东啊，他要持否定意见，基本没戏，原本我也好说歹说，说服他接纳，签约日前来，我说苏总那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他说既然如此相信，必到。。没想到。。。真没想到啊。。。一件好事黄了！”

苏大勇不敢看他的眼睛，头朝下，说：“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当时急用这笔钱发工资，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眼前的事情，但是，如果我之前不那做，那么，又有多少个家庭因为我而闹离婚呢！”

“兄弟，我理解你的切肤之痛，大凡在十字路口，都是难抉择的，更何况一家营收上亿的企业，二百万填进去，真没什么，无非倒一杯水到大海无影无踪，不见任何起色，可却能帮三十四个员工的家庭！”

苏大勇站起来，走到捡碎片的杨雨晴身边，蹲下，他抓住杨雨晴的手说：“雨晴，你惩罚我吧，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杨雨晴心里委屈得很，她想，“大勇啊，大勇，为了你的事，我失了一个家庭，为了你的理想，我失了衷爱的事业，你倒底想我那样啊？你有难跟我说啊，为什么瞒着我去借高利贷，我如何跟爱我一辈子的妈妈交待啊！”

杨雨晴抬起头，含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抠住苏大勇的手，求救似地向他说：“大勇，我世界上除了爱你和苏辉，就是爱我妈妈，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妈妈一人把我带大很不容易，好不容易年老有个安稳的生活，你怎么让她忧心呢，我们分开的事我都不敢告诉她，现在，这帮高利贷者什么也做得出，会把我妈妈撵走。我可以吃苦，我妈妈，她老了，她不能了，我怎么去向她交待？”

吴义峰真没想到企业困难重重，眼睁睁看着一个家庭立于飘风急雨中，随时可能被卷翻和打得散架。苏大勇拿起杨雨晴的手，直朝他脑袋撞，大声地说：“打，往那打，打开我的迂腐，打开我的自私，打醒我！”

杨雨晴抽开手，她一把拉起苏大勇，对他说，“你别再做傻事了好吗？冷静下来，敲坏了，你接下来怎么开展工作？”

“开展工作？事情已经无法可做！”

“大勇，你别负气了”苏大勇重重坐在一旁的位置，杨雨晴只得打扫完碎片，和吴义峰一旁商量，再看看王向东那方能否听解释，再给一个机会。

吴义峰亲自当着杨雨晴和苏大能面前，拿起手机打过去，用免提。王向东说：“义峰，别为他们求情了，从来没见你那么感情用事，回来我们再谈别的新项目！”

一句话把吴义峰堵死。杨雨晴一字一句听得真切，别人就是不会再给机会了。苏大勇苦笑一声，他对站立一筹莫展的吴义峰说：“事情到了这样，我不怪你，吴总，你先回去吧！”

吴义峰见苏大勇冰至零点，知晓再说也徒然，苦于当下无什么好的良策，只好先行告退。

吴义峰走后，苏大勇叫杨雨晴到他办公室，关上大门，对她说：“雨晴，如今企业之痛你也看到了，挽救已于徒然。你回明心学校教课去吧！”

“大勇，你这是什么话，我既然出来了，就想着和你同舟共济，挽救你的公司！”

“雨晴，我发不起工资养活你，现在，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哪还有薪资给你呢？”

“大勇，你以为我出来是来领工资的吗？我看你心疼啊，我看你顶一个企业顶得辛苦，以前你养我，现在我助你不行吗，你公司办公室的人都走完了，我才义不容辞辞职！”

“雨晴，这公司如果这样下去，没有资金注进，活不了了，我不想把你拖下水！”

“活不了，不是，大勇，现在叫来一帮人怎么跟他们说呢？”

“我实话实说吧！”

“千万不能”

“你只能告诉，资金方面，贷方没办法到位，又要自己垫，我们没有这个能力，他们会理解的”

“你不怪我了？”

“我想好了，现在住的地方四周较吵，安排妈妈租住在别的地方，或许这个理由，妈妈能接受，大勇，你的苦我能帮你一起担，可我真的希望这辈子妈妈能幸福，不要因为我们的事她有所耳闻，心所累，备受牵挂”

“雨晴。。。”

“大勇，别哭啊。。。”

“是我对不起，你母子俩，对不起妈妈啊。。。”

又泣：“是我毁了这个幸福温暖的家。。。”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天下大地四周传来一片哀鸿之声，又何止是我们这般雪中望日啊？”

办公室没其它人了，两人抱头痛哭。

新项目的事就告吹了，苏大勇和杨雨晴接下去面临更沉重的危机，有时候，一个人，一生中的行程要面对多少个十字路口的选择。公司要继续开，还是关停，都要看这个人坚韧的意志力，而意志力支配下的行动力是否能等到春暖花开。

苏大勇面对外力和内力的逼迫，和工友们详谈，项目资金未到位，无能再做，苏大勇为了酬谢几日几夜来跟着一起辛苦加班的同事，即使口袋瘪得很，捉襟见肘，他向杨雨晴借了几百块私下付账餐费才交托了事，然后悻悻地回到公司宿舍，读着“志不立，天下无可乘之事，如无缰之马，无舵之舟，飘荡奔逸！”，泪雨滂沱，一夜未睡。

杨雨晴每晚有二小时的网络授课能赚点钱贴补家用，妈妈并不知道她和苏大勇的关系已经解体，更不清楚企业面临灭顶之灾，只是觉得这个女婿，听女儿说：“妈妈，大勇他很忙的，等忙完，他一定会来看你”

杨妈妈也就信了，杨雨晴说这句话时，苏辉坐在一旁，默默地泣着，不声不吭，杨妈妈转身一见，吓坏了，问道：“辉，你这是怎么了？一个人坐着都哭泣了？”苏辉看看妈妈杨雨晴，又望望电视，看到妈妈的眼神给他使电视上的剧情，哽咽地回：“。。电视。。上，哭了。。”

杨妈妈说：“宝宝别哭”，心疼地搂着孙子，宽慰着说：“辉辉，电视上是假的”。杨雨晴看到这一幕，伤心泪如雨下，一转身跑去卫生间，打开自来水，洗净和冲涮哗啦泪下的脸宠。

杨雨晴想，怎么跟妈妈开口搬家，她又想，这事不能拖，万一那几个高利贷者直接找上门，妈妈的心脏一定受不了，杨雨晴拉下毛巾擦干脸上淌下的水花，抹上爽肤水，故意扬起嘴角笑，笑了几个回合，她觉得这样面见妈妈够自信了，开门出去，走到沙发上，挨着她的妈妈坐下，说：“妈，刚才洗脸，我听窗外吵得很啊，近期那些路段在施工，晚上你的睡眠，好不好呢？”

杨妈妈却说：“吵是吵，住了半年也都习惯了。”杨雨晴说，“我和大勇商量，平时你带苏辉比较辛苦，睡眠本来少，半夜听你说醒来几趟，我们决定了，在外找了一套，比这会大一点，周围比较安静，你住起来可能会更舒心！”

“找过房子，不是又费钱吗？”

“不费钱，我和大勇决定好了”

杨雨晴本欲想打电话给苏大勇，未料杨妈妈开口说：“雨晴，下午来了几个人，管着你和大勇要钱呢，我就说等你们回来，也不清楚，这些人就走了，有一个扔下一句话，不给钱，还再来。

杨雨晴安慰杨妈妈道：“妈，就是要货款的而已，大勇会处理好的”

越是这样，杨雨晴认为时间紧逼，最好，当晚能动身搬家，这帮绘纹身的人，个个一副江湖习气。杨雨晴跟妈妈说有事先出去一趟，如果陌生人来千万不要再打门，到了外面，先给苏大勇打电话，告之详情，然后，立马联系了几个中意的安静小区，找中介带路看房，折腾到晚上十点多，晚饭都没时间吃，奔波回到家，即刻收拾，告诉不安的杨妈妈和紧紧牵着外婆干瘦的手的苏辉：“妈，辉辉，晚上我们就有新家住了，大勇一会过来接我们！”

苏大勇开着公司载货的货车，杨雨晴也算很干练，三下五除二把生活用品都整理一起，装箱打包，扛到车上，苏大勇见过杨妈妈，杨妈妈半年没见到苏大勇，就跟见着久已不见的儿子，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大勇，你可算来了！”

“妈，对不起啊，忙得都没时间过来看你。。。”

杨雨晴憋得难受，眼圈泛着泪水，止住，不让流下，黑夜的通道，寂静，风萧树摇，一家家的灯火都灭了，都在酣睡的梦中，而杨雨晴一家还在搬离房舍去到新的租房路上，这一去，需要一个半小时车程，那里离市区偏僻，月租，杨雨晴还能用剩下的余款马马虎虎应付。

离开那会，杨妈妈很舍不得住了半年的房子，过年，她从扬州老家搬来和外孙住，杨雨晴几乎睡在公司宿舍，杨雨晴是单亲家庭，父亲在她孩小就罹难，杨妈妈一人抚养她，就再没有出嫁，一人带着杨雨晴渡过了十几年困厄的时光，好在杨雨晴争气，大学考上了师范学校，学校毕业出来很顺利当上一名教师，随后，又幸福嫁给她心仪的王子苏大勇，对杨妈妈而言，这一世，她苦尽甘来，女儿使人脸上有光，对杨雨晴而言，苏大勇企业沉浮，也是杨雨晴婚姻和家庭的沉浮变迁。杨妈妈以女儿为荣，杨雨晴又怎么可能把目前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妈妈呢！

伴随车行慢慢后退的街灯，苏大勇和杨雨晴两个人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仿佛在弥离的黑夜上演王子失宠带着王妃落入凡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杨雨晴想，她现在就是这样，过去几年象公主一样被大王恩赐加宠，在困境面前，硬把她变成铁骨峥峥的普普通通的女汉子。她低下头望着起着手泡的纤手，赶紧又抓起拳头，放在身后，这样一个小动作，坐在驾驶座的苏大勇看得一清二楚，他心疼又无能为力，想着孩子妈妈跟着受累，却从没听她喊一声苦，苏大勇鼻子一酸，眼前模糊，前面有个路障，差一点撞了上去。“大勇，你小心”

杨雨晴提醒他。她抓住他的手臂，给他力量，暗示地告诉他：“大勇，我们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别灰心，别气馁啊！”

苏大勇望着前方的黑路，漫漫路途，幸好有孩子妈陪伴，不离不弃，一阵感动涌上心头，泪花模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