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梅香苦寒

当年蔡志荣和应文龙相聚一起，商谈投资办学的事情，蔡志荣向应文龙说明他的来意和志向高远的梦想，对蔡志荣而言，他无非就想把教育普及，而不是穷人、工人、农民的孩子输在家庭条件和经济穷困的起跑线上。

两人相谈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古朴的砖墙，老式的木桌，窗外斜映的竹叶，似乎如此优雅的环境很适合他们作为一代良师的身份。

他们最开始进入话题，是以他们同班同学张淑琴聊起，应文龙自去张文的家中，未得到张淑琴一丝音讯，反而被告知琴声不绝于耳的谈奏者是吴音时，蔡志荣听完应文龙的表达显得有些落陌寡欢，他多次来大陆无非是想亲自验证他的想法：“淑琴还在人世”，应文龙一句：“志荣，佳人已去了天堂，请勿再念！”

蔡志荣那一刻很激动，一把抓住对坐应文龙的双手，他说：“龙兄，我不信，我不信，我能感应到淑琴还在，我的《相思曲》谱一直留存，为的就是等待和她有个世纪见面，龙兄，你有机会一定要帮我再打听打听，淑琴她还在世啊！”

应文龙显然有些为难，他们那帮人都为她举行了追悼会，蔡志荣无法面对没参加，可应文龙参加了呀！不过，应文龙理解蔡志荣当时急不可待的心情，他叹了一口气说：“她在铜钵村的家人都没有音讯，想必要联络淑琴家人可谓大海捞针！”

蔡志荣很忧心，他其实知道张淑琴有一位胞姐，可他没想到张淑英一来厦门，就在张淑琴租住的房子发生不测的事件呢，他想，应文龙都联系过铜钵村的那边村民，得到消息是很久没见到他们，那个时候不象现在通过电话、手机、邮件都可找到，显然他们要查人员，因为当年两岸战争，迫使许多家庭支璃破碎、人员失散再寻起来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那时候，江母怀着两个孩子凄苦仃伶，辗转多地，无人得知她的真实情况，方老太只知她怀孕辛苦，去了一趟娘家，返回村里闻知丈夫与她相隔一条大洋。

几个月后，生下双胎的江母为了生存下去，打零工，辗转各地去找工做，含辛茹苦把两孩带大，生活无尽地艰难，自个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好的都留给发育成长的两女儿。

幸运上了大学的张淑琴有一天站在鼓浪屿的江边，望着滚滚而流的海水，对岸有她思念的亲人，蔡志荣牵着张淑琴的手，问她：“淑琴，你在想什么呢？”

她怀念地说道：“我的父亲，他在战争中离开，两岸都是我们的同胞，战争使我们的亲人离别、流血 。”

蔡志荣说：“战争摧毁许多原生家庭，失散的家人思念怀旧；战争摧毁一座座遮风挡雨的房屋，人们流离失所，这不是我们两岸人民的心意，祈望我们及子孙世代和平！”

张淑琴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她说：“如是这样，我的有生之年，在和平的光阴，目睹一座座学校拔地而起！”

蔡志荣问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大部分女人都想嫁个好丈夫，享尽一生荣华富贵，对蔡志荣而言，张淑琴的想法，简单，又饱含对某种事物的执念。她说：“志荣，你不知道，我的母亲带着幼小的我们两姐妹，流离在各个地方，没有钱进不了更好的学校，这样艰辛旅途，你体会不到，我母亲生活得很苦，但她以我们姐妹会读书引以为荣！”

张淑琴说起过往少年时期的伤痛，情不自禁留下眼泪。蔡志荣捏紧她的双手，对着滔滔海水发誓地说：“淑琴，你的梦，未来我替你圆！”

海风炙热地吹来，夏日的鸣蝉吱吱地叫，张淑琴大声地对着海洋喊：“我希望我们两岸成一家，不需要分离，不需要思念，爸爸，我想你，淑琴一定要成为一位琴中翘楚，对洋弹奏给我思念的亲人听见！”

蔡志荣感知张淑琴这些内心的表达，震憾不已，他因此为她量身定作一首《相思曲》，纪念永别的亲人、思念中的朋友、知已。

张淑琴遭遇火中事故后，蔡志荣得来的是恋人已故，他心心念念张淑琴那句梦想，却未曾忘却，他想，有生之年，是否真的要做一些利于后代的事情，毕业后，他不舍地离开大陆，回到台湾，去教了一段时间书，接过他家族企业，娶上和家族匹配的女子李丽，她的家庭殷实，他俩一同打造一个家族联姻的商业王国，手头上也攒了不少钱，李丽节俭，故又是女强人，蔡志荣一般尊重她为主，自己为辅，用更多时间处理家庭上的事务。

蔡志荣一心实现佳人张淑琴所言，等到机会成熟，又受女儿蔡囡游说，要去大陆找郝云鹏，他直觉得这是非常完美的行程，他见到应文龙，并告诉办校的想法，希望得到龙兄的支持，应文龙当然很乐意，对于台胞的投资，大陆给予很大的支援力度。

蔡志荣和应文龙可谓一拍即合，他们经过多方的商量、交流和筹谋，大体有了一个初步的规划，就是大陆当下促进教育的发展，和时机政策对应合拍，蔡志荣听完，心中充满着希望，整个人热血沸腾，他以为要是淑琴还在，她一定能积极响应他们的计划，配合她们的任务，可佳人不在呀，蔡志荣的心念起淑琴，又疼痛万分。

蔡志荣棋逢琴雅斋的钢琴《相思曲》，他很惊愕，又好象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喜悦，这首曲子，除了张淑琴和他两人，无人传阅过，既然《相曲思》音起，那么人便在，蔡志荣仿佛落入梦中，他那时怀疑，会不会丧生的是张淑琴的胞姐张淑英，可他不愿那样想，如果那样，那也是一条生命，过去那么久，如是佳人活着，为何淑琴从来没有找过他，他带着多种疑问，告诉这是梦，或者真的事实存在！

科莉在笔记本上扉页上的情诗，验证了张淑琴确实还活在世上，只不过，她遭遇过一场令她痛彻心扉的人生劫难，一双手面目全非，安装了假肢，令她最开始无所适从，如此巨大的打击曾令她痛苦万分，好在无时不刻的信念支撑她活下去，带着对父亲的想念，对蔡志荣的思念，对母亲和姐姐的团圆盼望，挣扎下去配合了医治，可莫想到，又一巨大的打击击溃了她，从香港回到厦门的张淑琴被张文获救，张文暗生喜欢，她拜托他去帮她打听姐姐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是张淑英在火中罹难，张淑琴一时难以接受事故的真实性，愧疚未能在当时保护好张淑英，更无法向母亲交待关于事故的来龙去脉，她那时候沉寂了，也无有再找蔡志荣的想法，为了报答张文的悉心照顾，接受了他的求婚，婚后的她，闭门谢客，不再见生人，就是产下张剑，张文请来医生为其接生，张文为了保护好妻子，答应了她的所有要求，他抚育张剑，生活中，张文替张剑换衣、换尿布、喂食，张淑琴就在一边弹奏钢琴给辛劳的张文欣赏，最开始，虽然传来的乐曲更像噪声，可每每如此，张文就会勉励她，张淑琴的内心好温暖，她觉得她的丈夫是世界最好的男人，给足了她生活的乐趣、给足了一世的安全、给足了完美的爱。

张淑琴用二十多年的光阴练一首《相曲琴》，直到全部音符完美无缺，音域弹奏准确，归功于她风雨烈日，每一天从不间断，张文为了妻子张淑琴的执著和不放弃，索性为她开了一间琴雅斋餐厅，放上她弹奏的曲子，暗中找到江母，受张淑琴之托，给她老人家生活起居特殊的照顾，老人问起，他就说你女儿给的。老人喜上眉梢，她虽未见到孩子的面，可她到底还有心中的期许，二、三年来，两个孩子都失去音信，有人说，她的孩子在一次屋舍爆炸中离开了，她不信，她一直等，等到了消息。

张淑琴无法面见母亲，每每通过琴声的洗炼，去除她的不快和不安，她有万千个情愫，是否和蔡志荣见面，她以为他或许已经结婚；她想是否要回去见一面母亲，告诉姐姐离开了人世，可她没办法这样坦然地面对，她的心不再有任何欲望，唯有钢琴和张文对她的爱满足了她简单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