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姜远征的怀疑

每年秋收结束，征兵工作就开始了。

这天，杨秀正在院里收拾自留地里收回来的玉米，姜远征来了。

“秀，秋收还没忙完吗？”姜远征进院，见杨秀忙的浑身是土和玉米叶子。

“大哥来了，没带嫂子一起来？”

“你嫂子工作忙，还得在家里照顾孩子，我下来是了解征兵工作。”

进屋坐下，杨秀忙着沏茶，准备饭。

“秀，你先别忙了，坐下说说话，我今日是有事来和你商量。”

杨秀一听吓一跳，前一阵子方扬在学校打人的事，杨秀早听方静说了。

“大哥，不是方扬又惹事了吧？”

“这阵子方静、方扬都挺好，他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人家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惹是生非，这个你不用替他们担心。”

“这就好，上回方扬惹下那么大事，若不是你出面帮着压下去，还不知咋收场呢。哎，你说今日来有事商量，有事你就说。”

“眼下乱，到处开批斗会，孩子们又都年轻，我也天天替他们担心……”

“大哥，让你操心了，前些日子的事，方静回来从头到尾都对我说明白了，我觉着孩子们做得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孩子，念军遇事，他们知道出面帮他，我养大的孩子就该这样。”

“可当时方静、方扬那么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说他们立场有问题。”

“立场，啥叫立场？他们还都是孩子呢，又不反党反社会，又不是**，他们能有啥立场问题，这不胡说八道吗。”

“秀，你不明白眼下社会上的事，明明没有问题，有些人扯着你、揪着你，硬说你有问题，这就是社会上最大的问题，你明白吗？”姜远征说完就觉着自家这番话就有问题，他怕杨秀听不明白。

“大哥……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你明明没做坏事，有人非站出来说你做了坏事，你有理也说不过去，像俊明哥一样，是这道理吧？”杨秀比姜远征想象的更聪明，一点就透。

“对，就是这样，孩子年轻气盛，一些时候，不会保护自己，所以我不放心，这回帮了他，我也是趁着当时现场那个乱劲儿，下回孩子再摊上啥事，我怕自家帮不上他。”

“大哥，孩子放在你近前，我可就指望你们多关照呢，我孩子可不能有啥闪失。”姜远征的话让杨秀着急。

“你先别急，就怕孩子有啥闪失，我想着让方扬去当兵，部队比地方上单纯，他去部队，咱们就省心了。”

“你是说让他去当兵？”

“对，让他去当兵，你可舍得？”

“舍得，我求之不得呢，可我担心这么好的事，方扬怕是去不了吧，他可算是独子呢。”

“这个你别管，我眼下在武装部，正管这个，我这回下来就是为征兵工作做准备的，错过这个机会，怕就不好说了。”

“大哥，你可千万小心了，枪林弹雨里熬过来不容易，护着自家过几年消停日子吧，你和俊明哥是我和孩子的主心骨，你们可千万不能出啥事。”

“这个你放心，出不了大事，我们都历史清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也正好是在风头浪尖上，批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眼下就兴这个，过去这一阵，我和俊明都会好好的，就是眼前这些日子，咱得保护好孩子。”

“这就行，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下面该咋做就咋做，你做主就行。”

“快做饭吧，吃完饭陪我去看看方家叔，再去看看远根两口子。”

杨秀忙着做饭，姜远征给她烧水。

“有你这么个大哥，我真是有福。”杨秀看着姜远征，心里感激，真觉着自家亲哥一样。

吃饭时，姜远征低头吃饭，像是还有别的心事，好几次，欲言又止。

“大哥，我咋觉着你好似还有啥心事……”

“秀，大哥对你像亲哥吗？”

“大哥，你今日咋了，我有啥事做的不对，你只管说，你这么沉下脸来说事，我可吓得慌。”

“我就问你，大哥对你啥样，像不像亲哥，值不值得让你信任？”

“不是像不像亲哥，就是亲哥。大哥，你可别拿我当外人，有话直着问我，拐这弯干啥。”

“行，我直着问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姜远征抬头看着杨秀，他确信杨秀有事瞒了他。

“你……你这是……你这不没事找事吗，我在村里干活挣工分，过日子，不是党员，不是干部，老百姓一个，我有啥事值当的去瞒你。”姜远征这么问，杨秀知道姜远征发现了什么，她不想说实话，也想不出咋回答姜远征，所以她想混过这个话题。

“秀，你这么多年下来，不肯对我说句实话，是信不过我，还是有的事真不能说？”

“大哥……你是……”

“我只想知道，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的亲爹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是哑巴，早死了，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杨秀极力抵赖。

“方扬要去当兵，我调他的档案，才知道他是一九四八年九月生的。”

姜远征这么问，杨秀知道坏了。其实方静、方扬是那年的农历七月生的，为挡外人的猜疑，杨秀带孩子躲在孤岛，不见外人，后来带孩子回来，她说的是孩子九月生的，瞒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瞒过了外人，却不想今日姜远征有了异议。

“……对，孩子就是那年九月生的，这有啥不对吗？”

“那年春节我是在你家过的，你不能忘了吧？过年时，我可没见你家有什么小哑巴。”

“我孩子不足月就生了……”杨秀低下头来。她真想狠狠心对姜远征说实话，刚这么一想，她就好似觉着楚梅站在面前看着她。

“不信任我，就不要对我说，你不说，就有你不说的原因，我也不难为你，也不再问你，若孩子真有啥问题，你千万瞒严实了。孩子一辈子，出身、成分是很关键的。方扬入伍当兵，档案很清白，出身贫农，没任何不良社会关系，政审不会有问题，我只提醒你，从此后，便是有天大的秘密，你也只能一个人烂在肚子里。”

杨秀低下头，不敢看姜远征。自以为俩孩子的事瞒了个滴水不漏，今日姜远征问起来，她才知道，谎话终究是有圆不过的时候，姜远征的怀疑，她能这么混过去，若是别人追着不放，她该怎么说？今日起，俩孩子的事，她更要小心，稍有不慎，那个逃到台湾去的**杀人犯方志孝沾了孩子的边，俩孩子这辈子就再没有出头之日，方志孝这么大的罪过，俩孩子背负不起，楚梅的托付，她不能忘，楚梅拼着一条命把孩子生下来，也是因为有她杨秀的承诺。往后的日子里，就是有人把刀架到脖子上，方静、方扬也是我生我养的，我杨秀的孩子和任何人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