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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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一点讲，业务上宋良骥和孟良柱差不多，如果非要说说他们各自的特点，宋良骥点子比较多，能够根据过去失败的教训，悟出一些新鲜的道道来；孟良柱则是按照领导的意图，一步一个脚印，刻苦钻研。但在为人处世上，宋良骥比他差得可就不是一丁半点。孟良柱凡事看透不说透，看不明白装糊涂；看不准等待时机，看准了放手一搏。像他这样的人，领导喜欢，但同事们往往不愿意与他交往。他都算计到家了，你还能分他一杯羹？他没有朋友，更没有追随者。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这个人就是他同宿舍的周小舟。周小舟生得膀大腰圆，浓眉大目，一身负二号军装穿在身上还紧巴巴的。

冬天的早晨，天亮的特别早，晨光把大地照得透亮，可起床号还没有吹。孟良柱坐在窗前的书桌上，正在埋头疾书，身旁的周小舟，还躺在床上打呼噜。

孟良柱是被周小舟的呼噜打醒的，他没有继续赖在床上，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他要把他的论文迅速赶出来，上班就要交到王百寿的手里，如果晚了，还有什么用？

写了一个多小时，他感到有点疲乏，伸手舒展了一下身子，两眼看着窗外。

对面就是女单身宿舍楼，两栋楼之间只隔了一条马路，距离相当近。他们的宿舍与张倩、孙枢聪的宿舍，窗对着窗，只要拉开窗帘，就会看得清清楚楚。每当他看到对面拉开窗帘的时候，都有点魂不守舍。她们的作息很规律，起床号之前十五分钟，必定会起床拉开窗帘。姑娘家嘛，不比男孩子，下去出操，总要洗洗脸，梳梳头。拉窗帘的，有时是孙枢聪，有时是张倩。别看孙枢聪的脸蛋儿长得漂亮，可她的胸脯却是一马平川，还不如穿着棉衣耐看。张倩可就不同，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天然造化，鬼斧神工。

对面的窗帘又拉开了，非常准时。这次拉窗帘的是张倩，她穿着高领红毛衣，拿着镜子，在窗口梳头。梳好之后，嘴上咬着皮筋，偏着头，两只手熟练地编起小**来。她的身影，像一块磁石，紧紧地吸引着孟良柱。一个娉娉婷婷的人儿，让他痴迷。

年轻姑娘的身体，会激起未婚男子的好奇心。中国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民族，地处内陆、闭关自守以及族民执着的求知欲，是产生民族好奇心的基本因素。这种欲望表现在男女关系上，使得一直生长在男女文化贫瘠土地上的年轻人，渴求获得女性的生理表象。于是一个与禁忌意识相关的行为就表现出来了，这就是“窥视”。

“窥视”可以获得性景恋，让人兴奋。

张倩走了，孟良柱还在痴望着。

为了得到她，我必须要当上这个技术尖子！孟良柱又埋头写起来。

他还没有写完，起床号就响起来了。他迅速放下笔，看了看还赖在被窝里的周小舟，便催促道：“快起来，今天出操。”

周小舟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还在发愣。

“做美梦了吧？”孟良柱取笑他。

“不瞒你，还真梦到我对象了。”周小舟美滋滋的说道。

他父亲是市教育局的局长，母亲在重点中学当老师。他还没有毕业的时候，他母亲就已经为他在学校里物色了一个对象，一位刚分配来的年轻教师。这位教师来过，孟良柱与她朝过面，长得相当漂亮。

“别想啦，动作快点，当心指导员尅你！”孟良柱一边扎腰带，一边催促他。

周小舟翻身下床，还没穿好衣服，孟良柱就已经将他的棉帽、手套、腰带准备好了，拿在手上，一一递给他。周小舟穿着停当，两人一起下楼，加入到出操的队伍里。

上班后，领导一般都要泡杯茶，喝一喝，再处理一下紧急要务，这才有空，看点资料，读读书。孟良柱等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起身出办公室，到王百寿主任那里去。

过去他很少到主任那里，原因不是别的，主要是他与宋良骥的关系比较微妙。他要是跑多了，就会令宋良骥起疑。所以，除了工作上非去不可的事，他一般不去。办公室的政治就是这样，该你去的，你不去不行；不该你去的，去多了也不行。现在，他跑主任办公室，就不需要那么多顾忌，心里也觉得自在多了。

他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口，就在准备喊“报告”的刹那间，一下又拘谨起来。不为别的，主要是今天来的目的，容易让主任起疑。昨天宋良骥刚刚拒绝当技术尖子，今天他就来送论文，这不是明摆着想上位吗？！但他确实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主任有点死板，送点什么，恐怕更加糟糕。而今眼目下，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送论文虽然有嫌疑，但传出去，谁也无可厚非。权衡利弊，此行的利是要大于弊的。他定了定神，喊了一声“报告”。随着王百寿“进来”的口令，孟良柱走进去，看到陈光副主任不在，室内只有王主任自己，立即感觉到有如神助。他规规矩矩的向他敬了一个礼，然后递上自己的论文，对王百寿说：“主任，我早就写了这篇粗浅的东西，有些东西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怎么修改，都感到不满意，一直拖到今天。拖来拖去，又拖出了更大的问题，你们正在遴选技术尖子，我的嫌疑就更大了。我向主任声明，我不是朝着‘七君子’来的，选上选不上，我都要做这个功课。”

“呵，你早就在研究机翼弹性啦！”王百寿主任看了一下题目，对孟良柱做出了赞许。

“我哪有这个敏感，是你去年年底年终总结时提出的这个课题，我正好没有搞明白，就做了一些粗浅的尝试。”孟良柱的话非常得体。

“研究的深度，等我看了之后再说，仅是这种精神就值得提倡。”王百寿主任接着就阅读起来。

“主任，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孟良柱打算告辞。

“等等。”王主任的目光离开了纸面，看着孟良柱，继续对他说：“你们组目前思想比较活跃，我与张指导员商量过了，你要多做一些工作，保持组里的稳定。”

“请主任放心。”孟良柱的心里一阵窃喜，等了一会儿，见主任没有其它要交代的事，便告辞说：“主任，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王百寿破天荒的站起来，对孟良柱说：“那好吧，你先回去，等我看完之后再说。”

早春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特别明媚。孟良柱出了主任办公室，信步来到窗前，顿感惬意无比，身心愉悦。从主任的话音里，可以听出，自己成为技术尖子，有很大的希望。退一步讲，就是当不上技术尖子，气动组组长肯定是跑不了的。当然，能不能当上技术尖子，这不是他能够定下来的，只能说他这一票，基本是通过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所领导。一千多人只选七个，上百个组长，三四十个主任、副主任，哪个不在翘首以望？！这就要看你与所领导的关系硬不硬。机遇是等不来的，而是要去创造。他考虑现在不仅要赢得主任的信任，更重要的还是要跑通所里。他看看窗外，条条道路都通向所部大楼。他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什么事，都是事在人为，只要操作好，一切水到渠成。

那个时候还没有权钱交易的灰色风气，因为没有腰缠万贯的私企老板。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么多贿资？即便走关系，托门子，也就是带点水果糖块。因此，各级干部大多按章办事。

孟良柱既不出生于豪门，又没有钱，他要想达成他的目标，没有奇思妙想，一般情况下，是很难办到的。

他究竟谋划了一着怎样的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