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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中)

小说:天恋 作者:蓝天情怀 更新时间:2021/3/24 8:37:35

宋良骥思考了一下午,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在家,等他的孩子顺利出生,再去腾格拉拼搏一场!

清晨,窗外树上的鸟儿在欢叫,晨曦把室内映得格外明亮,张倩在床上认真地做着胎儿恢复操,宋良骥在一旁认真纠正她的姿势。

吃过晚饭,西边的晚霞绚丽多姿,映红了半个天际。宋良骥挽着张倩的手,漫步在院内的道路上。

“张倩,我今天签了房子。”他们一边散步,宋良骥一边对张倩说。

分房可是一件大事、喜事。

“一套几?”张倩问道。

“一套三。”宋良骥喜滋滋的告诉她。

“哎喓,这么大!”张倩喜上眉梢。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宋良骥很实诚。

“几单元几号?”张倩想问楼层。

“三栋二单元六号。”宋良骥高兴的告诉她。

“你怎么能分到黄金楼层?”张倩喜上加喜。

“这次分房,工龄占的比重很大,我是四九年参加工作的,比王老总还早一年。”宋良骥对分房政策相当满意。

“这都是毛主任的功劳。”张倩心存感激。

“这人厉害呀,现在科研楼也有了。”宋良骥很是佩服。

“我们去看看?”张倩提议。

“好啊!”宋良骥挽着她的胳膊,等她慢慢转身。

两人来到家属院,只见一组高楼拔地而起,青砖青瓦,特别气派。水泥路已经铺好,就是路两边的绿化,还在施工当中。

他们俩来到三单元,慢慢爬上楼梯。

“质量真不错,你看这楼梯面,都没有裂缝。”张倩走路都费劲,还注意大楼的质量。

“脚下,注意!”宋良骥根本没有心思去看什么质量,一心注意着张倩脚下的安全。

他们俩好不容易上了三楼,宋良骥放开张倩,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自家的家门。张倩欣喜的一下迈进去,吓得宋良骥连忙上前扶住她,连声说:“慢点,慢点。”

三室一厅,厕所、厨房齐全。张倩欣喜万分,逐个房间看,边看还边问宋良骥:“多大面积?”

“八十。”宋良骥挽着她。

“呀,这么大!”张倩惊讶的说完,接着问到:“谢平、老拐呢?”

“他们在前面那栋楼,一套二,我看了,也很不错。”宋良骥真为他俩高兴。

“他们俩参加工作的时间与你相差十几年,真的不错了。”张倩也替他们高兴。他们俩看完房间、厕所,最后来到厨房。

厨房设在后凉台上,大约一米七八宽,三米左右长。沿晾台外侧,水泥锅台、水泥案板,水泥洗菜池,砌了一圈。

“喓,还有煤气。”张倩惊喜。

“煤气灶是后勤统一到工厂订的,出厂价,在大家的工资里扣。”宋良骥签的字,他要给张倩交帐。

“这多好啊,又方便,又便宜。”张倩称赞。

“看完啦,回家吧。”宋良骥怕她累,提议说。

“好,回家。”张倩很满足了。

两人走出门,宋良骥将门锁好,挽着张倩的胳膊,下得楼来。

走上了平道,宋良骥对张倩说:“所里通知,一个月之内搬完。”

“平房干啥?”听得出,张倩不想搬得那么快。

“当单身宿舍,施工队要维修。”宋良骥转述了原因。

“我挺留恋那里。”张倩舍不得与谢家、尹家分开。

宋良骥、张倩白天上班,早晚做操散步,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宋良骥陪着张倩到川医去检查,吴教授看了之后,对他们俩说:“不行哦,胎位还没有转过来。”

这一下把宋良骥、张倩急得火烧眉毛。

“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下午来,我给你做物理按摩。”吴教授嘱咐张倩。

一连六天,宋良骥准时每天下午三点,都陪张倩去川医,让吴教授按摩。你别说,吴教授真是医术高明,她就凭着一双手,还真的把胎位移正了。

第七天,还没等到下午三点,去川医矫正胎位,张倩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她大叫着:“良骥,良骥,快送我去川医。”

宋良骥早就准备好了谢婶儿的三轮车,他提上帆布包,放到后座架上,用绳子捆好,然后进屋,扶着张倩坐上拖斗,对谢婶儿说:“谢婶,我家的蜂窝煤炉上,还坐了水,麻烦你给灌一下。”

“快走,家里你不用操心!”谢婶儿挥了挥手。

李月英不在家,蔡兰英跑出来,问张倩:“要不要我去服侍你?”

“兰英,不用不用。哎喓,疼死我了。”张倩不敢按肚子,用手按着腿,连声叫唤着。

川医的产房,是一间大房子,中间用白布隔了很多格,每个小格里,放了一张产床,产床旁,放了一个床头柜,一把椅子,另一边放着输液架。张倩脸朝上,躺在产床上,一阵阵的嚎叫着,随着叫声,不住地扭动,好几次,疼得她一下抬起了头,接着又重重的摔在床上。

宋良骥到护士办公室,要来一把椅子,坐在产床里面。

吴教授忙着给张倩检查,测完血压,看眼球,听胎音,摸胎位。“现在不要使劲,听话,坚强一点。”

开始发作的间隔,时间还挺长,后来越来越短,两个小时后,就连成一片了。

张倩满脸汗水,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就连身上的衬衣都湿透了。她两只手紧张得攥成了拳,咬着牙,大声嚎叫着。

“你过来一下。”吴教授对宋良骥招了招手。

宋良骥跟着吴教授来到了护士工作台,吴教授郑重地对他说:“你家属目前的状况令人担忧,如果宫口还是不开,就会出现大出血,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那就赶紧手术。”宋良骥毫不犹豫。

吴教授从堆放表格的木架上取出一份表,递给宋良骥,并对他说:“手术也是有风险的,这是手术可能发生的问题,你先看看,到时决定手术时,你必须马上签字。”

宋良骥接过来一看,手术可能发生的意外,条条都致命,心里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不做有危险,做吧也危险,怎么办?

“怎么样?”吴教授催促起来,因为她还要去守着张倩。

“手术肯定要做,但这可能发生的意外,我接受不了。”宋良骥为难地说道。

“第几条?”吴教授问他。

“几条都糟糕,特别是第三条,保了小孩保不住大人,到时候,我下不去笔。”宋良骥的心情非常沉重。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问题,都很难一决。

“大人也不是不能保,就是花费巨大。”吴教授把核心问题说了出来。

“我们是公费医疗。”宋良骥不以为然。

“这些大项是不能报销的。”吴教授耐心告诫。

“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保全她们母子。”宋良骥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存折,交给吴教授,说:“这里是我们家的全部积蓄,如果三百元不够,我去借。”

“好,你先把这存折压在这里,到时不够再说。”吴教授接过存折,递给护士,并对护士说:“你给他开个收条送过来,我必须去看孕妇了。”

他们回到产房,吴教授忙于检查。

宋良骥望着张倩,满脑子都是顺产和剖腹产面临的风险,让他实在无法承受其痛,心中惶惶,头上的汗珠,密密匝匝,顺着脸颊往下流。

一个小时过去了,宋良骥的衬衣已经湿透,两眼一回儿看着张倩,一会儿看着吴教授。

吴教授也全神贯注,密切注视着张倩,好几次都紧张的站起来,准备下决心手术,但她还是忍住了,她要再观察一下。

最为危急的关头,就在眼前。宋良骥见吴教授又站起来,心里顿时“嘣嘣”直跳,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张倩,只见床单上沁出了鲜红的血迹。

“开了,开了。”吴教授不由自主喊了起来,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宋良骥一下瘫在椅背上。

吴教授在张倩的嘴上塞了一根木棒,对她说:“咬着,挺住。”

张倩一下紧咬着木棒,不住地抬头,歇斯底里的叫着。

鲜血把床单染红了。

宋良骥紧张、心疼、难过,他紧紧地抓着张倩的手。

“使劲,孩子露头了!”吴教授要求张倩。

只见张倩憋足气,凭着性命往下挣。也不知她那来的那么大力气,一下甩脱宋良骥的手,猛然间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随着激烈的疼痛,身子不住的扭曲,五指在宋良骥的小胳膊上抠来挖去,把宋良骥的胳膊抠的、抓的血肉模糊。

宋良骥一声不吭,心疼的望着张倩。

“哇——”一声啼哭,像天籁之音,响彻这小小的产房。

“恭喜你,是个女孩。记好,左腿上有颗小痣。”吴教授抱着婴儿,给张倩、宋良骥看。

不少产院,抱错孩子的事,时有传闻。宋良骥注目相看。

张倩看了一眼,笑了,笑得非常甜蜜,非常满足。

产房里迅速进来两个护士,开始收拾。

“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个护士在填卡片。

“宋琳。王旁琳。”宋良骥回答道。

“我们去把孩子擦干净,再送过来。”吴教授抱着小宋琳走出了们。

不一会儿,吴教授带着一个护士,抱着宋琳回来了。她将孩子轻轻的放到张倩的身边,站起身,这才注意到,宋良骥的小胳膊上,鲜血直流。她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宋良骥把手撇到身后。

“快来,我给你消下毒。”吴教授吩咐说。

宋良骥走过去,平举着手。吴教授一边给他用碘酒擦,一边对张倩说:“是你抓的你丈夫吧,你看人家一声不吭,这种情谊,很难得。”

“他这点疼,算什么,比起我,差远了。”张倩笑着对吴教授说。

“你别不知足,这个小产房,可是个大社会,各色人等都有。”吴教授对他们俩说:“有的婆婆,见生了女孩,一下就摆脸色,理都不理;有的男人,一听说剖腹产,硬是不掏钱,直到我们要他转院,这才不情愿地掏出来;有的男人,产妇在里面嚎,他在外面伙着几个兄弟斗地主。”

“吴教授,还有更坏的,有个婚外出轨的男人,在他老婆怀孕的时候与他离了婚,这位产妇生了个男孩。第二天,她的前夫带了一帮人,来抢孩子。”护士在一旁插话。

吴教授给宋良骥包扎完,对张倩说:“像你丈夫这样的,少!好了,你们两天后就可以出院。”

“谢谢你,吴教授!”宋良骥由衷的感激她。

吴教授笑了一下,和护士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对他们说:“这是应该的,只要你们母女平安,就是我们最大的快乐。”

“谢谢,谢谢,太谢谢您了!”张倩笑着向她招手。

张倩极度虚弱,闭起眼睛,休息了一会,忍不住侧过身来,看着宋琳。

小家伙眼睛还没有睁开,居然笑了起来,两个小酒窝,洋溢着快乐。

张倩望着,母亲的疼爱之情油然而生。她默默地对她说,孩子,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到来,我经历痛苦,学会了坚强,当听到你的第一声啼哭,妈妈就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的到来点亮了我的生命,给我们的生活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宋良骥也坐到了孩子的身边,望着心爱的孩子。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张倩,你饿了吧。”

张倩虚弱得连话都不想说,只是频频点头。

“我回家把鸡汤取来,你等着。”宋良骥俯身想亲孩子一下,准备出发。

“不行。”张倩推开了他。

宋良骥顿时愣了。

“现在她还娇嫩,看你胡子吧茬的。”张倩费了很大劲,说出了这番话。

“噢,嗨嗨,以后再说。我走啦!”宋良骥迅速来到了楼下,骑上三轮车,驶出院门。

天是这样的蓝,阳光是这样的灿烂。他的心里洋溢着喜悦,洋溢着兴奋,洋溢着快乐!他满脑子都是孩子那娇嫩的脸庞。宝宝,因为你的降临,这一天成为了美丽的日子,从此世界就多了一抹诱人的色彩,也给我们增添了一段美好的记忆。你是父母爱的结晶,你的啼哭,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你的微笑,是全世界的快乐。也许你以后的生命普通而平凡,但一定美不胜收;不管是绚丽的晨曦,不管是午后的风雨,还是落日的余晖,但每天早上,一定会有灿烂的阳光迎接你。从此我们有了牵挂,从此我们有了完美的家。

宋良骥高兴到极处,双手撒把,攥成拳,向上一举,无声的欢呼起来。

第二天早上,宋良骥给张倩送饭,等到张倩吃完,他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她说:“刚才我问过吴教授了,你恢复得很好,明天就让你出院了。”

“好啊!”张倩已经明显好转。

“我打算搬家,所里规定的限期马上就到了。”宋良骥对她说道。

“太好啦!我和孩子一回去,就住新家。”张倩格外高兴,但她还没有忘记谢家、尹家。她问宋良骥:“谢婶儿、兰英他们两家今天搬不搬?”

“要搬,我喊了五六个小伙子,今天一起搬。”宋良骥已经安排好了。

“我多想与他们住在一起。”张倩有点惋惜。

“这有啥,一个院子里住着,以后多串串门不就行了。”宋良骥认为,友谊不在距离。

“哪有现在这样方便。”张倩不这样认为。

“行啊,我要回去了,鸡汤、米饭、青菜,在这两个保温桶里,我中午来不了,你自己吃。”宋良骥还很细致。

“搬个家,可是累人的事,你可要注意点,干不完,先搬过去,等我回去再慢慢理。”她非常关心他的身体。

“放心,我们家没有多少东西。”宋良骥收拾好,又蹲到床边,看着宋琳。

“别看了,回去吧,以后有得你烦的!”张倩催促他快点回家,搬家的那摊事,够他忙的了。

“烦啥,我不怕烦。”

宋良骥回到家,小伙子们已经来了,还借来了两辆平板车。他放下碗筷,来到谢家门口,对着里面正在忙碌的谢婶儿、月英说:“准备好了吗?先搬你们家。”

“你家先搬吧,张倩还在医院里,你搬完了好去照顾。”谢婶儿人好,总是先想着人家。

“不行,你家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多,趁现在大伙儿还有力气,先把你家搬好再说。”宋良骥想得还很周到。

“行行行,马上就收拾好了。”谢婶儿不再礼让。

“兰英,兰英。”宋良骥又喊起来。

“来了来了。”兰英从屋子里跑出来。

“搬了谢婶儿家,就搬你家,抓紧收拾。”宋良骥吩咐兰英。

“好好好!”搬家是大喜事,兰英很高兴。

“我说你们哥儿几个,今天我可顾不上你们了,我这里有几包烟,你们一人一包,自己抽,省的我发。”宋良骥将半条多烟递给小伙子们。

一切安排妥当,宋良骥带着这些小伙子们开始干起来。他们装了一车又一车,往新家的楼上抬了一件又一件,一直干到傍晚时分,才把三家的东西搬完。

“良骥,这是我特意为张倩包的饺子,你给她送去。煮得多,你跟她一块儿吃。”谢婶儿想得真周到,她提着保温桶,对宋良骥说。

“我正好没有劲儿做晚饭了。”宋良骥也不客套,接过饺子,就跨上三轮车,准备出发。

“等等,张倩什么时候回来?”谢婶儿向他招招手,让他停下来。

“明天上午。”宋良骥刹住车,回过头,对谢婶儿说。

“明天中午你们不要做菜,我炖点猪蹄,给张倩下奶。”谢婶儿提前给他打招呼。

“好嘞!”

当天晚上,宋良骥在家收拾了大半夜,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第二天上午,吴教授查过房,就开具了出院单,一家三口,乘着谢婶儿的三轮车,回到了家。

家里窗明几净,所有的墙壁洁白无瑕。虽然没有购置新家具,但日常生活所需的物品一应俱全;特别是抽水马桶、煤气灶,让他们终于走进了现代城市的生活。

卧室布置得也很实用,一张大床的旁边,挨着放了一张单人床,孩子躺在中间,晚上由两个大人轮流照看。

张倩睡在大床上,身后垫了一床棉被,靠在床头。宋良骥端来谢婶儿送的猪蹄汤,手上还拿着一块毛巾。张倩接过碗筷,宋良骥连忙在她的腿上,铺好毛巾。张倩吃几口,就看看躺在身边的小琳琳,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家,这是一个温馨的家。她是宁静的港湾,让亲人安居的地方;她是清爽的风,让在外打拼的亲人拂去疲惫的风尘;她是亲情交织的鸟巢,让人魂牵梦绕。

幸福与痛苦,相生相伴。张倩美好而温馨的生活,随着宋良骥前往腾格拉,一切都改变了。

宋良骥出征腾格拉,是在宋琳出生后的第二周。他写了一封家书,让他大弟的女儿宋琴赶来成都帮忙,照顾张倩和琳琳;从车站接回宋琴之后,让她休息了一天,就领着她到牛奶站定了牛奶,看好了每天拿牛奶的地方;教她怎样用煤气,怎样洗尿布,怎样协助她大妈给宋琳洗澡。一切安排妥当,他就准备前往腾格拉。

头天晚上,宋良骥躺在单人床上,侧着身,用手撑着头,看着宋琳,对她说:“爸爸要走了,你要听妈妈的话,乖,啊。”

“你放心走吧,宋琴来了,没有事的。”张倩安慰他。

“哎,我干的这个行当,工作和家庭,不能两全啊!”宋良骥现在终于有了感触。

“搞气动的,都是这样,又不是你一个人。”张倩还挺理解他。

“这一去就是一两年哪!”宋良骥感到有点愧对孩子。

“中间又不是不回来,你怎么像林黛玉那样,多愁善感的。”张倩的责备,包含着鼓励。

“一个人有了孩子,就变了。”宋良骥自嘲的笑了笑。

“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张倩催促他。

离别时刻,怎么能让宋良骥睡得着?他看宋琳几乎看了一整晚。天刚亮,他就起床,吃过早饭,叮嘱了宋琴一番,然后与张倩道别。他来到宋琳的身边,忍不住亲了一口。

一辆长途公共汽车在大山的盘山公路上,蜿蜒而行。

在一个山间小镇上,公共汽车停了下来,宋良骥拎着包,走下公共汽车。司机已经爬上了车顶,从大网袋里拎起宋良骥的自行车,朝着他喊道:“看看,是不是你的。”

“是,是我的。”宋良骥放下包,接过司机递下来的车子,拍了拍车座上的灰,将包夹在后车座上捆好,正准备走,售票员从车上跳下来,对宋良骥说:“托运自行车,加收一块钱。”

“这么贵?”宋良骥问了一句,女售票员不搭理,只好老老实实地付钱。

山道弯弯,高低起伏。上坡了,宋良骥在山道上作蛇形前进,脸上汗水直流,蹬到坡顶,已经筋疲力尽。他干脆将自行车停在路边,一边休息,一边欣赏腾格拉山壮观的景色。

连绵起伏的腾格拉山,苍翠欲滴。山脚下,嘉陵江像一条银色的飘带,蜿蜒盘旋,在群山之间穿行。环视群峰,云雾缭绕。太阳开始显露出它的炙热,山峰间的云雾,不时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休息了一会,宋良骥继续骑行。下坡充满了危险,他把刹车刹得冒起了烟,可他仍然兴致不减。终于看到风洞基地了,他下了车,将车靠在身上,对着大山,呼喊起来:“腾格拉,我来啦!”

“啦——啦——啦——。”呼喊声,在山中久久回荡。

基地建在山脚下的一片平地,紧靠在嘉陵江边。从远处眺望,群山苍茫,根本看不到洞口的影子;就是在近处,你也只能在绿树从中,找到几处散落的建筑,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乡镇;但你一旦有机会走进洞内,立即就会被它浩大的工程和尖端的装备深深震撼。十几公里长的山中隧道,蜿蜒曲折,就象一条长龙,潜伏在这大山之中。隧道里,一个个宽阔的机房紧密相连,每个机房,都安装一座吹风装置;从低速到高速,应有尽有。基地还拥有大型计算机,可以对试验出的各种数据进行计算。别看他们是军人,科研实力相当雄厚,在当今世界上也是屈指可数的。

洞内戒备森严,所有人进洞,都要持有特别通行证,警卫战士才予以放行。通行证还分了区,如果你申请的是七号洞,其他地方还进不去。宋良骥来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到它的全貌。

宋良骥没有去招待所,直接到基地办了通行证,就来到了低速风洞。他寄存好自行车,经过警卫的检查,就进了洞。只见洞内,一台巨大的轴流风机,发出“轰轰”的吼叫;与它相连的实验舱前,谢平、尹老拐在观察口驻足观看,身边还围着几个小伙子。

宋良骥走过去,拍了拍一个小伙子的肩,他们这才发觉了他的到来。

“你怎么才来?”这是尹老拐见面的第一句话。

宋良骥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忙问道:“怎么啦?”

谢平连忙对他说:“每次吹风以后,模型上的油迹只是一溜道痕,根本看不出来。”

“我看看。”宋良骥来到观察窗口,凝神细看,只见模型的内翼段,一边各有一条被强风吹过的痕迹。

“见鬼,什么涡也看不到。”尹老拐在宋良骥的身旁大声说道,因为机器的声音太大。

“进舱。”宋良骥要在近处仔细看看。

谢平一挥手,风机立即停了下来。宋良骥打开舱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由于强劲的空气流动,相互**,舱内的气温高达五十多度。“铁三角”鱼贯而入,来到模型旁,宋良骥仔细地察看起来。

舱内的高温,把他们的呼吸道呛得发痛,把他们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逼得张开,汗水密密匝匝的聚集了一脸。

“走吧,看来看去还是这个样。”谢平提议说。

宋良骥是个天生不服输的人,他取下模型,对谢平、尹老拐说:“再来一遍。”

他们三人出了舱,宋良骥来到工作台前,拿起毛刷,在模型两侧的翼面上,刷起油来。

在风洞试验中,油流试验是借助浓度较高的油,在气流经过翼面时,产生流动的痕迹,用这痕迹来分析气流分离的位置。普通机翼,是线条型的气流,使用这种试验方法很好;但凡产生涡流的气动布局,分析就很困难了。鸭式布局是这样,边条翼布局也是这样,

轴流风机又响起来了,宋良骥从观察窗口,紧盯着模型两侧的翼面,气流一下就把油吹走了,只留下一道痕迹。

什么也没有看见,这条痕迹能说明什么?宋良骥心急如焚。

“有照片吗?”宋良骥还不死心。

“在宿舍。”谢平回答。

“走,回宿舍。”宋良骥不让他们再做无用功。

招待所离风洞还有五六百米远,宋良骥推着自行车,和他们一路急行,来到了招待所。

招待所是个两层主楼的院落,主楼两边,各伸展出来两排平房,一排是食堂,另一排是所里的办公用房,前面用围墙隔起来,中间开了一个大门。

小伙子们去给宋良骥申请住处,宋良骥去车棚存好车,取下帆布包,就和谢平、尹老拐来到了他们俩的房间。尹老拐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放在床上。他们围坐在床边,一张张的看起照片来。

宋良骥一张张的看完,又将几张照片放在一起,分析比较。油迹只有长短不同,其它根本看不出什么。是气流还是涡流?一切无从判断!

科学实验是不能凭想象办事的,一切都要有真凭实据。

“别看啦,球用都没有!”尹老拐冒起了鬼火。

“我们怎样交代喓?!”谢平说完站起来,声音是那样的苍凉。

宋良骥默默无语,压力像山一样,一下压在了他的肩上。课题已经立项,经费已经下拨,名声已经在外,试验却毫无进展。这怎么对得起寄希望于他的领导?这怎么对得起所里翘首以望的同事们?中国的第一架鸭式布局的战机,就这样夭折在摇篮里?

一连五六天,宋良骥都处在这忧郁和痛苦之中。

宋良骥这边陷入了困境,家里又发来了加急电报,宋琳高烧不退;他真处于四面楚歌的凄凉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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