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月亮不会跑，在她幽幽之光的辉映下，江滩上一对俏佳人她怎也看不够，又哪里舍得跑。

秋枫蒙对了，溜了水果店后门的尹凯叫了辆黄包车，半路上又换乘了一辆直接赶到了江滩。因为附近人烟稀少之故，这片江滩较为僻静，尹凯由堤口入内，并未见到一个人影。他往芦苇丛里扫视一眼，亦未发现有人藏匿，一切似乎皆正常。他漫步走到江边，扯去了兜腮胡，或许是有些热，也或许心情略有些焦灼，他取下礼帽拿在手里徐徐扇着风。

可他又哪里知道，就在这片芦苇深处，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须确定他带没带尾巴。须臾，矢岛潜近她身边悄声告诉她，确曾有人跟踪尹凯，但被他巧妙地甩脱了。

雅子点了点头说了句“可惜了”，举步蹚过芦苇丛，朝伫立于江边那个曾令她为之心动的俊朗男子走去。可直到她走到他面江而立的身后三公尺之距了，他连头都没回一个，这之前可从未曾有过。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装作“嗨”的一声欲吓唬他一下，他仍岿然不动。

她一把扯过他的身子，撅起嘴撒娇道：“怎么了嘛你，理都不理人家。”

高出她一头的尹凯一脸冷漠地俯视着她。微风吹拂着她的面纱，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间足令天下男子为之神魂颠倒。

此时的尹凯心里五味杂陈，不敢想象这般的女子怎会做出那等惨绝人寰的勾当！难道是自己判断有误？或是她为人所挟制？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呀。”雅子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

“我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尹凯终于开了口，语气冰冷。

“那你查清楚了吗？”话既然说到这份上，雅子也无意再装下去了。

“还未曾。因为查你的人已经死了。是你干的？或是你背后的人？”直到此刻，尹凯仍心存幻想。

“哼，我背后的人？”雅子退开一步，一脸冷笑。“那你搞清楚了我背后的人是谁了吗？”

“这么说你承认了？”尹凯逼上一步。“你是日本人？所以之前那场街头调戏剧目是特意演给我看的？且曾提议我换个活法就是欲策反我为你们日本人办事？”

雅子仰起她好看的面容看进他的眼里：“你不笨嘛，现在就看你是否识相了。”

仰面呵呵一笑，尹凯冷冷道：“我虽风流且亦好色，但若要我背叛民族出卖国家，那可真是白瞎了你这双漂亮的大眼睛了。”

雅子亦冷然道：“尹凯，此时此地，我奉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话，一切尚有回旋余地。”

尹凯徐徐摇头口吻决绝道：“不可。我既来此，必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外乎这条命，你若要拿去便罢。”

月光下的尹凯，一抹清辉映照着他一脸的凛然，竟迫得雅子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未曾想他这副俊朗的面容下竟有着如此坚毅果决的意志，真是小看他了，内心里竟然袭上一丝不忍，不意这样一个世所罕见的奇男子毁于自己之手。

她微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温婉了些许：“凯，我……实在下不了手去，不如这样，你把你那位手下拍的胶卷交予我，你便可以走了，从此各不相干。”

“什么胶卷？哪来的胶卷？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竟将人残害得体无完肤？”该尹凯做戏了。

“凯，你就别装了。你的那位手下若未追踪到我的据点，我亦不会对他下手，毕竟那样会造成你我两败俱伤。我亦清楚，胶卷你尚未来得及冲洗，亦未留在家里，极大可能就在你身上。交出来吧，从此你我两清，形同路人。”深眸里闪着一丝泪光的雅子近乎恳求道。

是人都有感情，短短两个月的接触，抛却接近他的最终目的，这个貌美男子某种程度上已将她的一颗芳心俘获，除却肌肤相亲最后一步，固然不排除她的故作矜持，男女间该有的亲密，她都曾与这个男子发生过，那是种何等样灵肉震颤的体验哪，若要她亲手毁了它，世间再无尹凯，她实难做到。

雅子眸底闪烁的泪光，瞬间惑乱了尹凯的心智，恍惚间他实难将其与残害陶进化作等号。一时间，这样两个心理路程的男女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陷入到一种纯粹男女**的忘我境地里。

蓦地，一个轻悦的女子嗓音打破了两人间短暂的胶着宁谧。俩人侧目看去，五六十公尺外适才尚无人迹的江滩上竟追逐着一男一女的身影，男在前女在后正玩着女追男的游戏。

“等等我呀，我跑不动了。”

五分钟前，秋枫牵着琪琪的小手从堤口走了进来，远远望见尹凯的身体伫立在江边，而两侧的芦苇丛里似隐伏着些微的人影。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把琪琪扯进这谍影重重危机四伏中，他想退出，却被琪琪一把拽起朝江滩跑去，嘴里嚷嚷着“好大的月亮，多美的意境啊”，秋枫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既来之则安之，今晚就是舍了自己一条命，也要力保琪琪安然无恙。

孰不知，他俩的贸然闯入，致令暗夜隐伏的危机一触即发，芦苇丛里暗藏的矢岛一行日本特工为其所惊，纷纷动作起来。

迫于此，秋枫只得撒开琪琪的手在江滩上跑了起来，使之尽量远离危险。

与此同时，临江而立的尹凯和雅子亦将目光从秋枫和琪琪身上移开，扫了眼芦苇丛那端的动静，同时收回，专注在对方的脸上。

“凯，我已经退了一步，你别让我为难，交出胶卷，我放你离开。”雅子几乎哀恳道，本心不想枉生事端。

对这两个突然闯入的少年，她在不明其身份之际，不知其是否有后续人马的情形下，她首要采取的措施是迅速撤离。在重庆这个地界，面对强大的军统和中统两大特务组织，她和她的小组生存空间极其有限。

“除非陶进起死回生！”孰料尹凯一声断喝。

“那你是要迫我动手了？”雅子似楚楚可怜的面色倏然间变得极其冷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