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壮士情怀

与冢本请来的破译专家预估的完全一致，秋枫与其接头人联络的地方正是念慈湖，那他为什么又来了呢？

这里面有个时间差之故。既要演戏，就要把戏做足。原定的接头时间是下午，秋枫将其提前到上午，就是要演给特高课看，我如你们所愿，来了。

他由湖畔的南侧小路而入，假作环湖看了一眼，瞧瞧是否有可疑人等，然后目光扫过第三张长椅，装作不经意从长椅前走过，再次扫视一眼四周，似欲从视线内人中发现某个目标人物，接着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是上午十点差三分。

他一边向前漫步，一边一手摆弄着百合花，一手将棒棒糖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着。约摸三分钟时间到了，他再次抬腕看表，也再次扫视一眼周围，眼里渐渐露出失望之色。

自此，他自导自演的戏大部结束，就剩收尾了。在经过一对年轻恋人身边时，他将手里的百合花抛进女生的怀里，吹一声口哨，快速离开湖畔，招手拦停一辆黄包车，再见了念慈湖！

黄包车直放电话局。第一个电话，秋枫打到曾克凡家里，自然是无法接通状态。第二个电话，他打给了军*情*局局长盖啸仲，简单讲了几句话，无非他已抵达南京，正在设法与联络人取得联系云云。至于盖啸仲在电话里说些什么，这不重要，因为这两个电话不过是他放的烟幕弹而已，最后的一个电话才是他必须要打的。

因为他要交代后事，也即恐怕就是他留在这个人世上最后的声音——遗言！

电话是打到家里的。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来接，却并非他期望中的某个家人，而是府上的管家老崔，他叫他崔叔叔。

崔管家一句“谁呀”，他来一句，崔叔叔，怎么是你？崔管家立刻道：“是少爷您啊，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呀！”

秋枫心里一惊：“我爹娘他们呢？”

崔管家说，他也不知道。前天深夜，来了一拨人把家里人全都接走了，就留他一人看家，领头的姓秦。

秋枫让他说了说这人的相貌特征，跟秦昊阳吻合，他遂放下心来。

临行前，曾克凡曾向他交代，若觉得南京适合他呆下去，他就不要回重庆了，趁此摆脱“夜桜”的纠缠，他的家人他一定会妥善安置。

秋枫凄凄一笑，现在就是我想回重庆恐怕也回不去了。

他极想给琪琪去一个电话的，想最后听一听她的声音，却又唯恐自己忍不住会哭出声来，狠狠心作罢。

若九死一生，再见，亲爱的。

走出电话局，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家人的安全是他最大的牵挂，同时给特高课做出一个假象：两次接头失败，是否继续？给明天或将上演的戏码埋下一个伏笔。

也的确，综合他一路去往念慈湖以及在念慈湖畔的表现，给了雅子和冢本秋枫二次接头失败的假象。他们似乎没理由怀疑他有表演的成分在内，也基本印证了《金陵晚报》上那则启事的真伪度。至于这里面出了什么岔子，身为资深谍报人员，雅子和冢本均认为或是乙方审慎为之的结果，此人或许意识到那则启事已被部分破解。

那么重头戏或就在随之而来的第三次接头上，这或许也是启事末尾署名“三弟”的“三”的内涵。“三”或表明共有三次接头机会，更或者这“三”便是山，下一个接头地点或是某座山。

针对这个“山”去布控是不现实的，唯有牢牢盯住秋枫方有所斩获。

如雅子所愿，在她切切的期盼中，翌日中午，秋枫在酒店餐厅吃了午餐后，直接就出了酒店，面色憔悴略显凝重。

有了昨日秋枫分别打给曾克凡和盖啸仲的两个电话作为参照，雅子窃以为从他的神色中或可窥探到，盖啸仲应该给他下了某个死命令，以致他神情忐忑，估计一晚上就没睡好。

可她岂知此际的秋枫，却是抱着一种赴死的决心踏上他人生或许最后的征程，又焉知昨日午夜他与靳小非做了一番交易。

这里摘录一段昨晚秋枫与小非之间的对话，以飨读者。

“喂，忙乎了一整天，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打坐？”

“我这不是打坐，是在告别人生。”

“别那么悲观，你未竞的事业还有我呢。”

“所以，你得逞了，我就得下地狱。”

“你开什么玩笑？”

“你以为特高课会放过我？”

“你……可以跑路啊。”

“你教我怎么跑，跑哪儿去？”

“你是认真的？”

“你以为呢？”

“不行，绝对不可以，咱们宁愿放弃……”

“放屁才差不多。我宁愿死在这儿，也绝不放弃……”

“那我也绝对绝对不会看着你死。你现在就跟我走，咱们溜窗……”

“然后我回到重庆，让天下人耻笑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我还生不如死呢我。”

“那你让我怎么办？”

“简单哪，你去替我完成任务，死了也落个好名声。”

“我不去……。”

“你敢！”

“我就敢，我要让你活着，你马上跟我走。”

“你给老子松开！老子当初不想去那个破特训班，是你非要拉着老子去的，这或许就是命数吧，老子命中有这一劫。你哭个狗屁呀，来世我们还做兄弟。但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呜呜呜，一百个一千个我都答应你。”

“老子冇得那长的命提那么多的条件，就一个，你只能以我的名义接触接头人，莫跟我搞**的那一套，那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危险和麻烦，这个人太太太太重要了，晓得不？”

“……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到时候能跑就跑能捡一条命就捡一条命，你做得到的。”

“老子晓得，要你教。”

“你今天充了我无数个老子了啊。”

“老子兑本总可以了吧。”

所以，当雅子通过望远镜的镜头看到秋枫嘴角袭上一丝凄苦的笑容时，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过来，似乎有一丝丝悲壮的意思在里面，是担心完不成曾克凡交付给他的任务，或会落入特高课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