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险中求

——煎熬！偌大的一个“日耀重庆计划”，仿佛伸伸手就能够得着，却因它的具体部署者是佐佐木，而让俊彦不敢轻举妄动。

寻常，他几乎是可以自由出入情三课办公室的，与情三课上至课长滨佑闶二下至每一名课员“闲聊”、“偷听”或探听到相关内容以及细节。

至少在此前，在情报部内部，对“自己人”基本是不设防的，因为这里面存在一个各课室相互协作关系，且以俊彦高级情报官的身份和其身上所罩光环以及相互间日常相处融洽而产生的信任感，时有互为切磋和探讨的情况发生，已成常态。

可如今，他甚至不敢迈入情三课半步。每每望着情三课那方人出人进的繁忙景象，那种猫爪子挠心的滋味，几令俊彦焦心如焚。

“日耀重庆计划”既称之为一个计划，就绝非某单个的行动或任务可囊括的。日前一大票人马或正接受短期培训或已潜往川境，具体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俊彦到今天都没摸清楚。照此下去，这个计划的其他内容，他欲拿到手，可能性微乎其微，概因在他和情三课之间，当下横亘着一个佐佐木。

日前与佐佐木的一番夜谭，他似乎部分地接受了俊彦的辩白，但很显然，却并未消除他心中所有的疑虑。叶子的调查既已深入到名古屋这一步，鸠间医院病历档案室的被焚以及鸠间的死，时间上的巧合本身就很难令人信服，仅是缺乏证据而已，佐佐木或在等待叶子的调查结果。在此之前，有关“日耀重庆计划”的任何信息他均会对俊彦严密封锁倍加防范，是可以预见的。

在此情形下，俊彦又怎敢妄动？重庆危矣！他却什么也不能做，若仅靠揣度分析预判形成情报，既不是他的风格，亦会带来难以预估的灾难性后果，这是他断然不可接受的。

但除此，他又能奈何？滨佑的办公室从早上八点二十分佐佐木进去后就一直关着，三名正副课长包括濑原在内就没出来过。他们关在屋里在策划，在密谋，在讨论相关细节，而他却只能站在窗前看外面人来车往，焦虑中的他此刻可用两个词形容：束手无策；束手待毙！

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佐佐木。毕竟多年没在一起了，对他脚步的步率有些陌生了。

房门被敲响了一下随即推开，那就应该是他了，整栋楼里没几个人会不经他允许擅闯。

俊彦转过身来，果然是佐佐木，面呈愤懑之色。俊彦便开了他句玩笑，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佐佐木直接端起俊彦放在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两口，摇摇头说：“原以为你们在前方个个都是神勇之人，可没想到关键时刻，却都他妈是缩头乌龟。”

俊彦用眼神向他射出一个问号。

稍微稳定了情绪的佐佐木挥了下手说：“问你个事。你认为以濑原课长目前的精神状态，适合深入重庆这种地方执行某项特殊任务吗？”

“怎么会轮得到他？”这种情形是俊彦不曾料到的。濑原只是暂时借调到情三课，是协作关系，不大可能出现让他出任务的状况。

“虽然是他主动申领，可这终归是你三课的事，好意思吗？有脸吗？”佐佐木总算说出令他愤懑的原由。

“日耀重庆计划”之一，有个重要物件要交予重庆“夜桜”组织，人选必须可靠。考虑到另外一个行动的指挥系统缺乏一个一锤定音的首脑人选，佐佐木希望由三课领导层某个人担任此项任务，物品交接完成后即赴任另一项行动首领。

在佐佐木的目光注视下，滨佑与副课长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确对佐佐木说，此事最好交由今野吾部长定夺。佐佐木便奇怪了，你们自己不能决定此事吗？在滨佑面露难色之际，副课长解释道，此前还从未有过佐级军官深入敌后的事情发生，需谨慎。

佐佐木不由疑惑，军规上哪一条哪一款规定过吗？

自借调过来就极少发声的濑原突然就站了起来开口道：“我去吧，我在重庆呆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情形还比较熟悉。”

其他三人都愕然地望着他。重庆，乃中、军统之巢穴，去而复返的几率微乎其微。而佐佐木注重的是他的精神状态处在一个低潮期，似乎不大适合这种高强度的脑力付出。

佐佐木的陈述虽已涉及到“日耀重庆计划”的内核，但措辞仍较为严谨。

在他把征询的目光投注到俊彦的脸上时，俊彦叹了口气道：“这无关精神与脑力，他这是向死而生要搏一把啊！”

佐佐木何尝不明白这点：“我不管他搏一把也好借此翻盘也罢，我只想确定他行不行。”

俊彦便问：“你来就是征求我的意见啰？”

佐佐木便说：“废话，看你俩的关系还不错，对他应该比较了解。”

爽然一笑的俊彦说：“我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但并不代表对他们都了解。至于濑原课长到底行不行，我也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我觉得你应该给他这个机会。”

佐佐木不满道：“你是让我给他赌一把的机会？这能赌的吗？”

俊彦自有他的道理：“的确不能。但你若真正理解了向死而生的内涵，就根本无需向我征求意见。滨佑课长不是已经给你上了一课吗？”

在佐佐木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时，俊彦又说了：“向你透露一个小秘密。所有人甚至包括濑原本人都以为，濑原是被发配到三课的。其实不然，是今野吾部长赐予他一个翻盘的机会。”

“难道今野吾部长有先见之明？不可能吧。”佐佐木表示怀疑。

“大大的有可能。濑原背锅，今野吾部长欠他的。让濑原继续呆在二课，下场就是一蹶不振。三课是‘日耀重庆计划’的具体执行者，一可以展示他的才能，再则立功受奖的机会大大的，你的明白？”

佐佐木再次点头表示赞同。

俊彦的这番话，究其本质，实则是官场的不二法则，亦是最为便捷的途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