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惊弓之鸟

百思不得其解的曾克凡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的思维已经从自己为何被日本人缀上转移到了俊彦对此次行动的态度上，似乎源自旁观者清这样的道理，问题是曾克凡并不糊涂啊，明知是一次毫无胜算的行动，但他必须得执行，哪怕抛头颅洒热血。

上面的决定某个角度看，其实并无多大的问题。当下全面打赢日本人几乎是梦想，但在某个局部给予其痛击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还是做得到的，皇室观摩团成为靶子也就顺理成章了。

车子蓦然一个轻颤，应该是司机点了下刹，沉思中的曾克凡睁开双眼，如炬的目光迅疾一扫，同时发现了路边一株行道树树身上用白色油漆标示的一个箭头朝下的报警信号和数名正朝车子这方奔来的青壮年男子。

曾克凡刚喊出一句“加速”，车子已然提速，与此同时，枪声骤响。坐在曾克凡身旁的小路一把将他按压在座位上，副驾席位上小夏还击的枪声亦响了起来。

此时恰逢晚间人们出门闲逛或购物高峰期，司机驾驶着车一路狂摁喇叭一路狂驰。未几，两辆军用三轮摩托车和一辆小轿车追踪而来，后挡风玻璃被子弹击碎，洒下的玻璃碎片将曾克凡的脑门扎了个口子。

既然被发现，后面有追车也就罢了，若是尚未摆脱之际，前方亦被堵，他们就成瓮中之鳖了，擎等着被人活捉了，或者杀身成仁。

曾克凡用手抹着脑门上的血正担心着，前挡风玻璃“啪”的一声碎了，司机的胸部被子弹击中，导致车子向一边溜去即将撞向路边的行道树，小夏伸出手打了一把方向盘，后座上的小路薅住司机的后衣领将他拽下座位，小路身下的曾克凡夺下他手里的枪返身朝后面射击，而小夏则已坐进驾驶席，眼瞧着前方路边有一条巷口，不管三七二十一钻了进去。

巷子不宽也不深，很快就到了尽头，出巷口又是一条马路，若是再被人堵着了，那可真是只剩以身殉国一条路了。小夏正思忖着要不要来个加速度冲过去死里求生，忽见巷口两侧分别有俩人朝这边招着手，示意冲过去。就在小夏犹豫间，其中一人竖起了中指。

是中统的人！

此时即便对方是冒充中统的人，小夏已别无选择。在车子距离那二人约十公尺时，其中一人伸出手连续做了一个推挡和压掌示意车子停下车上人下车的动作。

瞅了个正着的曾克凡对小夏喝了声“照他的话做”，小夏踩了脚刹车将车停了下来，小路伸手把了下司机的颈脉，摇摇头，与小夏同时推开车门，护住曾克凡下了车，中统的那二人迎了过来。

刚才做动作的那人分别扫了三人一眼，认准了曾克凡对他说：“敌人很快将从两边包夹而来，马路对面有你们的人接应，我们在这儿阻击，快！”

此际任何多余的话都是在浪费时间，曾克凡对二人抱了抱拳，跟在小夏和小路的身后窜过马路，斜对面一个胡同口钻出二人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是九处的行动科副科长毕中闵。

“属下失职，让老大受惊了。”大冷的天，他头上挂满了汗珠。

“现在说这些狗屁的用！”心中怒火万丈的曾克凡呵斥一句。

“是。”毕中闵条件反射般应了声，在前面领路钻进了胡同口。

一路狂奔，枪声渐弱，实在跑不动了的曾克凡停在了一个犄角旮旯处，大口地喘着气，边喘边问毕中闵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倘若不是暗哨发现有人潜近，估计大家都会被困在了驻地。庄处长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估计是他带了尾巴。”毕中闵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他人呢？”

“去摸下一个驻地的情况了，他恼火得很。”

“他有啥可恼的？带回尾巴尚不自知，越活越转去了。”曾克凡咬着牙近乎咆哮道。他看了下表，又抬头看天，似乎在辨认方位。

跟毕中闵一道的年轻人是南京区站点的人，明白曾克凡是什么意思，马上说，下一个驻地在东南方向约五里地，我去前面打探，你们后面跟着。

所谓的驻地，均是军统南京区为曾克凡一行人安排的民居，较为隐蔽易于疏散，住旅店客栈想都别想，特高课每天都要查。

毕中闵和小夏在前，小路断后，一路护送曾克凡行走了约四五里地，进入一爿民居区域。刚才探路的青年折返而归，对曾克凡说，目前暂时安全，庄处长就在前面候着。

曾克凡摆了下脑袋，独自一人向青年所指方位走去。走不多远，前方墙角里有星火在闪烁，曾克凡走拢去，只见庄杰正大口大口地抽着支烟。曾克凡围着他转了一圈，从他的装扮上还真有有点儿想不通他是怎么会被人认出来的。

庄杰一早就出去了，他要跑几个仅剩的几个站点去联络召集“旧部”，出门时就是现在这副装扮。

脸上因抹了一层油彩看去至少老了十多岁，头上戴了顶破毡帽，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用一根麻绳裹着，脚蹬一双破棉鞋，整个就是一郊区的菜农。

就在曾克凡摇着头万分不解之时，庄杰将嘴里的烟头一口喷出老远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就这一副穷瘪样都被人盯了梢，真他MD邪了。”

曾克凡喷一口笑道：“骂得好，堂堂大区长被人给耍了是挺憋屈的，我也想骂一句来着。”

庄杰挑了他一眼，似在问难道你也被人怎么着了？

曾克凡一脸的嘲笑化为苦笑道：“不过没你这么惨，但也极具风险，当时我正跟我的情报员在一块，要出了事就亏大了。我也想不通，怎么就被人给盯上了？你确定除蔺泰来和廖昌生之外的那些中层干部里没有变节者？”

庄杰肯定地说：“我见过老区了，也跟其余几个中层确认过，自上次被端以后，没人再出过事。”老区区则明是另一位副区长，庄杰之后主掌军统南京区，庄杰日前赴川“述职”并未言明是否回归，目前尚未扶正。

“那这事就真有点儿邪门了。明天就要和中统区的瞿戈晖会面，须得万分当心哪。先回吧，好好合计合计。”

心情极度不爽的庄杰又从破棉袄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被曾克凡一把掐了扔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