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聪明人

集训基地。

“呼哧”“呼哧”……

在门前几个值班哨兵同情的目光中，B组队员扛着一袋70公斤的石头进了门，“扑通”一声扔掉背囊，趴低身体不停地喘粗气，这一段崎岖的山路接近七公里，即使装石头花费了两分钟，也肯定没有超时，这一点把握蒙云还是有的，因为他采取的是四人一起抗，两两轮换的策略，最大限度保证体力的同时，不会影响速度。

就在B组队员对头**的时候，高兴国带着三名教员走了过来，B组队员马上站直了身体，高兴国踢了一脚地面装石头的战斗背囊，然后瞥了蒙云一眼，歪头冲身后一名年轻教员说道，“超时没有？”

“报告，用时27分钟，没有！”这名年轻教员回道。

“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高兴国扫视了一圈儿队员，“在B组因愚蠢的决策，导致集体受罚的时候，A组已经成功完成了作战计划。你们中有不少人是来自军事院校的高材生，自认比别人聪明，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嗯？”

“报告，那是因为A组命好，没遇上你，”韩飞不服气地喊道。

“哟呵，不服？”高兴国几乎贴上了韩飞的脸吼道，“溜须拍马一个顶仨，一旦拉出来练练，就他娘的拉稀！有什么不服气的？”

韩飞被骂得不吱声了，谁也没想到高兴国今晚的火气这么大，以前韩飞一般开对方的玩笑，高兴国也只是骂一声拉倒，但这一次不同，对方明显是真生气了。

“报告！”蒙云向前一步喊道。

“有屁快放，”高兴国不耐烦地说道。

“如果我的决定是错误的，想必你可以指出错在哪里，”蒙云朗声说道。

高兴国闻言凑了过来，但对方没有马上发火，而是冷声道，“自己想！”

接着，高兴国说完冷脸一甩，转身离开了，然后就听一名教员说道，“这个周末的休息机会属于A组，解散！”

这话一出，遍地哀嚎，自从参加集训队三年以来，只有第二年度的考核周结束，集训队员回过家一次。平时的话，每天训练科目爆满，只有周末才有机会休一次，可以做一些私事，比如，外出市里购物等等。

然而，之所以说有机会，是因为周末休息不是绝对的，是需要争取的，换句话说，最优秀的小组才配得到奖励。

当初，通过初选留在集训队的一共54人，被分为九支小组。

第一年的时候，以体能训练为主，为了争夺周末一休的机会，九支小组的队员都玩命的训练，晚上睡觉不说梦话，不踢被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训练刻苦，往往为了一次休息机会，集训队员都会肆意地挥霍体力，丝毫不顾剩下的训练科目，多少显得有些愚蠢，但这就是年轻人的热血，这就是男人单纯的一面，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的挑衅，便能彻底激发他们的热血和斗志。

但是。

一直到地狱周来临，一群年轻人才知道“后悔”俩字怎么写。

进入第二年，九支小组只剩下四支小组，54人变成了24人，争夺周末一休的竞争者减少了，但训练科目更专业和明细了，比如，狙击战术，水下射击与爆破等等，对集训队员来说，周末一休也变成了“优”和“差”的象征，谁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答案肯定不是军人。

这就是海军特种部队，这就是第七中队集训队，即使周末一休的机会，也会在激烈的竞争下，转变成训练标准的一部分。

虽然参加集训的人每年都锐减，但很少有人主动退出集训，特别是第二年的时候，没有一个主动退出的，即便退出的人，很多也不是因为不合格，而仅仅是因为成绩垫底，这就是集训队的文化，没有固定的标准，只有更优秀的人！

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真正基础差的人，早在集训的初选阶段就被刷掉了，根本坚持不到今天。

相同的道理，但凡坚持到今天的，都是值得敬佩的“英雄好汉”，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说到集训经历，就不得不重点提一众集训队员，来自海军基层部队及各大军事院校的90后们。

很多人看不起90后，都觉得他们不堪大用，这句话可以有两种理解，说得好听点，许多人觉得他们是理想主义者，说得难听点，就是缺乏责任心和务实精神，但事实上，那是因为这些年轻人的血性没有被激发。

换个竞争激烈的地方，许多人就会发现90后原来都是一群凶猛而狡诈的恶狼，根本不是软绵绵无力的绵羊，但凡轻视90后的，直到被挤下去，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愚蠢。

海特和陆特不一样，没办法从全军征召优秀兵员进入集训队，一方面，军队跨系统人员调度十分麻烦，另一方面，如今是讲求信息化战争的时代，优秀的体能固然重要，但知识和学历也十分重要，否则，记忆和学习一些东西的效率太低，比如，第七中队的入选标准就是掌握一门除英语外的外语。

第一年，除了体能训练，以及蛙人的潜水、游泳等基础专业训练，剩下的就是语言培训。从各大军事院校直招集训队员，不仅可以避免跨军种调度的麻烦，还可以保证兵员素质，一举两得。

一开始，接到征召通知参加集训的学员和基层部队的士兵，包括第一二年的集训期间，集训队员都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哪支特种部队的直招，都下意识地认为是海军的几个特战旅，毕竟，在此之前，没人听说过海军有其他的特种部队。

等到集训第三年，也是最后一年，或者说最后一年，经过激烈的竞争角逐，集训队仅剩下12名队员，也就在这时候，集训队员才知道“第七中队”。

进入第三年的12名集训队员，接受的是第七中队独有的训练科目，比如，反恐训练、武装渗透、情报传递等等，除此之外，集训队员的装备也开始与正式队员趋同，比如，战术头盔，先进的夜视仪，枪械等单兵装备。

但说到底，什么是第七中队？第七中队是什么编制？答案是谁也可以是第七中队，它可以是一支海上防险救生队，可以是一支后勤保障队，也可以是一支不存在的影子部队，无论穿什么衣服，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第七中队一定是共和国的忠诚卫士！

……

集训队双人间宿舍。

蒙云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一遍遍地回顾着行动过程，从决定到执行的每一处细节，1号路线需要急行军通过一条长约两公里的山谷，隐蔽性最好，2号路线则是穿过一片沼泽地，假想敌防守力量薄弱，3号路线距离目标最近，但一路都是陡峭的山路，说白了，路况不好。

从隐蔽的角度来说，1号路线优于3号和2路线，从论出其不意的效果来说，肯定是2号路线，因为那里是一片沼泽地，但凡正常人肯定都不想走那里，因为一旦稍有不慎，就有陷进泥潭的生命危险，一旦发生意外，不仅完不成任务，还容易给自己制造额外的麻烦，3号路线距离一座岸防哨所近，夜间潜入容易，白天一定会被发现，容易暴露。

假如是实战，1号路线毫无疑问是首选，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一次不是实战，一般集训队员能想到的方面，身为集训队总教员的高兴国也能想到，毕竟，集训队员学的东西都是对方教的。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他刻意选择了一条违背战术条例的路线，为什么对方还能想到？有些说不通。

难道是行动细节出现了问题？

从五公里的海面开始向岸定向潜泳，这一段水下潜入过程肯定无法被察觉，上了岸，是一片浓密的热带雨林，即使空中有无人侦察机巡视，也无法捕捉到雨林中的场景，行动开始的第一阶段也没问题，接下来，第二阶段陆地潜入还没开始，就被堵在了起点。

“想什么呢？不睡觉，”韩飞晾晒好衣服推门，端着盆子走了进来，“马上两点了，三个小时后，大老黑不定怎么折磨咱们呢？”

“我只是在想，如果是老高，他会怎么选择，”蒙云说道。

“放松一点，小老弟，”韩飞不在意地说道，“据我所知，即使选择1号和2号路线，咱们也一样瞒不过大老黑的鼻子，哦，还有他的狗。”

“老高是有本事，但不是理由，”蒙云说，“A组就做到了。”

“A组？那是他们运气好，没碰到大老黑，”韩飞打着哈欠关掉了灯，“想想好的一面，在B组你至少一直是第一名。”

“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蒙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道。

“我说是A组运气好……”

“不对，上一句，”蒙云打断了韩飞的话道。

黑夜中，韩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无论咱们走哪一条路线，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根据往年的惯例，大老黑压根儿就不想让咱们成功，哎你可别出去乱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如果让……”

不对，还是方案的问题！

蒙云想到这里眼前一亮。

接着，蒙云没有听进心里韩飞后面的碎碎念念，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明白了！哈哈，不愧是老狐狸啊。”

看上去，高兴国不是一般的了解他，虽然他考虑到了前者的思考方式，但对方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当他想到第二步的时候，高兴国已经想到了第三步，最后还是比他棋高一着，按照高兴国提供的行动计划，B组永远不可能成功，这一点韩飞说的对。

他早就该想到的。

上级只负责下达作战命令，具体的行动计划该由负责执行任务的战斗人员制定，这是高兴国在第一节特种作战理论课中的开场白。说到底，他错就错在把高兴国当成“自己人”，高兴国反复强调是他的决策导致B组行动失败，但唯独不说他错在了哪里，一般人肯定认为对方是故意挑拨他和队员的信任，以便压迫他的自信和领导力，可事实上不是。

高兴国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也不是气愤他扑手雷的鲁莽，可能也有一点这方面的成分，但肯定不完全是，往深层次去想，对方只是想告诉他一点“你既是执行者，也是领导者”。

换句话说，对方是在教他做一个合格的指挥员，不仅仅是一名突击队员。

“明白什么了？”韩飞一头雾水地问道。

“老高是个聪明人，但我差点误会他，”蒙云说道。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外面的走廊传来了高兴国几声警告性的咳嗽，“韩飞，蒙云，明天的训练科目结束，加训武装越野十公里！”

“……”

“嚁——”

接近五点钟。

楼道中，一阵刺耳的哨声刺破了寂静的清晨，蒙云和韩飞马上起身穿戴作训服，过程中，韩飞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靠，才四点半！后半夜就睡了俩小时，不知道的还以为地狱周来了呢。”

“一个月，快了，”蒙云随口说道。

十多秒钟的时间，蒙云迅速穿戴完毕作训服，拉开宿舍门，在走廊旁边站好，脖子里挂着不锈钢哨子的教员瞥了他一眼，很快，B组的其他队员也陆续跑了出来，都在各自宿舍门前左一步的位置站定。

“携带翼伞装备，海上高跳低开训练，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