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煮酒论道

进入冬月，天气骤然寒冷起来。瘟疫在低气温下活跃度将会大大降低，因此各地传来消息，暂时控制住了瘟疫的蔓延，只要处置妥当，便会将这次瘟疫消除，防止第二年开春再次复发。

徐淮地界则是已经基本消除了瘟疫的影响，百姓又开始安居乐业。部分医疗队成员也陆陆续续的回归本部。

朱浩回到徐州后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便是正妻陈夕瑶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这让他欣喜不已，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可惜吴老头不在，不然又能借他的双眼看看是男是女。

远在扬州的朱寿镒老两口听说大儿媳怀孕，大喜过望，专门千里迢迢的赶来探望，并在此一连住了十几天，弄得其他三个夫人紧张不已。

回来后的一段时间里，朱浩过的很是惬意，每日除了到处视察视察，便是跟刚刚半岁的女儿朱嬛玩耍一会，剩下的时间便跟陈夕瑶呆在一起，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感慨一番。孕妇不但需要身体上的调理，更需要精神上的抚慰。倒是陈夕瑶不大在意，虽然丈夫宠爱自己非常幸福，但目前自己有孕已经很知足了，应该让柳如是和汪素仙以及初为人母的孙玉娇也多多的承受恩泽才是。

朱浩也明白陈夕瑶的苦心，一到晚上就寝时间便不再踏入陈夕瑶寝室，而是每晚在另外三个夫人房中循环转悠。

这一日，朱浩把王夫之、王朗、罗云曲、李定国、王伯达等一众心腹叫到帅府，几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边吃着烧烤喝着小酒，一边商议给医疗队庆功的事宜，气氛颇为热烈，聊着聊着便谈起天下大势。

“大帅，咱们跟李自成的暗中交易还要继续下去么？”王夫之问道。

“当然，只要李自成有钱，咱们就卖给他。”朱浩笑道。

“属下有些不大明白，以前您说李自成小小的火器军不成气候。但目前咱们已经前前后后卖个他两万多支鸟铳了，这个数有点大吧？”罗云曲接着道。

“这算什么，即便他手里有十万鸟铳对咱们也造不成威胁。你们想，造火器的技术、工人和设备咱们是一家独大，就算他李自成会仿造，能造的好么？”朱浩不屑道。

“这倒是，据洛阳的情报员回报，李自成按照咱们的产品仿造的火铳故障率极高，而且经常炸膛，弄得他常常出丑。我看这笔买卖还早呢！”王伯达笑道。

众人也是一阵大笑。

“那是，跟咱们徐州的底蕴相比，他李自成就是再忙十年，也不一定能达到咱们三年前的水平，就由着他蹦跶，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大帅，我担心的是李自成现在广揽人才，免纳税粮，争取民心，恐怕是已成气候，到时候咱们与他一战，是不是会影响咱们的大事？”王夫之有些担心的道。

“而农担心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李自成也是很会争取民心的，双方相争，百姓是否能顺服我们是个大问题。”王朗接着道。

朱浩暗叹了一声，这些人果然还是受制于现在这个时代，思想还是有些局限性的，不像后世那样，将几千年的历史文明综合，形成一套完整的治世理论。

“你们放心，李自成难成大器。而且现在已经显出苗头。你们知道李自成要应付庞大的军费开支，还要从咱们这里购买军火需要多大的财力支撑么？”朱浩摇了摇手掌道：“每年至少三百万两，这还不算用于民生的钱，因此别看李自成搞什么均田免粮，他一直劫富济贫，没有正经的实业支撑，早已是打肿脸充胖子，外强中干了！”

“大帅这番话倒是很有道理，可否跟我们详细解说一番？”众人听他说的新奇，都来了好奇心，王朗问道。

“治国之道，在乎平衡。既要顾忌百姓生活，也要争取工商士绅各阶层的支持。但这几个阶级一般来说都是有着很大的矛盾的，比如说农民佃户跟地主，工人跟工厂主都是对立的。因此如何周旋其中，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才能让大部分人支持你。像李自成这样，一心一意的解放农民，**地主和工商士绅，不会长久。工农商都是相互联系，农业农民也是离不开工商的。况且李自成免了农民的税粮，他拿什么当军资？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使劲的搜刮地主和商人的钱财供其使用！”朱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可是大帅，李自成目前这么搞，还算不错啊，至少农民都很拥护，根基也算很硬了。再说大部分的地主为富不仁，早就该好好治治了！”李定国不甘的说道。他是义军出身，对地主富商还是有些排斥。

“鸿远有些偏激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地主中也有好人，不能一概而论，假如天下能变成一个地主减租减息，农民交租交息，和平共处的世界，你说还用得着消灭地主么？无论何时，武力解决问题并不能彻底。李自成实行的土地政策跟咱们这表面上很像，但本质不同。他是妄图一步登天，短时间内用暴力推翻存在了数千年的制度，你们说哪有这么容易？况且李自成也是自私自利之人，他不可能永远不去剥削老百姓，如我所料不差，一旦李自成羽翼丰满，也会走回历代王朝的老路。李自成的部下虽然多是老百姓出身，但他没有充分理解人性。是人在**裸的利益面前没有不动心的，你们以为他手下的将领都是干净的？刘宗敏、牛金星等人哪个不是拥有大量的田产财物？所以说，李自成所实行的政策表面看是人心所向，其实早已种下失败的种子！”

众人听了他的长篇大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连一向洞察世情足智多谋的王朗也似懂非懂。朱浩心道这就是时代局限性了。

“我再举一个例子，你们看历史上有不少的所谓明君盛世，先秦商鞅变法，西汉文景之治，大唐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北宋王安石变法等等传诵千古。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各领风骚数百年！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并没有完全消灭阶级矛盾的对立，因此这些王朝终归没有千秋百世。只是英明的君主懂得如何利用手里的力量去缓和这些矛盾，达到各种力量的一种平衡，说的通俗点，农民解决了温饱，地主商人丰富了家产，最后大家都满意了，天下也就太平了。如果不充分了解人性，就不能掌握国家各种力量之间的微妙关系，因此也就不能达到游刃有余。”朱浩侃侃而谈，众人则是闻言深思。这些理论太过超前，朱浩也不指望他们一朝之间便理解透彻。

“大帅的理论非常新奇，仔细想来却很有深意，您对人性的分析真是透骨啊，我等不及也！”王朗叹道。

“呵呵，古语言人之初性本善。说的是人一出生开始，他的思想为零，因此也就不存在好坏。只是后天的环境影响，才让有的人变成好人，有的人却沦为坏人。但好人与坏人之间还真没有明显的界限。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或多或少而已。拿在座的诸位来说吧，假如你老罗无意中犯了错误，我就把你从师长降为士兵，你会不会有所抱怨呢？肯定会，这个就是自私。咱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为了百姓为了国家而奋斗，并非是咱们有多么崇高，是什么圣人，只是咱们有一个美好的理想和抱负，仅此而已。不过大家不用丧气，即便只是一个抱负，咱们已经是能人所不能的，足以名垂青史！”朱浩见众人有些低落，连忙解释道。

“大帅之言振聋发聩，我王朗自负聪明才智不输任何人，现在想想，终究不是圣人！”王朗感慨道。

“先生不必介怀，世上本无圣人，即便孔孟大贤也不过是因着统治者的需要才被美化！若是因我一言便消了大家的积极性，倒是我的罪过了。咱们言归正传，还是说说李自成吧。刚才我说李闯必难成大事，原因有很多。他不过是一名底层百姓，并没有大局观，若非遇上李岩，他连现在的成就都没有。跟朱元璋一比，无论从识人上还是战略眼光上他差远了。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若是没有洞察世事的头脑和持之以恒的努力，顶多折腾一番，历史的洪流最终还是会将其淹没！”

“那您看朝廷如何？”王伯达小心翼翼的道。

“呵呵，本来我还以为朝廷还能苟延残喘三年时间，不过以而今的形势来看，恐怕够呛，顶多两年就会完蛋大吉！”朱浩笑道。

“哦，此话怎讲？”众人闻言一愣，王朗问道。

“此前我说三年那是因为李自成张献忠之辈未成气候。如今不同了，单单一个李闯已经对朝廷占尽优势，加上李岩从旁策应，南靠张献忠，已无后顾之忧。可以说，如果咱们不加以干预，以李闯现在的实力打进北京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说来，李闯对咱们的威胁不是很大，他又为何不北上呢？”李定国问道。

“这就是李自成的局限性了。毕竟他原本只是个普通小民，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很知足了，大明朝立国二百多年，在他面前犹如庞然大物。虽然这个庞然大物里外都烂透了，他依然没胆量孤注一掷。同理，皇太极也是如此。”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

历史上李自成确然如此，据研究发现，李自成在逼近北京的时候，还抱有跟朝廷和谈，要求皇帝册封他为关中王的意思。后来崇祯拒绝，才引得李自成下定决心推翻朝廷，成就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