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辽东内乱

明廷这边局势稍稍稳定，辽东方面却陷入内乱。皇太极突然暴毙，造成满清内部权力真空，八旗旗主分成几派，各自拥立代言人，吵得不可开交，几乎要兵戎相见。

此时皇太极留下的儿子中，大部分被掳到徐州，只有豪格和一个幼弟常舒健在，按理应由其中一人接任皇位。但当时满清刚刚进入帝制，各项皇位传接制度并不成熟，即便是皇太极登位也是得到各议政王的统一支持，因此清廷内的推选制度还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在众多满清权贵中，多尔衮和豪格是最有竞争力的对手，一个是战功卓著，并有兄弟支持；一个是皇帝之子，名正言顺。

满洲八旗中，济尔哈朗领有镶蓝旗，多尔衮和多铎兄弟领有努尔哈赤留下的亲军正白、镶白两旗，代善领有两红旗，豪格则统有正蓝旗，加上皇太极死后留下的正黄和镶黄两旗，以他的实力最为雄厚。但他的兵力虽多，战斗力却不如多尔衮兄弟的白旗，代善被杀，其子岳托此时不愿横生是非，济尔哈朗在刚刚的沈阳之乱中侥幸逃过一劫，至今吓得不轻，只能当个老好人左右逢源，一时间难以分出高下。

多尔衮和豪格俩人也明白其中的厉害，虽然都知道自己有资格和实力稳定宝座，但无奈实力相当，谁都不敢轻易开战。所以在几次朝会上，双方各自的代表吵翻了天，以至于把国家大政和给皇太极复仇这样的大事抛到脑后。而沈阳城也是暗流涌动，风暴将起。

崇祯十五年三月的一次朝会上，众满汉大臣肃立在朝堂上。豪格看着高处空着的龙椅心下难过，默不作声。多尔衮则是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底下的朝臣也是分成三帮，有两队泾渭分明，列在两人之后，多尔衮身后便是阿济格、多铎兄弟及与他交好的满汉大臣。豪格后面则是以前忠于皇太极的一班朝臣，代表人物有代善之子硕托、悍将鳌拜、老臣索尼等。双方各自虎视眈眈，毫不想让。另外一些人则站在殿门口处，表示中立。只是经过沈阳之乱后，满汉重臣损失不少，许多地位不高的官员也被拉来充数。

不多时，豪格方一名汉臣出列道：“各位王公大臣！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今大行皇帝龙御归天，自当有新皇帝继承大统。当务之急便是立即由新皇登位，以稳定朝野上下。”

多尔衮方立即有一名满臣跳出来冷冷问道：“此言甚是，那么李大人认为谁能即位为帝呢？”

那李大人毫无不畏惧道：“自古以来，便是子承父业，无论历朝历代皆然。当然是由太宗皇帝的子孙继承了！肃亲王乃太宗皇帝长子，英明睿智，深孚众望，由他继承帝位天经地义之事！”

“哈哈，笑话！且不说太宗皇帝突然驾崩，未及留下遗诏。便是太祖皇帝传位之时，也没有指定太宗皇帝便是继承人。还不是由众王公大臣推举？”那满臣讽刺道。

“赫楠，你，你竟然对太宗皇帝不敬，你该当何罪！”那李大人气的胡子乱抖。

“老子只是实话实说，何罪之有？说到英明睿智，睿亲王在太祖皇帝在世之时便是我大清中流砥柱，何人能出其左右？况且睿亲王乃是太祖皇帝正妃所出，就算依你们汉人立嫡那一套，也应该是睿亲王即位！”赫楠斜着眼道。

一边的鳌拜大怒，指着赫楠叫道：“你这么说就是指太宗皇帝皇位是篡来的，没有资格即位了？”

鳌拜乃是满洲第一勇士，勇悍绝伦，他这一指，赫楠打了个突，害怕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倒说来听听！”鳌拜不依不饶。

“赫都统的意思是太宗皇帝乃是众位王公大臣共推上位的，所以我们所有人才心悦诚服！如果太祖皇帝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希望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坏了他老人家的规矩！”多铎冷冷道。他的职位和地位在鳌拜之上，并不怕他。

鳌拜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引经据典，又开始了新一轮争吵。多尔衮方搬出努尔哈赤公推大汗那一套祖制。豪格这边的汉臣则以纲常伦理相辩，一时间难分上下。

只听獊啷一声，鳌拜拔出腰间短刀，叫道：“够了，多说无益！何不在某的腰刀上分出高低？谁要胜得了我鳌拜，我就服他！”

这一下顿时让众人目瞪口呆，一直以来，众人虽是争吵，但谁也没胆量冒大不韪，提出武力解决此事。此刻鳌拜拔刀相向，便是点燃了火药桶。

多铎反应较快，大叫来人。呼啦啦，殿外顿时涌进来一大群带甲侍卫，都是他所属镶白旗部下。鳌拜并不畏惧，也大喊一声：“都出来吧！”

只见一队正黄旗士兵却从内殿涌出，原来双方都有戒心，早已在殿内殿外伏有甲兵。

一时间几百名甲士针锋相对，刀光刺眼。大殿上气氛格外紧张，一场血战爆发在即。

而作为当事人的多尔衮和豪格却好像丝毫没看见这场面一般，一直没有出声。多尔衮低着头在想事情，豪格则悲愤的看着殿中的宝座。

忽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一头磕在丹陛台阶上，顿时鲜血长流。众人一看，原来是老臣索尼。

“太祖皇帝啊！先帝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吧，你们尸骨未寒，大清的伟业刚刚开始，这帮人便为了争权夺利要自相残杀！这是要毁了你们辛辛苦苦历尽心血打下的大清基业啊！天啊，快赐我一死吧，我不忍心看着大清几十年基业毁于一旦啊！呜呜！”索尼老泪纵横，哭喊着捶打殿中的龙椅。

众人看着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惊异者有之，疑惑者有之，鄙视者亦有之，但最多的还是尴尬和同情。双方的兵士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多尔衮叹了一声，上前扶起索尼，温言道：“索大人不必如此悲痛，本王在此起誓，一天不为先帝报仇，便不会染指皇位，若违此誓，不容于萨满大神！”他不说自己甘愿放弃帝位，言下之意，是要为皇太极报仇后才来争夺，以示绝不放弃皇位。

豪格闻言哼了一声，大声道：“豪格在此向着皇阿玛的在天之灵发誓，不报此仇，绝不敢有所妄想！”

多尔衮仿佛没听见一般，挥了挥手，他属下的甲士立刻退出了大殿。豪格不甘示弱，也命令手下撤退。

这时另一位中立派的汉臣出声道：“两位王爷的高风亮节咱们都是无比钦佩。只是国不可一日无主，这皇位总得有人继承不是，否则还不乱了套。”

满大殿的人虽然都看不惯对方，但这话很有道理，都皱眉不语。眼下皇太极逝世，清廷威望最高的礼亲王代善又被明军俘虏而去，再难有能服众的重臣出面斡旋。

“这样吧，大家今日先回去好好想个办法，三日后咱们再行朝议，推举新皇如何。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不能再起争执！”济尔哈朗出头道。

众人觉得也只好如此，便三三两两的退了出去。多尔衮和豪格对望了一眼，也快步而去。

当天夜里，沈阳城不少府邸灯火通明，无数满清权贵当夜无眠，街上到处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奔马声。

睿王府内厅，多尔衮正和济尔哈朗密议。

“三哥，我知道你深受皇太极器重，按理说应当相助豪格，为何今夜来见。”多尔衮因为白天的朝会济尔哈朗模棱两可，不满道。

“十四弟，你知道我和代善大哥一直以来非常敬佩你，大清的基业也是很需要你这样雄才大略的人继承的。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旗帜鲜明的支持了你，其他人怎么看我？况且我虽与代善大哥交好，却与硕托关系一般，如今他手里握有两旗兵力，是个最大的变数啊！”济尔哈朗有些无奈的道。

多尔衮脸色稍转，问道：“那三哥今日来的目的却是为何？”

“十四弟，哥哥说实话你别恼，这大清的皇位目下你是无缘了。当然我也不会支持豪格，最好是有个折中的办法。”

“那小弟就恭听三哥明言了！”多尔衮冷冷的道。

济尔哈朗看着多尔衮的脸色有些苦笑，道：“不瞒你说，我方才已与索尼等人商议了一个办法。既然你和豪格都无法顺利的即位，为顾全大局，我们可推举常舒为新皇，你认为呢？”

“什么？常舒？那个才五岁的小儿？真是岂有此理！”多尔衮一听，立马跳了起来，叫道。

“嘘！小点声！立常舒也是迫不得已，你想想，你和豪格无论拥立谁，都会立即引起一场内乱，那不是咱们大清能够承受的，也不是太祖太宗皇帝愿意见到的。为今之计，只有立一个局外人才能保证大清安稳，请十四弟以大局为重！”济尔哈朗诚恳的道。

多尔衮听他这么说，冷静下来。说实话多尔衮虽然权力欲很强，但并不是非要登上皇位不可，他是怕豪格为帝后会对自己不利因此才会力争，如果有折中的方案能保证自己的权力，不妨考虑一下。

济尔哈朗继续道：“你看常舒身为先帝之子，有资格继承皇位，这一条便可堵住豪格一方的嘴。另外他才五岁，不能理政，只能依赖我们这些王公大臣。到时候我联系一帮人推举你为第一摄政王，事情不就解决了么？等咱们大权在握，过几年实力巩固之后除掉豪格，再废掉常舒，那时候有谁可以为难你呢？”

这一番话让多尔衮不禁怦然心动。他对与豪格血拼的格局从来没底，况且大清的千古罪人这个名头他担不起，因此慢慢的接受了济尔哈朗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