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无疾而终

当晚大军便在县城驻扎。第二日一早，没等于世伦催促，赵元升便带着部队出发，往下一个目标洧川城而去。

这次赵元升没有尽出新兵，而是选拔了五千前次表现较好的新兵攻城。洧川县城的城防比之尉氏更加不如，不过这里临近许昌，算是战略重地，李岩在此布防了三千多人。

战斗没有意外，五千人对三千人，尽管比先前的战斗要激烈许多，但仍无悬念，耗时半天的攻城战很快结束，这次新军损失了三百多人，全歼了这三千人，其中俘虏过半。新军损伤多是肉搏造成，以新兵的战斗力取得这样的战果，对于世伦也算是不小的冲击了。

攻下洧川后，赵元升并没有急着进兵，而是在此休整了三天。

身在许昌的李岩得到消息，新军连下两城，有些凝重，急忙命白旺领兵马五千沿长葛、洧河一带布防，打算以洧河为险，阻挡新军步伐。

这边于世伦接连催促赵元升，即刻起兵南下，直捣许昌，拿下李岩。赵元升则是一脸为难，道：“大帅有所不知，我新军虽然战斗力强，但机动性不足，全靠后勤支持。现在正是初秋，南面洧河、潠河等正是丰水期，地势与我不利，若是被敌人切断后路，恐怕会陷入险地。况且李岩此人熟读兵书，非常狡猾，说不定正是诱敌深入之计，不可不防！”

于世伦一听，皱着眉头不语，李岩这人他也听说过，是李自成阵营中颇有才能之人，赵元升的话他不得不重视。但又放不下到手的成果，为难道：“那依赵师长之见，该当如何？”

赵元升一见于世伦为难，立即打起精神道：“既然朝廷的意思是打击李自成，那只要是李自成的范围，都是咱们的目标。李岩这人不大好惹，咱们不妨将矛头转向北方，打下中牟和郑州，怎样？”

于世伦一听大喜，暗道正合我意，急忙道：“赵师长所言极是，中牟和郑州乃是中原重地，一定要拿下，如此就请赵师长移师北上吧。”

却说李岩正在许昌城焦躁的等待军情，手下立即传来军报，说是新军不知为何打下洧川后没有南下，转而北上。

李岩一听之下，愣了片刻，继而大笑道：“果然如此！这朱浩当真狡猾，连我都差点被他骗了！哈哈。”

“夫君可是想到了什么，为何如此欣喜？”一旁的红娘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于世伦果然是傻瓜，被朱浩牵着鼻子走。夫人你想，这朱浩摆明了不想与我们为敌，此刻打到洧川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朝廷看，现在又突然北上，我更加确信新军只是敷衍朝廷，不想真的开战。”李岩解释道。

“可奴家有一点不明白，新军这次兵锋离许昌如此之近，只需多出一番力气，便可威胁咱们，难道他朱浩就不怕咱们李家做大么？”红娘子更加糊涂了。

“哼！我就是看透这一点才丝毫不担心。那朱浩什么人？既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也有实力。但朝廷就是横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只有朝廷覆灭，他才可能放开手脚大干一番。如今最有可能帮他推翻朝廷的便是闯王义军，而在这中间，他最顾忌的便是我。如我所料不差，在他心中，已经认定非我李岩，闯王不能成就大事。否则你以为他会舍不得动我？”李岩傲然道。那股舍我其谁的气概顿时让红娘子爱慕的难以自拔。

“那是，以夫君的盖世才华，无论辅佐谁都能成大事！”红娘子一脸迷醉的道。

“既然他不会动我，不妨将计就计，任他折腾去吧，咱们只要一心发展实力，未必比不过他！”

“夫君高见！”

李岩的这番言语无法传到赵元升耳朵里，此刻他正带着大军晃晃悠悠的往北而去，一天行程不过四五十里，这阵势不像是打仗的，更像是团体旅游，惹得于世伦连番抱怨。可抱怨归抱怨，那可恶的赵元升总有理由推脱过去，不是今天天热不宜行军，就是某处水质太差无法驻扎，一连十多天才慢吞吞的抵达中牟。

中牟城并没有多少守军，这里离开封太近，无时无刻不暴露在新军兵锋之下，因此李自成没把这里当回事，以新军强大的火力，这座城池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只是驻扎了两千人意思意思。

新军也没费多大的劲，以另外五千人为主新兵在火炮的掩护下很快便攻破城池，大部分守军逃跑，只歼灭了不到一千人。

赵元升带着第四师进入中牟驻扎起来，这一住便是七八天光景，直到逼得于世伦又筹集来不少粮草和饷银才懒洋洋的出兵打郑州。把个于世伦气的差点吐血。

他开始以为郑州小城，没什么困难，没想到这里遇到阻碍。郑州是虎牢关东边的屏障，算是洛阳城最外围的据点，李自成对这里颇为重视，在此囤积了八千兵马，整个城防几乎没有死角。新军拿火炮乱轰了两日，不过是稍稍破坏了一小段城墙，很快就被修补好。

而新军士兵冲锋到城墙下面，很快便被一阵弓箭和火器打退，。当然，表面上新军拿出十分的力气冲锋，一旦对方射箭便一窝蜂的往回逃，看起来“损失惨重”，但受伤的都是一些轻伤，重伤都极少，更不用说战死了。

这一下于世伦泛起了难为，连赵元升也是皱着眉头，颇为不快。于世伦以为新军已经黔驴技穷，他却不知道赵元升虽然表面上很是愁闷，心下却在偷笑：“这李自成真够意思，竟然在这小城上布置了如此多的兵马，弄得跟铁通似的，害得老子先前还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如何把戏演的逼真一些，看来完全不用。于世伦也是傻鸟，这点障眼法便把他骗了，以为这郑州城固若金汤，新军毫无办法，哼，若是拿出真实战力，不出半天，老子便能在城里喝茶了！”

新军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和士兵的精神状态让于世伦先前积攒下来的好感顿时一扫而空，暗暗对朱浩鄙视不已，真不知道别人嘴里的他所谓那些神话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么一个小城好几天都拿不下！

就在第四师“倾尽全力”攻打郑州三天，始终没能攻破城池，但也没见有农民军的援兵来到。原来李岩得悉朱浩的意图之后，便知会洛阳的留守将领，无论东边发生什么事，不用管。洛阳守将张鼐对李岩还是有些信服的，所以尽管也接到了东边的战报，就是按兵不动。

这样到了第四日上，新军军营中的于世伦突然接到了线报，说是新军此前攻下的尉氏、洧川二城在新军开走后不久便又被农民军收复！

这一下让于世伦难以接受，离开之前，于世伦不敢将县城留给新军，因此不但以朝廷的名义指派了新的县令，还召集了附近不少散乱官军驻守，他想李岩被打怕了，肯定不敢再打这两处地方的主意，自己就等着上报朝廷，升官发财。没想到这才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天，到手的肥肉又飞了！

赵元升看着于世伦的样子脸上一片关切，暗地里却是冷笑不已，这人自北京南下的那一天起注定就是一个小丑的命运，偏偏自视甚高，敢和我家王爷斗，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世伦暴怒之下，将那送信的小兵狠狠的扇了几个耳光才平静下来，那小兵却是怨毒的看了他一眼。众人也是纷纷皱眉，拿下属出气算什么东西！

无奈之下，于世伦找到赵元升商议，能不能回师南下，重新夺取这两座城池？反正这郑州城急切之间难以拿下，不能因小失大。没想到赵元升这次发了火，嚷嚷着道：“于大帅这话太随意了，即便您是上官，也不能这样折腾咱们。当初咱就建议这两处县城由咱们新军驻守，您不肯这才被李岩又夺了回去，现在再叫弟兄们去拼命，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世伦一见这场面，顿时大急，好说歹说，赵元升就是不同意，坚决不干。于世伦一怒之下，道：“本帅是上官，你们必须遵军令而行，哪个不遵我的军令，莫怪我军法无情！”

赵元升胆大包天，岂会被他吓到，斜着眼问道：“哦？不知道于大帅将如何处置不遵您军令之人？”

于世伦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是怒气冲天，吼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斩首示众！”

“既然如此，老子不干了，从现在起，您另请高明吧。我不是军中之人了，您那军法也管不着咱！”赵元升也怒了，摘下军帽嚷道。

“你，你竟然目无官长，来人，给我拿下！”于世伦浑身哆嗦着吼道。

“别喊了，老子也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吧！”赵元升身边的警卫营长也呼啦一下摘下军帽嚷道。

“对，老子也不伺候了！才发这么点饷银就想老子给你卖命？还不如回去种地呢！”

“操，我也走，我要去扬州找王爷，给他当个家丁也比在这里受气强！”

于世伦的态度顿时像是点燃了火药桶，周围大小将领和警卫也都纷纷摘下帽子，簇拥着赵元升离开军帐，扬长而去。只剩下于世伦一脸呆滞。

没过一会，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四师军营，全师二万官兵群情激奋，纷纷嚷嚷着不干了，呼啦啦的顿时跟着赵元升走了一大半，剩下不到三千人，当然这些人也都是赵元升事先安排好的。

赵元升带着众人没有回头，而是嘻嘻哈哈的一路玩耍，径直往开封而去。于世伦则看着空空荡荡的一个偌大的军营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啊？老天为何如此对我？于世伦忍不住仰天长叹。这时，一个老兵端着一碗茶走了过来，语重心长的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如此结束也是好的。”说完便将茶碗递给他，退了下去。

于世伦一个激灵，这老兵似乎话里有话，他端着茶碗想了半晌，终于豁然开通：这事本身便是一个错误，自打离开北京那天起就注定了被人羞辱的命运，自己也不想想，独身一人，仅仅靠着那自身都难保的朝廷名义如何能代替威名赫赫的朱浩？这朱浩即便不出面，玩死自己也不费吹灰之力，可怜自己被一时的惊喜蒙蔽了双眼，招来今日之辱。幸亏有这老兵提点，看来朱浩还是手下留情，否则随便找个人弄死自己，保证谁也查不出来！

想到这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叫来刚才的那名老兵，道：“多谢这位兄弟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今日我便启程回京，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那老兵眼中掠过一丝赞许之意，敬礼道：“请大人放心启程！”

于世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身进帐内收拾行李了。

第二日一清早，于世伦谁也没有惊动，便带着几名随从匆匆踏上了回京之路。

而军营中剩余的两千多人则全部开进中牟城，驻扎起来。

于世伦回京后，立即推脱自己能力不足，上书请辞。崇祯和周延儒虽然不知道南方究竟发生了什么，看他的样子似乎颇有苦衷，但无论如何逼问，于世伦态度坚决，而且请辞书写的非常古怪，似乎再劝说皇帝不要再惹朱浩。

崇祯虽然很是不满，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于世伦虽然办事不利，但现在请辞，也算是一种惩罚，便批准了。其后与周延儒一番计议，既然徐州水深，暂时便放弃吧，君臣二人均感无奈。

却说于世伦辞官后，回归南方故里，专心读书，几年后朱浩统一天下，于世伦已有不小成就，便放弃成见，在南方一个县级政府中担任了县长职务，而且将该县治理的物阜民丰，为此还得到朱浩的接见，当真是造化弄人。

随着朝廷的再次沉默，一场争夺兵权的闹剧以朱浩的胜利最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