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截劫（3）

杜子骏严肃地说：“我要为在场的每一位同志负责，所以，你必须讲明理由。”

孟丹阳问：“你的上级在布置任务时，应该介绍范同学的专业吧？”

杜子骏不由一愣，随即将一些零散信息串联起来，包括苏科长所说“北平辅仁大学化学系学生”、“护送去唐县”，以及涞源支队郭振山、崔三的出现……近期，军区供给部计划在唐县、涞源各增设一个兵工厂，作为化学专业的范希平显然与此有关。

其实，杜子骏此前曾奉命参与相关任务，他知道在晋察冀根据地创建之初，即1937年11月八路军总部发出指示，要求团级以上部队及地方政府招募技术工人，以开办修械所和炸弹厂；当年12月，晋察冀军区率先在山西五台县跑泉厂村成立修械所，第二年8月迁至河北平山县桑园口村，并正式命名为“第一修械所”，后将重建的跑泉厂村修械所编序为“第二”，除了修理枪械，还制造刺刀以及仿制手枪、步枪。与此同时，冀中军区也在河北饶阳县大官亭村成立了修械所。

目前，筹建的兵工厂有2个：保定唐县大石头沟村炸弹厂，以制造手榴弹为主；保定涞源县五亩地村修械所，以修理枪械为主。为此，正在从平、津、保等地招收相关人员，除参与创办兵工厂，还要充实到将于1939年4月正式成立的专职管理机构——晋察冀军区工业部，其驻地在保定完县（今顺平县）神南镇。

至于八路军兵工厂的数量、规模不断扩大，以至可以批量生产刺刀、枪械、掷弹筒、子弹、手榴弹、地雷、迫击炮弹、烈性炸药等，已是后话。

也就是说，杜子骏已认定范希平与兵工厂有关，而孟丹阳要求返回交通站应该与范希平有关，不过，他隐约意识到或称预感会引出麻烦。

孟丹阳说：“你的队员太粗鲁了，导致范同学在匆忙中遗失重要笔记，总之必须要找回来！”

杜子骏只得与胡长顺制定行动计划，并提前派出2名队员探路。然后，他俩及1名队员护送孟丹阳、范希平返回交通站。

没承想，郭振山带队在半路拦截，并强行收缴胡长顺及队员的武器，只因崔三事先有过提醒，郭振山才没敢对“首长”杜子骏动粗，而且他对孟丹阳也不感兴趣，但执意要带走范希平。

“请你过来一下。”杜子骏走向一旁，郭振山犹豫着跟过去，杜子骏低声问，“你来是不是为了兵工厂？”

郭振山含糊道：“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杜子骏说：“你们涞源那边是修械所，他是制造炸弹的，虽然都是兵工厂，但不是一个行当，尤其他是军区点名要的人，你敢横插杠子小心项上人头！”

郭振山狐疑地打量他，最终选择相信道：“那怎么办？”

杜子骏紧紧地盯着他，反问：“先说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郭振山当即说：“我可没窃密，也没泄密。”

杜子骏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郭振山说：“按照八路军总部的指示，军区要建修械所、炸弹厂，团级、游击支队以上单位也要……”

杜子骏打断道：“别给我打官腔。”

郭振山说：“没有，我是说大家抢技工抢得厉害，崔三就出主意紧盯着苏科长，前天我们从斋堂一直跟到野三坡，又从胡长顺的部下和刚接回来的学生那里……”

杜子骏已经清楚了，他再次打断道：“好了，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否则拿你是问。”

郭振山点头道：“明白。”

杜子骏说：“你们的人员多目标大，要马上离开这里。”

郭振山随后带队撤离，胡长顺朝着背影骂道：“郭振山，你小子以后别落到我手里。”

杜子骏催促道：“快走！”

时至中午，杜子骏等人来到预定位置，潜伏目视孟丹阳独自下山进村。

范希平掏出一张纸条说：“她说进村后把这个给你。”

杜子骏展开只见上写：我决定留下，你们马上撤离！

他大惊失色质问道：“怎么回事？”

范希平接过纸条看后，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杜子骏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范希平带着哭音说：“她说丢了订婚戒指，怕你们不让回去找，就借口我丢了重要笔记，我也不知道……”

“坏了坏了。”胡长顺低声惊呼。

杜子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有人从村外的小树林飞奔而出，正是提前派出的那2名队员，就在他们即将遁入河道时，随着枪声响起相继扑倒。

胡长顺懊恼地直跺脚，随即催促道：“快撤！”

杜子骏一把拉住他，提醒道：“这明显是预先设伏，估计后路已被抄了。”话音未落，他们的来路方向隐约响起枪声，杜子骏下意识地扭头眺望说，“应该是郭振山他们。”

胡长顺说：“管不了他们了，快跟我绕道走！”

很快，范希平就已体力不支，杜子骏和那名队员只得前拉后推，领先开路的胡长顺不时扭头催促，即便如此若不是枪声越来越近，范希平恐怕早就瘫倒了。

在爬过两个山头后，崔三带人追上来，他喊道：“快走快走！”

胡长顺让杜子骏带人先走，他返身迎上前问：“郭振山呢？”

崔三哭骂道：“都是为了给你们打阻击，他被日本鬼子打死了。”

胡长顺说：“你派4个人抬着那个学生走，其他人包括你留下跟我打阻击。”他见崔三在犹豫，当即举枪喝道，“郭振山死了，你现在就队长，快下令！”

崔三跺脚骂道：“胡长顺，要是再有人死了，我就跟你没完！”

五天后，杜子骏护送范希平抵达唐县大石头沟村，在办理交接手续时，一位腰系黑皮围裙、双手满是黑炭的老者快步进屋，他欣喜地说：“希平，真的是你，他们说又来新人了，我觉得就是你，还真是你呀。”

范希平连忙手撑拐杖站起来，也欣喜地说：“杨教授，您已经到了？”

杨教授说：“虽然被汉奸纠缠比你们晚出发一天，不过向导决定改走一条近路，所以前天就到了。你的腿怎么了？”

范希平说：“途中被日寇追杀，跑路时崴了脚，不碍事。”

杨教授随即环视四周问：“丹阳呢？”

范希平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由瘫坐在椅子上。

杨教授伸手撑住桌角，连连摇头道，“当时她非要去找你，我要是拦阻得再坚决一些就好了，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杜子骏已经明白，孟丹阳坚持返回交通站是为了吸引敌人，以掩护杨教授脱离险境。他没有道别，悄然出门匆匆离去，只因已领受新任务要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