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瓦西里

只要能出去逛，安琪儿怎么都愿意，即使扮成一个男人。

帕潘的样子安琪儿记得很清楚，再说眼前还有北门大少画的素描，她对着镜子照着图画自己给自己画了一张帕潘的脸。

正好她头发短，这下连头发都不用剪了。

就这样，一个九分相似的帕潘出炉了。

以安琪儿的本事，可以画到十分相似，可是北门钰只让她画到八九分。

十分相似那就麻烦了。

清迈这个城市，安琪儿也是第一次来，如今从获新生，她要拥抱人生的每一缕阳光。

街上每一个人，路边每一棵树，甚至就连乱糟糟的叫卖拉客声音，她都觉得可爱。

之前她强硬的生活态度，是无奈之下的放纵，现在的安琪儿，是真心享受一切。

北门钰想去那个帕烘寺转一转。这是清迈很有名的一个景点，也有许多高僧大师。那个人既然自称大师，很可能这个寺庙里面有人认识他。

让安琪儿扮成八九分相似，北门钰的打算很简单，就是很可能有人错认了冯京当马凉，把安琪儿当成那个大师，这样名字就套出来了。

有了名字就可以顺藤摸瓜。

他计划的很好，但是安琪儿却不会完全按他的意思来。她一路走一路看，什么都要玩一玩转一转，走了半天，寺庙还远着呢。

这一路上北门钰一直希望有人能过来打招呼，结果除了拉客的，根本没人认出安琪儿来。

北门钰有点失望，安琪儿却依然兴致勃勃。

她看到一个广告，是中国的京剧团来清迈演出，这顿时勾起了她的兴趣。

“大少，我们去看戏。”

“这个你也喜欢？”北门钰有点奇怪。现在喜欢京剧的年轻人不多，更何况安琪儿是在国外长大的，她会喜欢京剧？

“我爸爸妈妈都喜欢。”安琪儿随口说道。

安琪儿的这句话让北门钰一下沉默了。

续命这件事，北门钰为什么如此抗拒，就是因为他在计算有缘人的时候，会一瞬间看清楚买命人和续命人的所有历史经历。

这就等于他凭空多了两个人的人生。

人生总有甜酸苦辣，总有不堪回首的日子，总有肝肠寸断的时刻，北门钰的“看清”不是用眼去看，而是用心灵去体会。

要是用眼去看，一个人的历史几十年，他哪能一瞬间看的过来呢！

只有感同身受，才能瞬间完成一切。可是去体会一个人的过往历程，这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这种心理上的压抑还远胜身体上的痛苦。北门钰现在就知道安琪儿的一切，所以安琪儿一句话就让他不忍心拒绝。

安琪儿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家庭，可是北门钰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的父亲在她十几岁时候去世了，母亲紧跟着下落不明。安琪儿的人生经历非常苦。

现在她突然要听京剧，无疑是想起了父母。她的父母有这个爱好。北门钰不忍阻止，那就一块听吧。

对于台上演员唱的好坏，北门钰完全不知道。他也不喜欢听戏。安琪儿却听得津津有味，不仅如此，她还在北门钰耳边低声哼唱。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还别说，她哼得还挺像一回事，至少北门钰听着觉得和台上的演员没什么区别。

安琪儿看出他的赞许，得意的说道：“做个魔术师你当那么容易吗？艺不压身，什么都得学点。我妈妈以前是唱戏的，我这是跟她学的，也算是科班出身。”

这一点渊源让安琪儿看完了全场，甚至演员谢场时候，别的观众都纷纷离开，她还扯着北门钰不走，和台上的演员一一打招呼。

北门钰心说，你的瘾头还挺大，心更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着急。

你不急我可急，你的命是我从萌瑞仪身上买的，我绝不能让她的遗体再受侮辱。

等所有人，包括台上的演员都走完了，安琪儿才恋恋不舍的向大门走去。

“大少，刚才那出戏是锁麟囊的片段，程派唱腔，那个角儿唱的算是很不错了。程派的特色是……”

安琪儿就要给北门钰讲戏，正在这时候，突然身后有人呼唤。

“帕潘大师，留步。”

咦，有人招呼自己。北门钰顿时心里一喜。这时候别的观众早就走完了，现在只有自己两人，这无疑是对安琪儿说的。

这么说，那个大师叫做帕潘。

脚步匆匆，有人从后面赶来。

安琪儿和北门钰转过身，就见一个还带着脸谱的女青衣正向他们走来。

临到近前，那青衣似乎突然发现认错了人。

这人不是帕潘大师，只是长的十分相似。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然后不等两人说话，又匆匆奔回了后台。

真是意外之喜，看一场戏竟然知道了那个名字。

这时候北门钰心里的担心越发强烈。

帕潘无疑是泰国的巫师，他当时对安琪儿说要养神，北门钰后来查了资料，泰国这边有许多邪门的玩意，养神，养小鬼，尸婴，等等骇人的东西五花八门。

他拿走了萌瑞仪的尸体显然和这些邪门玩意有关。刚才恰巧一个中国的戏曲演员错把安琪儿认成帕潘，这让北门钰的心里更是寒彻一片。

在查这些资料的时候，北门钰顺带也了解到一些国内娱乐圈的八卦。

国内的戏子明星，很流行来泰国请小鬼，请阴神。或为财或为利或为名，但是他们大部分以坑害对手为目的请神，而不是单纯的为自己积福，这样他们请的就是邪神，也就是要用恶毒之物制作出来。

无疑，萌瑞仪的尸体就是合适的制作材料，她生前受的苦，要积累多少的怒火在心里！

这时候北门钰已经猜到了帕潘偷尸体的目的，这样他心情愈发的着急。

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帕潘，否则晚了一步，萌瑞仪的遗体就不堪设想。

知道了名字，再去找这个人似乎多少容易一点。不过这是北门钰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帕潘。

这时候的帕潘，正惊恐万分的望着眼前人。

眼前人不是别人，乃是在泰国的俄罗斯最大的黑手党头子，瓦西里。

俄罗斯黑手党在泰国势力雄厚。俄罗斯黑帮帮派林立，在泰国的团伙就有近百个，而黑手党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团伙。

瓦西里就是曼谷俄罗斯黑手党的老大。

三套车团伙一夜覆灭，震惊了整个泰国黑道，受影响最大的肯定是俄罗斯团伙。

这是谁干的？谁敢这么不给我们俄国人面子？这个仇如果不报，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在泰国混？

各个帮派都派了顶级杀手来到了清迈。

作为黑手党的头子，瓦西里没那么冲动。别看他年纪不大，今年刚三十出头，但是他心思深沉。

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去清迈有什么用？现在连谁是凶手都不知道，去了又能干什么？

当务之急是确定凶手。凶手的消息就那么短短几个字，二十多岁的一对中国人，一个长发一个红发，一男一女。这样的人在泰国满大街都是。

来泰国旅游的中国游客，很多都符合这个条件。我们能随便抓一对就审问吗？惹怒了中国，后果不堪设想。

瓦西里根本不做这种无用功，而是直接调查这个消息的来源。

以黑手党的能力，即使帕潘小心再小心，还是被瓦西里揪了出来。源头就是他！

好，找到源头就好。

瓦西里飞到清迈，直接就把帕潘抓到了黑手党在清迈的据点。黑猫酒吧。

地下室中，一盏射灯罩住捆在椅子上的帕潘大师。这时候大师可没有半点大师的模样，他蜷缩成一团，恐惧的望着眼前的怪兽。

瓦西里长着一副标准的斯拉夫面孔，棱角分明，蓝眼睛透射出无情的目光。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瓦西里，我知道的都说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我不信。”

帕潘说的话只能骗鬼，可骗不了瓦西里。

他根本没说实话。他对瓦西里隐瞒了事实的真相。

帕潘说自己那夜去和三套车的老大谈生意，是半夜三更去的，结果正好看到那俩人开杀。他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吓跑了，所以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再多就没有了。

“这笔钱是怎么来的？”瓦西里做事很绝。他不但抓了帕潘，还搜了他的家。

一摞崭新的美元丢在帕潘面前。泰国人应该用泰铢，有游客有时候会给外币做小费，可谁也不会拿出整整一万美元做小费。

“这钱一个客户向我买阴神的定金。”

“美国人？”瓦西里嘲笑的看着帕潘。

美国人也买阴神吗？你是看不起我的智商？瓦西里感叹于帕潘的无知。

他是谁？他是泰国最大的俄罗斯黑手党的头目，他的精明凶悍谁人不知！

这一次三套车莫名被挑，反倒给了瓦西里一个绝佳的机会。

在俄罗斯黑帮江湖，有个奇怪的阶层，戒律匪徒。这是一个荣誉称号，不是一个人。任何出色的俄罗斯黑帮人物都可以去竞争这个称号。

每年俄罗斯黑帮都要开会，评选戒律匪徒。当上戒律匪徒的黑帮，就好像镀了一层金身一样。

这样的人就不单属于一个固定黑帮，而是在所有黑帮里都能说上话。

戒律匪徒的竞争很激烈。泰国这方面，和瓦西里竞争的恰好就是三套车的老大。现在他意外的死了，如果瓦西里再帮他报了仇，戒律匪徒的名头还跑的了吗？

每一位戒律匪徒都是俄罗斯黑帮中最聪明能干也是最凶悍无情的。

帕潘在他眼前说谎，怎么可能骗的到他！

两个人能屠杀整个三套车，这可能吗？瓦西里怎么会相信帕潘的鬼话！他认为要做到这一点，起码需要十几个真正强悍的杀手。

帕潘说他就看到两个人，显然是说谎！包括这叠美元，也是谎言的一部分。

可是他为什么说谎，在这件事中，帕潘扮演了什么角色？如果帕潘不说谎，瓦西里反倒对他没什么想法。可是他既然说谎，那就有意思了。

这么说，帕潘陷入这件事很深。这很好。

在未来的戒律匪徒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不能榨出来。

他的师父是前苏联的KGB，瓦西里审问的手段可说是名师传授。

一通大招下去，帕潘就连三岁尿床的事都交代出来了。

瓦西里很是满意自己的手段。他离开地下室，回到了地面。

黑猫酒吧在外人看来是个很正常的酒吧，这时候客人很多。他要了一杯鸡尾酒，坐在角落一边享受，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不信只有两个人就干翻了三套车，这一定是一股精悍的黑帮干的。只是对头是谁他实在想不出来。

每个黑帮都有对头，甚至不止一个，是很多。黑手党一样有对头，对头也想搞死自己。

可是想到和做到完全不是一回事。如果想就成，那瓦西里还想当俄罗斯的老大呢！这纯粹是想想而已。

是谁不但想到，还真能做到这一点？泰国有这样的帮派吗？瓦西里觉得没有。这一定是外来户干的。

至于为什么如此残忍，杀光了三套车上上下下四十口子，没留一个活口，瓦西里隐约有个想法。很可能是和那个被虐待死的女人有关。

三套车做的人口生意，这样的女人有的是。万一哪个女人后面的确有这样的关系，虽然这可能性很小，但是这也是瓦西里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

因为三套车的地盘上，钱没丢，毒品也没丢。来人根本就没碰这些黑道人物最看重的财物。他纯粹是杀人来的。

这只能是寻仇，原因，就是那个女人！

这女人虽然死了，可是恰好尸体被帕潘拿到，现在也就落到了瓦西里的手里。

一切都要着落在这具尸体身上！

想明白这点，瓦西里起身来到后面的办公室。

“登报，发一则消息，就说找到一具残缺女尸，家人请联系黑猫酒吧。”

摆下香饵钓金鳌！俄罗斯人不懂得中国这句俗语，否则瓦西里一定会这么说的。

诱饵放出去，不怕你不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