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中午时分，时刻关注拒马山战事，严防敌人来袭的祁路平拿着望远镜认真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山下有几户修竹环抱的农舍，这些农舍与我国广西边陲农家的民房几乎没有差别，都是半干栏式的建筑风格，土木结构的青瓦或草房。祁路平在望远镜里不仅可以看清门前的场坝，屋旁的牛棚，房舍的门窗，还可以清晰地看见贴在大门两边的春联。祁路平当然清楚，这一带古时本就是中国领土，历史上两国边民交流频繁，往来自如，在边境百姓的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国界的概念。他们血脉相连，习俗相近，语言相通，本就是同根同源亲亲热热的一家人。只是近几年，越当局自认为国家一统了，又有苏联的支持鼓动，腰杆硬了，胆气壮了，梦想着称霸一方，便不顾往昔友谊，背信弃义，犯我边境，侵我友邦，两国交恶，边民们的交往才受到约束。

祁路平观察了好一会儿，当他正准备放下望远镜时，突然他的镜头里出现了两个人影，仔细一瞧，原来是一高一矮两名敌军士兵。祁路平看见两名敌兵狼狈不堪，神色慌张，又没有发现后续人员，心中不由窃喜。一个大胆的设想突然计上心来。

我带几个人下山，把那两名敌兵抓回来，你负责警戒和掩护。没有命令不许下山。

这太危险了，冉学定吃惊地望着祁路平满脸困惑。

危险？两军兵戈相见，战场上哪里没有危险？

那我去，你是队长应该留在这里指挥。

不要争了。祁路平站起来，将皱巴巴脏兮兮的军装整理好，带着韦伟、巩小平、张新，抖擞起百倍的精神，挺直了胸脯，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地走出丛林，威风凛凛来到山道路口，像临时设置的军事检查站那样很威严地站定。

干什么的？韦伟持枪向前大声喝问。

两名缩头缩脑慌里慌张的敌士兵刚一露脸，就被韦伟一声怒喝惊得一身冷汗。矮个子士兵怔忪片刻，见是自己人，忙陪着笑脸说112团的，迷路了，迷路了。

迷路了？我看你们是逃兵。韦伟走过去，厉声追问。

瘦高个一听说他们是逃兵，脸变得煞白，腿也不由哆嗦起来。矮个子是个精灵鬼，他看到站在一旁黑着脸的祁路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挺胸收腹敬了个军礼，笑容可掬地说：中尉同志，我们是在拒马山战斗中被解放军打散的，正在赶往事先规定的集结地，正巧碰到了您。

祁路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朝巩小平、张新一挥手，俩人会意，飞奔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他们的枪。

别动，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乌黑的枪口抵住敌兵的后背。

这，这……敌兵傻了眼泄了气哭丧着脸被押上了山，冉学定将他们捆在大树上。

你们误会了，我们真的不是逃兵。矮个子还堆着笑脸，不停地解释。他哪里知道，这些穿着和他们一样军服的人竟是解放军呢？一心想抓俘虏的祁路平才不管你是不是逃兵，他看看被捆得结结实实满脸沮丧的敌兵，鄙视地瞪了他们一眼，又拿起望远镜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和两名士兵又出现在祁路平的镜头里。这次他和几名战士悄悄潜伏在农舍旁的竹林里，等失魂落魄的三名敌军走近，他们像猛虎扑食一般冷不防地将三名敌人扑倒在地上。

三名敌军冷不防被摁倒在地上，拼命反抗挣扎。一名瘦小的敌士兵，不知那来的力气，意然将压在他身上的巩小平掀了下来。

他猛地跳起，手持带刺刀的步枪朝立足未稳的巩小平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韦伟箭步向前一枪托打向敌兵，敌兵趔趄着转过身来对着韦伟，这时站住脚的巩小平箭步冲过去，再次将敌士兵扑倒。

被祁路平摁在地上拼命挣扎的敌上尉军官见状，知道来者不善，急忙将右手伸向腰间的手枪，企图开枪反击。祁路平眼疾手快，用力将匕首狠狠地刺进敌人的手背，痛得敌军官嗷嗷大叫。

不许动，动我打死你。祁路平用生硬的越语说。

你们这样对待战友？上尉梗着脖子气愤填膺的样子。

战友？老子是来教训你们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祁路平哈哈大笑。

敌上尉一听是解放军，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惊惧地翻着白眼，懊丧地低下了头，无可奈何的当了俘虏。

祁路平不停的变化方式，频频出击屡屡得手，小半天功夫竟然抓获了九名敌军溃逃的散兵游勇。正在为攻克拒马山而没有抓到一名俘虏暗暗遗憾的老团长获此捷报，高兴地把小行军桌都拍翻了。

他奶奶的，祁路平这小子，好样的，胆大心细，有勇有谋，有种，有种，哈、哈、哈……老团长好不容易才收住爽朗地笑声，欢快地说：快，快命令小于子，带一个排的人和两付担架接祁路平那小子，将那些俘虏押到团部来。

经过一天的激战，拒马山被我团胜利攻占，谅城的北大门被打开了。就在我率领连队经过一个小时的急行军，按时抵达指定的防御阵地时，团长的命令来了。

我奉命率领一个排的兵力，还有团指派来的卢医生和担架队，按图索骥，以急行军的速度，在夕阳的余晖中找到了隐蔽在从林深处的祁路平和他的山鹰小分队。

才分别不到两天的时间，我们都有恍若隔世浴火重生的感觉。这两天是以分分秒秒来计算的，在瞬息万变生死搏杀的战场，在这滴滴嗒嗒的分分秒秒里，谁都可能挂彩负伤，谁都可能中弹倒下成为永垂不朽的烈士，何况是漫长的两天呢。

过去看战争片，凡战友战地相逢或增援部队赶到，战友们总是欢呼雀跃，相拥欢庆。我原以为这都是导演的虚构渲染，在险恶的战斗环境下，增援或接应部队赶来的那一刻，战士们哪有时间像艺术家们那样激情洋溢地表达欣喜若狂的情感？其实我错了，身处险恶的战争环境里，战友战地相逢，那种欣喜和激动怎么渲染都不过分。

战友们看到我们到来都异常激动，我们紧紧地握手，热烈地拥抱，眼里闪动着泪花。只是那些被捆在树上的俘虏，看到我们这些解放军，吓得缩成一团。

好样的，祁排长。我紧紧地握住祁路平的手，彼此凝视着，这凝视沉重而又欣喜。

安全撤回防地，我又押运俘虏去了团指，再次回到防地已是夜半更深。我坐在低矮潮湿的临时掩体内，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亮，在当天的战地日记本上这样写到：

今天，我连奉命担任攻打拒马山的战斗任务，在五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中，官兵们机智勇敢，敢打敢拼，不怕流血牺牲，前赴后继，浴血奋战，终于胜利攻占了敌第一、第二道防御阵地，完成了团首长交给的战斗任务。我们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十八名战友光荣牺牲，他们是孟小东、杨仕权、石磊……

祁路平率领的小分队于今天二十点零五分归队。在近两天的时里，祁路平和他的十三名战友，乔扮敌军，深入敌后，机智灵活，勇敢顽强，充分发扬了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侦察到炮兵阵地两处，两次与遭遇之敌作战，坚决**，不怕牺牲，奋勇杀敌，共击毙敌十五名（击伤不详）。在隐蔽待命阶段，他们主动出击，智擒敌官兵九名，其中上尉副营长一人，战果辉煌。山鹰小分队牺牲两人，他们是翟志荣、郑军（郑军身负重伤救治不及时，牺牲），负伤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