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左右掣肘

宁洪生乘坐的车辆刚刚驶入县政府的大院，他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抽出手机一看，是县里闫县长打来的，他很奇怪，这么晚了，闫县长还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他不敢怠慢，赶紧接通手机。手机那边传来闫县长关切的问候声：“洪生啊，你这小子工作效率可够高的，刚上任半天就开始忙得不可开交了，还到石砬堡村干了很多实事，但是啊！洪生我可要告戒你，在工作上一定要沉稳，不要冒进，你才刚到乡里，上任还不到一天就开始急忙处理一些事务，很多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需要经过你的详细论证才可以下决断，特别是石砬堡村。你刚到那里就要把他们的村支书给免了，还要派纪检进驻村里，这件事情吗？你做的就不够稳妥，你对那里的情况毕竟还不熟悉，仅凭自己的意测就做出这些决定，会影响团结的，也不利于你今后在乡里开展工作，我建议你这两件事儿暂时放下，不要去做了。

宁洪生听了这话，心中一怔，因为他想要做的这两件事，只有身边的这三个人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而且是精准地传到闫县长那里去了？可就是这个消息传到闫县长那里去，闫县长也没有必要管这事，可闫县长不仅在这么晚打来电话，还特别指示他取消这两项决定，看来这里的事情是真的不简单呀！

但是这个时候，他怎样答复闫县长呢？如果初来咋到就违逆闫县长的指示，那他将来在乡里工作，都将很难开展，因为闫县长毕竟是县政府的最高行政长官，在乡里的很多工作中都是绕不过去的，如果就此放下，那么石砬堡村的很多工作也真的没法再开展下去，宁洪生在心中盘算片刻，有了主意，他大声地对电话那边说：“哎呀，闫县长，你的信息可真灵通啊，我这边还没有正式上会儿呢，你那边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吧也是领导提醒的及时，既然县长大人说了，那我就按大县长大人的意思办，这事儿暂时搁置，明天的乡党委扩大会议就不提它了。”宁洪生说了这段话，电话那边传来满意而又语重心长的话语——洪生啊，你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啊！这次乡里选人的时候，是我跟余**举荐你的，在你今后工作中，有什么困难就只管跟我提，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我会全力以赴扶持你尽快摘掉木青乡贫困乡的帽子，让你在全县工作中政绩突出，到时候我会跟余**向市里为你请功的。

宁洪生听了闫县长的吹捧、鼓励的话，打着哈哈说：“哎呀、呀！非常感谢领导的赏识和支持，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一切事情都会按照领导的指示去办，领导，这么晚了，看您还有什么交代的，要不就请领导早些休息吧！”

闫县长在电话那边满意地说道：“好了，好了，洪生啊！这么晚了你又跑石砬堡村，而且那边的道路又不好，估计你们也是累了，那就都一起早些休息吧，明天你们还不是还要开党委扩大会议吗？咱们就不多聊了，我这就挂了。”说完，手机那边传来挂断的蜂音声。

宁洪生收起手机，下了车，秘书梁友对他说：“宁**，你的办公室我已经收拾好了，你要上去看看吗？”

宁洪生抬起手腕，借助乡政府院里昏暗的灯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午夜11点了，他疲惫的说：“算了，就不上去了，给我找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梁友对宁洪生说到：“宁**，咱们乡里有宿舍，虽然条件差点，但是很干净，就在咱们政府后院，我这就带您过去。”

宁洪生看看刘副乡长和胡全副**，关切地说道：“你们俩也都跟着受累了，如今都这么晚了，我看你们也都不要回去了吧，明天早上还要开扩大会议，会前还要开个碰头会，不行咱们都在宿舍对付一宿得了。

刘副乡长和胡副**摆摆手说：“还是让车把我们送回去吧，我们都在乡里工作多年了，家都搬过来了，就住在附近，也不远，宁**，你就回宿舍好好休息、休息，我们明天早上早一点过来，有什么事儿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宁洪生迟疑一下，接着说道：“好的，也没什么大事儿，刚才我接到的电话你们已经听到了，明天召开的乡党委扩大会议，通知各个村的村支**都来，包括那个石砬堡村的于宝庆村支书，这次会议对他就不做处理，但是要他端正态度过来参会，同时要通知来开会的各村支书把村里的乡村振兴规划和产业扶贫情况都带过来，在这个会议上我要听取他们的汇报。”

秘书梁友听了宁洪生的安排，抢先说道：“宁**，您就让两位乡领导安心地回去休息吧，这些事你就交给我得了，明日起早我就给各村支部打电话通知他们。”

刘副乡长和胡全副**满意地朝梁友点点头，然后分别上了车，现代吉普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梁友带着宁洪生朝派出所方向走去，当走到乡政府的办公楼楼头的时候，发现乡政府房山头儿与派出所之间有一栋四间房的平房。梁友一边打开房门，一边点亮里面的走廊灯说：“这里原本是派出所的值勤室，后来派出所的楼房翻建了，就把这个留给乡里做宿舍了。”

宁洪生随着梁友进到屋里，借助灯光打量一下这个宿舍，走廊里并排着是三个房间，在走廊尽头是一个公共卫生间，梁友一边用钥匙打开第一个房间的门，一边对宁洪生说：“那个公共卫生间是可以洗澡的，24小时都有热水，这房间里边有饮水机，虽然简陋，但是你看还是很干净的。”

宁洪生顺着打开的房门往里一看，只见对面是一扇窗户。窗台下摆着一张学习桌，桌子两侧分别是单人铁床，床上的被褥叠放的非常规整，很有部队营房的气息，房门口立着一个洗脸架，挨着洗脸架是一个台式饮水机，在饮水机的对面，以一个简易的衣柜。

宁洪生对这里简洁清爽的环境很是满意，他对梁友说：“这屋两张床，咱俩就都在这屋住下吧，我先去洗漱，你先准备一下明天会议的纲要。”

梁友谦逊地说：“宁**，你是**，我是秘书，咱俩同在一个房间住恐怕不太方便吧，那两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到另外一个房间住，明天的党委扩大会议你有哪些重点需要交代的，你跟我说一下，我这就整理出来，但是要想把这些纲要的内容完整地梳理出来形成讲话稿，如今都这么晚了恐怕时间来不及。”

宁洪生微笑着对梁友说：“你是秘书，其实我来之前也是秘书啊，咱俩秘书对秘书住在一个房间里不是正适合吗？至于明天会议的重点吗，1是要加强基层党建工作，强化党员在基层的带头作用，2是要贯彻和落实**关于美丽乡村要求，加强村容村貌建设3是根据上级精准扶贫指示要求，做好扶贫工作，争取在我们乡扶贫道路上一个也不落。你根据这些，再结合乡里的一些实际情况，在里补充补充，就可以了，其它的内容我会即兴发挥的。”

梁友听了洪生的重点提示，高兴地说：“宁**，你还让我去整理提纲，你这些内容不都在您心里吗？那么这次会议具体由谁来主持呢？我只需要补充的内容提前交给会议主持人就可以了。”

宁洪生脱下外衣，在临出房门前说了一句，会议主持就由副**胡全主持吧！他对乡里的人和事都很熟悉。

宁洪生从公共卫生间冲完澡回来，见梁友已经睡着了，他知道梁友今天陪他下乡很辛苦了，他为梁友掖、掖被子，然后坐在床上，疲劳和困意马上袭遍全身，他疲惫地躺下，可是今天经历的一幕一幕呈现在眼前。

首先是余**那语重心长的话语和那份信任，期待的眼神；接下来是天域石材开发公司何老板那趾高气昂的神情；再就是胡村长那飞扬跋扈、土匪一样凶神恶煞的威胁表情和带有挑逗性质的重力握手；然后是受灾群众那种哭天抢地的悲惨场面和仇视、怨恨、不信任的那份眼神。

还有，当他仅在三人面前做出对于宝庆支书免职处理和派纪检驻村调查的决定的时候，这个消息竟然片刻不留地走漏出去，这个人会是谁呢？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么点小事，竟然惊动了县长，而且是县长亲自打电话，将他的决定扼杀在摇篮里。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不寒而栗，据说，木青乡下属八个自然村，这石砬堡村是最穷的一个村子，就这么个小村子处理点事情都这么棘手，那面对下面还有7个村子将怎样去开展工作呢？

就这么思来想去，后来伴随梁友的鼾声，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梦里，全是凶神恶煞的面孔和那些悲怆无助，仇视，怨愤，不信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