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骷髅面具

遮达县政府大院狭小而局促，一栋二层楼将所有的**收纳其中。

小楼的外墙是白色的，窗框是蓝色的，墙壁上檐用赭红色油漆勾勒出藏族风情的装饰图纹。

大院门口有值班人员，小楼的门厅也有值班员。

文化局办公室里，边巴局长正在跟拉尔森商量，如何尽早恢复考察。

边巴的办公室只有八九个平方米，只容得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办公桌前摆着一排简单的厢式沙发，显得十分局促。比起拉萨城里拉尔森的豪华办公室，那可差远了。

“拉尔森先生，你先别急。考察的事我给领导汇报过了，领导批示，要加强安全措施，尽快恢复考察。文件现在呈到副县长那里，副县长还没有签字，需要再等等。”边巴说了一大通。他看看拉尔森，估计是没全懂。

拉尔森用生硬的中文说：“我想了解考古队的工作情况。”

边巴放慢语速说：“考古队工作了好几个月，但还没有完成任务，考古工作被叫停了。”

拉尔森问：“考古的资料、文物在哪里？”。

边巴说：“当时考古队撤走时，走得紧，一部分他们带走了，还有一部分在我们文化局的库房里。”

“能不能看看那些资料、文物？”

“可以。”边巴说着，就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串钥匙，“重要的文物和资料考古队都带走了，只留下一些不重要的。”

边巴起身，带着拉尔森来到楼道尽头，有间房子的门外装有铁栅栏。边巴一层一层打开门。

拉尔森想起应该把吴钦叫来当翻译，那样他就更能从容不迫，掌握更多更准确的信息。

他给吴钦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所在的位置。

文化局的库房，大小与边巴的办公室差不多，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物资，有两个文件柜，还有几个木箱子。

边巴走到一个箱子跟前说：“就在这里了，考古队留下的资料。”他拿出钥匙打开箱子。

箱子里有厚厚的文字材料，还有五六个电脑硬盘。

拉尔森随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文字资料翻看着，这是考古笔记，做得相当细致，时间精确到分钟。

第一页上写着：“2018年2月18日上午11时，进入古格王朝遗址夏宫。”

还有些内容，因为是手写体，拉尔森的中文不怎么样，看起来有些费劲。他便将资料放回原处。

“当当当。”这时，有人敲门。

边巴局长走过去打开门，看到吴钦站在门口。

吴钦刚到遮达县时，格列领着他拜访过边巴局长，他们见过一面。边巴知道他是庞远的学生，这次来的工作，就是整理考古队留下的资料。

吴钦解释道：“拉尔森先生请我来的。”

拉尔森听到吴钦来了，说：“是吴钦吧，请他进来。”

吴钦跟着边巴来到文物箱前，与拉尔森握了一下手。

边巴笑着说：“这年轻人会说藏语，汉语，又懂英语，一定是拉尔森先生请来的翻译喽。”

拉尔森问边巴：“这些硬盘是干什么用的？”

吴钦在一边翻译。

“这是考古队采集古格王城遗址的影像数据，他们复制一套带走了，我们这里留下一套。”

吴钦心想，这么多硬盘，看一遍恐怕也得一两个月。

拉尔森问：“考古队留下的资料就这些吗？”

边巴说：“就这些了，全在这个箱子里。”

吴钦试探着问了一句：“听说，考古队发现了一个面具，他们带走了吗？”

“噢，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边巴略显歉意，“当初杜教授说，这个面具要保管好。我就专门把它放在保险柜里了。”

边巴走到屋角的保险柜前，拿出钥匙链子翻着找钥匙。吴钦注意到，拉尔森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就说：“庞远是我的导师，我是他的学生。考古队好几个队员都是我的同学。”

“好，太好了。”拉尔森说。

保险柜打开了，里面有三层架板。边巴拿出一个黄纸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交给拉尔森。

拉尔森接过这个狰狞的骷髅面具，仔细研究起来。

灰白色的面具，外形比人脸大得多，眼眶是两个黑洞，鼻子部位突出而且圆滑，没有鼻孔，上下颌骨牙床半张开，似笑非笑，看起来甚是恐怖。

保险柜所在的角落光线不好，拉尔森拿着面具来到窗子前，借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定眼观察。他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狂喜。

“拉尔森先生，有什么重大发现吗？”吴钦问道。

拉尔森迟疑了片刻，他似乎不知如何表达才好。过了几秒钟，他拿着面具指给吴钦说：“这个面具的内层粘贴着发黄的纸片，纸片上有文字。”

吴钦伸过头去看，果然，面具里层有文字，他故意问：“这是英文，写的是什么内容呢？”

拉尔森说：“不，不是英文，是拉丁文，这张纸是从《经书》上撕下来的，是《旧约》创世纪第40篇，记录的是约瑟被陷害入狱，帮助两名囚犯解梦的故事。”

“佛教做法事用的面具，怎么会有西教的经文内容？真是太奇怪了。”吴钦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撕下一页，粘在骷髅面具里呢？”

拉尔森说“：我曾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档案馆里看到这部《经书》原本，当年葡萄牙神父安多德在古格王国传教时用过这本《经书》，其中正好缺少了这一页。那时的古格王城，天主教与佛教存在冲突，把圣经中的经文撕下几页糊在骷髅面具里，反映出两种宗教的矛盾。”

“看来这个骷髅面具大有文章。”吴钦想起庞远说到羊皮卷的出处就在一个骷髅面具内。

拉尔森问边巴：“传说中的古格秘符羊皮卷，是从这个面具里发现的吧？”

边巴说：“我没有见过什么羊皮卷。听别人说，好像是有个羊皮卷。考古活动是庞教授具体负责的，到底是不是在这个面具里发现的，是不是有一张羊皮卷，谁也说不清楚。还有传说，羊皮卷是个藏宝图，我觉得都很可笑。如果真有什么藏宝图，哪还能留到现在，早就被人挖走了。”

拉尔森又仔细看了看面具内侧说：“这个地方有破损，看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取出过。如果不出意外，那张羊皮卷很可能就藏在这里。可惜啊，现在已经失踪了。”

吴钦很佩服拉尔森的观察力。他心里清楚，他所见过的那张羊皮卷，就是从这个面具中发现的，那是庞远告诉他的。而拉尔森是凭借线索推测出来的，所以，拉尔森的功力远在他之上。

拉尔森问：“这个面具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干尸洞。”边巴说，“那洞里全是尸体，因为遮达这地方气候干燥，尸体风化，没有腐烂，像是木乃伊。”

吴钦嘴里念叨着：“古格秘符真的可能是一副藏宝图。”

边巴说：“从这个面具的发现地点来看，它就不可能有什么藏宝图。谁会把如此重要的秘密扔在一堆无名尸中呢。”

吴钦附和道：“似乎也有道理。”

边巴不以为然，说：“你们想想看，这种面具是做法事、唱戏才用的。如果有藏宝图，那应该保存在一个精致的宝盒里，深藏在王宫秘室，或者交给什么重要人物保管，反正不可能扔在干尸洞里。我看它不是什么特殊的文物，只不过有些年头，是个古物而已。”

拉尔森心情迫切地说：“干尸洞在古格王城的什么位置，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边巴面有难色，说：“唉，还是不要去了吧。洞里全是尸体，气味实在难闻。上次考古队进去没多久，一个队员就晕倒了。”

拉尔森说：“边巴局长，你带我们去，你不用进洞，我们会采取一些防护措施的。”

“不是我不想去，”边巴说，“只是要为你们安全负责。考察团再不敢出什么问题了。再出什么差错，我这个局长就干不成了。还是等副县长批复了，我们再开始考察吧。如果要进干尸洞，防护一定要搞好。”

拉尔森点点头，把骷髅面具还给边巴，他走到箱子跟前去看其他的资料。

吴钦说：“我可以再看看吗？”

边巴将面具交给吴钦：“一个骷髅头有什么好看的。”

吴钦拿着面具翻来覆去仔细观瞧。这面具拿在手里，像一顶帽子的重量，捏起来有些软，它不是木制的，而是纸和麻布粘起来的，内部有细细的龙骨做支架。表面的麻布尚且完好，里层的纸颜色发黄，粘得还算结实。面具内侧骷髅的下颌部位，有一个小小破损处，羊皮卷应该是从那里发现的。

边巴收起骷髅面具，准备放回保险柜。

吴钦无意中往保险柜里瞥了一眼。

他发现保险柜里有一张发黄的纸片，就说：“边巴局长，那是什么宝贝啊？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