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文书

文 书

连部除了连首长外还有两名工作人员，一位是通信员，还有一位是文书。有了这两位人员，我觉得连部才像连部，连部就有了点机关的意思哈。

这应该是全中国也许是全世界最小的机关，体现在它从编制到机构到人员都是最简洁的，其工作职责、服务对象也是最直接最明了的。连部应该永远不存在机构精简的问题，除非这个连队的建制不在了。

连部文书有点像旧时的师爷，也有点像地方党委政府的办公室主任，离连首长最近，直接为连首长服务。同时文书一般还兼任军械员一职，管理连队武器库。虽然工程兵部队比不得野战军，但连队干部是配备了武器的。

连队文书岗位的经历，是许多排长、机关干事、教导员、政委乃至将军等政工干部曾经的经历。这就决定了文书人选很重要，文书的能力很重要。

文书要有一定的文字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要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再演绎开来就是粉笔字、排笔字、毛笔字，因为要写标语横幅盾牌，要刻钢板出墙报。文书的字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外在形象，也是连队的窗口形象；要有很好的文字功底，至少在这个连队里你的笔头子是最好的最硬的，起草的文书、呈送的报告、写的材料、出的墙报、学习心得栏、演讲稿、广播稿、通讯报道要代表连队的最高水准。所以没几把刷子是无法胜任连队文书的。

文书还要有一定的悟性和机敏。在连队某种程度上说文书是连长指导员的化身影子，是连队的形象大使、联络官和“新闻发言人”。在与营部、团部机关联络打交道时，人家机关参谋干事助理员们对文书的印象，有时往往就是对整个连队的印象。在连队内部与所有连首长、排长和班长打交道时，文书要灵泛机敏，善于察言观色，做到游刃有余，但又不能看出圆滑。在全连战友面前、在老兵面前、在新兵面前，都要把角色拿捏的到位准确，既可以摆点小谱，又不得锋芒太露。当连长与指导员意见相左、甚至尿不到一个壶里时，文书很需要踩钢丝平衡的技巧。

所以文书这位置很锻炼人，很容易让人进步成长，给的待遇是“正班级”，那时的文书十有八九是有可能提干或者推荐上军校的。

然而若在连长指导员分别的阵营中拿捏不准、站队不恰当，又很可能成其牺牲品而影响进步饮恨军营。利益与风险共存哈。

一营三连的前任文书因为有两篇通讯报道上了人民海军报，虽然只是个豆腐快，却给团宣传股完成了见报任务，更给连队长了脸，提排长俩月后即借调到团政治处通讯报道组。这期间选任新的连队文书很让连长指导员陷入纠结：选了一厦门兵，字写得不错，但文字功夫差点，且闽南语影响普通话表达；继而选一吉林兵，普通话表达自然没的说，文字也还不错，但感觉城市兵心眼过于灵泛，直白地说就是有点花；再选一湖南常德兵，钢笔字很好，文字也还可以，但农村兵见识少人显木讷。连选三位都不太中意。于是继续选，矮子里头拔将军。

其实有一人选早在连长指导员的视线内，福建、吉林、湖南三省1976年同时入伍的兵们也都认为非他莫属。

这兵叫王春，当兵前就是公社五七中学的代课老师，在同时入伍的战友中还有着若干准文盲时，王春的这经历、资历就格外扎眼，足以说明胜任连队文书一职应该是小菜一碟。从文字语言的表达能力，到从容镇静的成熟举止，就是直接当个副指导员给连队党员上个党课都不成问题。王春本人也觉得有点这种自信。

王春的成熟老练劲却让连长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总觉得这里头透着一种自负傲气，就一直打着问号。

连长文化不高，出生在农村，但从不觉得因为自己大老粗就底气不足，对有文化的兵一直有点不待见。总觉得施工连队的兵能吃苦能干活才是最重要的，若不是要求文书必须要有文化，才懒得为此发愁呢。于是王春就一直被连长戴着有色眼镜，但也仍在人选范围内，正“留待观察”中。

然而一件事情的发生，让王春基本无缘文书人选。

连长喜欢打乒乓球，技术一般般，平日里吃完晚饭或者星期天总要找兵抽杀几盘。一是活动筋骨，二是活跃军营气氛，更重要的是体验抽杀的淋漓尽致和赢球的快感。

老兵自然掌握连长的喜好，当陪练时总是给连长制造抽杀的机会“打业务球”，让连长威风凛凛的或长驱直入，或左右开弓。连长自己口中不停地大吼，看球的兵们更是一片叫好声！讨连长一个高兴一个喜欢呗。

王春在中学教书时也兼过体育课，那时的老师大多都身兼数职。乒乓球是其拿手好戏，新兵训练时就曾代表新兵营组队与老兵交锋打“友谊赛”。分到该连后列入团乒乓球队的后备力量集训过，球技自然没说的。

给连长当陪练与连长交锋时，新兵王春不谙风情，为打球而打球，不知道跟连长打球还得用脑子。以为自己的球技好才能得到连长的青睐认可，才能给连长留下印象，于是乎常常把连长抽杀得稀里糊涂人仰马翻。这样给连长的“印象”倒是留下了，而且还很深。

开始一次两次连长都忍了，再往后来心里就窝火了，但又不便发作。终于在文书人选上找到了机会，否定的理由很简单：这兵显傲气，傲气的兵不适合做文书。

挑文书难，做文书难，做本事不够的文书很难，做有本事但懂得低调到不显山露水的文书太难。

部队新兵有条不见经卷的“语录”：是条龙你得先盘着，是只虎你得先卧着。

哈，新兵王春犯了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