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秘的蒙面人

九响枪率绺子弟兄，约在三更天时，来到元宝屯的屯口，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火把的光亮。九响枪勒住马缰绳，后面的胡子们都相继停下。

火把向前移动，越来越近。

九响枪的身边有两个胡子，其中一个就是三天前，挑八股绳在那家大院门前卖苞米花的那个斜巴愣，其外号还真就叫斜巴愣，不用说，他是绺子的探子，今夜的领路人。另个人约二十七八岁，五短身材，是个黑胖子，一脸的横肉，十足的一副恶人相，他叫李青山，堪称九响枪的亲信，前不久，被九响枪封为绺子的大炮头，这就意味着他在绺子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大炮头李青山慢慢地举起手中的匣子枪，对准火把，就要搂火。

九响枪低喝道：“放下枪，自己人。”

李青山和斜巴愣一怔，两人都没想到，九响枪会另外安排人在屯口接迎。

火把移到近前，亮光下，此人也是骑着马，长衫礼帽，黑布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这番装扮，不要说李青山和斜巴愣愣住了，九响枪身后所有的胡子们也都惊住了。

蒙面人不但身上透出一种冰冷，说起话也是阴森森的，问道：

“你们咋才到，晚了有半个时辰。”

九响枪说：“噢，道远，掐不准点儿，放心，误不了事儿。”

胡子们入绺子的时间，或长或短，都十分惧怕九响枪这个大当家的，平日里，别看九响枪话不多，神情看上去也算是和蔼可亲，但心如铁石，杀伐果断，对犯有过失或临阵胆怯者，甩枪就打，轻者伤你腿脚，重者一枪毙命。所以，绺子的胡子即崽子对九响枪又敬又怕。可今天九响枪见到这个蒙面人，说话轻声细语，还带着歉意，足证明这人名声和威望在九响枪之上，换句话说，九响枪绝对听命这个蒙面人。

李青山有意无意提下马头，向前动了动，想看看自己是否见过这个蒙面人。

蒙面人怕人认出或记住他是谁，不但以布蒙面，嗓子也始终勒住，变声说话，断喝道：

“退后！”

李青山没把蒙面人放在眼里，当然也就不会听从蒙面人的话。

九响枪申斥李青山说：“聋了，没听见吗，退后。”

李青山不敢再靠前，不过，心里在暗骂蒙面人：你他妈的是谁呀，敢跟我发号施令，这要是不看大当家的面子，我一枪把你打落到马下，崽子们都知道，李青山性情粗野，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在绺子里，除了九响枪能降住他，其他人都不在他眼里，对手下的人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绺子的大当家和炮头都把手下的胡子称之为崽子。

蒙面人提马走到路边，九响枪跟过去，他知道蒙面人有些话不能当着胡子们面前说的。

斜巴愣挨近李青山，低声问道：“大炮头，这小子他妈的是谁呀，大大乎乎的，敢跟你使横，他是不是胆肥了找死？”

李青山说：“他是谁，你问我，还不如问你自个儿脚后根呢！”

斜巴愣骂说：“妈拉巴子，他再敢跟你得瑟，过会碰响了，我让他挨黑枪。”

黑话：碰响是打仗。

李青山说：“你不要命了，小心大当家的点了你。”

斜巴愣讨好地说：“你不是我哥吗，我看他呲哒你，我心里不得劲。”

李青山骂说：“滚一边去。”

路边，蒙面人声音低沉地说：“我刚从那家那边过来，整个大院一点动静都没有，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九响枪说：“好，还是按老规矩，你踩的盘子，砸开后，所得的财物，你我对半分。”

黑话：踩盘子就是选定的目标，打探的情况。

蒙面人说：“不，这次用不着这么分。”

九响枪稍怔，片刻，爽快地说：“行，所有的财物都归你，就算我给你扛劳斤了，谁让咱们是过命交情的好哥们儿了。”

蒙面人说：“你说啥儿呢，我没见过钱啊？我的意思是说，金银浮财都归你，我只要玉玺。”

九响枪说：“玉玺？”

蒙面人说：“对，玉玺，一共十二枚，全部归我。”

九响枪不懂什么是玉玺，好奇地问：“兄弟，玉玺是啥儿玩意？”

蒙面人说：“玉玺就是玉玺呗，就是用玉刻成的印章。”

九响枪问道：“值钱吗？”

蒙面人说：“咋说呢？放在你手里，一文不值，要是落在想要的人手里，那就是稀罕物了，哎，你可别动歪心眼儿，我可有话在先，玉玺归我。”

九响枪说：“瞧兄弟你说的，我九响枪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吗？放心吧，兄弟，你看中的宝物，我一准给你弄到手就是了。”

蒙面人说：“宝物不宝物，咱们先不唠，要不是为了玉玺，我也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那家大院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九响枪问道：“是啊，这么多年，不少绺子都惦记着这那家大院，可惦记归惦记，就是没人敢下手，哎，对了，这东西到手，人咋办？”

蒙面人不假思索，果断地说：“这次不比以往，这是我亲自踩的盘子，斩草除根，一个活口都不留。”

九响枪迟疑地说：“这……这怕不妥吧？你不也说这那家大院不是一般人家，老老少少，人可不少啊，都杀？是不是有点下手太重了？”

蒙面人说：“你这个大当家的，啥时候开始吃斋念佛了？”

九响枪说：“吃啥斋念啥佛呀，我是说咱们图的是财，这人少杀还是尽量少杀为好。”

蒙面人声音有点变冷了，说：“咋的，我说话不好使了？”

九响枪似乎不得也不敢不从地说：“我听兄弟的……但不知那家大院是响窑啊，还是软窑。”

这“窑”是指胡子要抢的人家，“窑”分三种，第一是响窑，第二是硬窑，第三是软窑。响窑一般来说，都是大户人家或做买卖的富商，住的是深宅大院，筑有高墙炮台，有护院的炮手，炮台上插着红旗，变相向胡子表明，家有武装，有胆子的尽管来。硬窑是土墙土院，虽也有护院的炮手，但不插红旗，也就是表示不向胡子挑衅。软窑就是家境富裕，大多是些土财主，爱财如命，舍不得花钱雇护院的炮手，胡子最爱砸的软窑，风险不大，所获的财物也不多。成功了叫砸响了，失败了自然就是没砸响。

蒙面人说：“据我得到的消息，那家大院不是响窑，也不是硬窑，哎，我不让事先派出个眼线打探一下吗？”

九响枪说：“派了，我让斜巴愣打探了，可这小子眼睛有毛病，没看准承那家大院插没插红旗，只说挂着红灯笼了，哼，管他响窑、硬窑呢，我九响枪没有砸不开的窑。”

蒙面人说：“那还等着啥儿呀？再磨叽，黄瓜菜都凉了。”

九响枪回头对李青山喊道：“上亮子。”

李青山大声的复喊道：“上亮子。”

黑话：上亮子，就是点灯。

胡子们从马上抽出火把，相互点燃，瞬间，一片通明。

九响枪举起匣子枪，往天空连开三枪，大吼说：“孩儿们，往里给我压！”

马蹄声骤响，汉子们也发出各种怪叫，元宝屯的沉寂瞬间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