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童言无忌 两小无猜

桂祥不单为了遵守自己的诺言，也不单是听从云香娘的话，就其内心的情感来说，他对永清的关怀，绝对是令人称道的，当然了，他不能像女人，也就是云香娘那样细腻，对永清无微不至，他是男人，男人自有男人的方式，过去，他从商号回来，路过街上的点心铺或小摊床，常给女儿买些好吃的零食，现在，他买的次数多，且量大，每次都要多分给永清一些，有时，他故意把零食交给你女儿，让女儿拿给永清一份，女儿总是学他的样子，也是多分给永清，家中吃饭时，以往女儿都要挨着他坐，甚至撒娇让他喂饭到嘴里，如今，他让永清坐在身边，女儿也不争抢，他给永清夹菜，女儿不但不嫉妒，也学他给永清夹菜，云香娘夸女儿懂事，桂祥暗自摇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天，在桂家院门前，桂云香和几个小孩在玩过家家，永清坐在台阶上，他跟这些孩子不太熟悉，也没兴趣玩。两个男孩走到桂云香面前，欲要抬起桂云香，另几个孩子跟在后面齐声地唱着：

“小郎官，进店铺，不买酱油，不买醋，买了二尺大花布，问他为啥儿买花布，他说给他媳妇做棉裤，小媳妇啊快过来，花轿已到你门前……”

桂云香不肯上“花轿”，对两个男孩说：“我不要你们抬，我不要你们抬，我是我小哥哥的媳妇，我要我的小哥哥抬。”

桂祥刚好回来，听到了，也看到了，但也不好说什么，阴着脸，走进院门。

云香娘迎上来，见丈夫神情不快，问道：“你咋的啦？”

桂祥闷闷地回说：“没咋的，你……你去把云香喊回来。”

云香娘说：“孩子在外面玩好好的，喊她干啥儿？”

桂祥说：“你呀，就惯着她吧！”

云香娘说：“我又咋惯着她啦？要说惯，你比我惯得还厉害。”

桂祥背着手，向上房走去。

云香娘跟上两步，追问丈夫说：“谁又惹着你啦？你这么不乐呵。”

桂祥把在院门外，女儿说的话，复述一遍。

云香娘脆声地笑说：“你呀，你呀，净寻思些没用的，那小孩子过家家玩，愿意说啥儿说啥儿去呗！再说了，云香喜欢永清，当永清的媳妇，那不是早晚的事儿。”

桂祥瞪了云香娘一眼说：“云香才几岁，传出去好听啊？”

云香娘见丈夫发火，一怔说：“这……”

桂祥说：“孩子从小就得管，尤其是女孩子，别等大了，闹出点啥事儿，你就直眼了。”

云香娘贤淑，对丈夫很会掌握火候，顺从地说：“好，好，我管，我管还不行吗？你呀，这么大点事儿，犯得着生气吗！”

过后，云香娘也觉得，女儿这么小，天天嚷着当媳妇，是有点不合适，她把女儿拉到住屋，叮嘱女儿以后不许再说给永清当媳妇的话。

桂云香很有主意，不解地问道：“娘，为啥儿呀？为啥儿不让我当小哥哥的媳妇啦？”

云香娘说：“不是不让你当你小哥哥的媳妇，是你岁数这么小，等长大了才能当你小哥哥的媳妇，到那时候，你愿意咋说就咋说，娘不管你。”

桂云香任性地说：“不嘛，不嘛，我不要大了当小哥哥的媳妇，我现在就当小哥哥的媳妇。”

云香娘说：“娘的话你也不听？”

桂云香撒娇地说：“不嘛，不嘛，我喜欢小哥哥，我就当小哥哥的媳妇，就当……”

云香娘说：“你这孩子，再不听话，娘打你了。”

桂云香性子也够犟的了，说：“我就当小哥哥的媳妇，就当……”

云香娘拽过女儿，照女儿的屁股，拍了两巴掌，她从没打过女儿，这两巴掌根本没用力，只是想起到吓阻的作用。

桂云香受不了委屈，嘴撇了撇，“哇”地哭开了。

云香娘见女儿哭了，又气又笑说：“你这孩子，歇里打掌的，哭啥呀？打疼你了？”

桂云香不说话，也不犟嘴了，抹着眼泪，就是个哭。

门开了，永清怏怏不乐地走进来，像做错事儿的孩子，垂下头说：

“婶儿，别打云香，是我不对，要打就打我吧！”

云香娘一时间不知所措，放开女儿说：“婶儿没打她，婶儿跟她闹着玩呢！”

桂云香不依不饶地哭着说：“你打了，你打了，你把我屁股都打肿啦。”

云香娘笑说：“我拍打拍打灰似的打你两下子，就把你屁股打肿啦？你这孩子咋这么歪呢！”

桂云香推开母亲，扑到永清身上，哭声更大了……

过后，再也听不到桂云香说她是永清的媳妇，云香娘以为是自己管教有效，她哪里知道，原来是永清背地里劝说桂云香，不许再说媳妇这种话。

桂云香一双凤眼，含着泪水，问道：“小哥哥，你不想让我做你的媳妇了吗？”

永清毕竟年长桂云香四岁，稍显“成熟”地说：

“想，谁说不想了，我……我是说等咱们都大了，你才能做我的媳妇。”

桂云香天真地问道：“那还得等多少年啊？”

永清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等多少年，反正得等咱们大了。”

桂云香说：“你说等我们长得高高的了呗？那好吧，小哥哥，我等，你等吗？”

永清毫不迟疑地说：“我当然要等的。”

桂云香又问道：“小哥哥，你要是说话不算话呢？”

永清认真地说：“我可以起誓，我要是说话不算话，我……我就变成小狗。”

桂云香嘻嘻地笑了，说：“我也是，我要是说话不算话，我也变成小狗。”

永清说：“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娶媳妇的话，等长大了再说，好吗？”

桂云香妥协了，说：“好的，小哥哥，我听你的话，再不和别人说是你的媳妇了。”

永清伸手小拇指，桂云香也伸出小拇指，两个小拇指，紧紧的勾拉在一起，表示两人必须要遵守所发出的誓言。

一段时间过去，桂家的日子还得风平浪静。

永清在桂家从不习惯到习惯，现在俨然已把桂家当成自己的家了，当然了，他也知道，离开桂家，他就是一个无处可去的流浪儿，更何况桂家三口待他比亲人还亲，所以，他的心情逐渐地开朗起来，孩子就是孩子，这心情一开朗，脸上也有了笑容，话也多了。

桂祥对那家大院所遭的灭顶之灾，始终心有不解，总觉得有些蹊跷，一是死的人太多，要不是永清死里逃生，那真是实实在在的满门抄斩了，还有被夷为平地的偌大院落。二是，听说那天夜里，胡子从那家大院拉走好几大车的东西，既然抢到东西，还为什么杀那么多人，不想留下一个活口呢？一般来说，胡子图财，不至于害这么多人命，莫不是胡子与那家大院有什么恩怨，或者说另有因由？桂祥想起他去元宝屯给那家人下葬时，有个屯民偷偷地把他拉到一边，说那天夜里，他躲在离那家大院不远处的一个苞米楼子里，隐约看见在火把的照明下，有个蒙面人指手画脚，又喊又骂，象是个领头的，桂祥问那个屯民，听见那个蒙面人喊骂什么了吗，屯民说离得远，听不清。这个蒙面人的细节，令桂祥疑惑，他想弄明白，可是那家大院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他以为这个谜永远也解不开了，没想到从元宝屯回来，永清竟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待他听说永清是从大院逃出来的，喜出望外，当时，他就想问永清在大院都看到什么，又一想，永清惊魂未定，心灵受到创伤，他不忍，也不好开口，一直拖下来，现在见永清的精神面貌似乎恢复正常了，他决定想找永清问询一下，让永清讲述一下刻在永清记忆中的那个火烧半空不夜天所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