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20年9月10号，走了一个狗屎运。

（一）泪洒纸尿裤

毕竟快九月半了，烧烤了将近半个月的天，开始撤火了。

今天是我抗癌的重要节点日，早上，我插了十天的导尿管，终于

拔掉了，今天我又要出院了，离开这个豪华的病房，至此，我抗癌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完全胜利。

拔掉了导尿管，人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但心情并没有好。因为，去除导尿管后，我又穿上了**的纸尿裤，出院的时候护士告诉我，这个手术后漏尿率几乎是100%，所谓漏尿，就是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尿液就流出来了，完全不受你的大脑意识控制，对**来说，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虽然大部分人，通过几个月的训练，能逐步恢复尿的控制，但也有不少人，终身漏尿。

这让我思想压力很大，如果我的后半生就一直这么漏尿，那人活着还有什么尊严啦？我在会场上，西装革履，得意扬扬的讲着城市规划，而裤裆底下的哗哗的漏尿，这算什么呀？拔了尿管后，我几乎是过二十分钟就去一趟厕所，可是半天下来，居然发现，纸尿裤是干的，没有漏尿？临近中午，拔完尿管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了，又一次去厕所小解，仍然发现那个**纸尿裤是干干的，应该可以确认我没有漏尿！这让我很兴奋，我一把扯下那个纸尿裤，高举着冲出卫生间，朝着在房间里面的老伴和蔡阿姨高兴地大声喊，我没有漏尿，我竟然没有漏尿呀。

老伴一把扯过我手中的纸尿裤，用手摸着，捏着，当确认纸尿裤确实是干的时，老伴竟然流泪了，眼泪洒落在那片干干的纸尿裤上。她抹着泪告诉蔡阿姨蔡，说我这人一生运气差，在有记忆的所有抽奖和摸奖活动中，我从来没中过，那怕是蝇头小奖，可是这次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我以为这是我患病做手术以来，老伴第一次流泪，可蔡阿姨在一旁说，自打你得了这个病，她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不敢当你面流，是怕给你增加负担。

老伴说，今天这个泪实在忍不住，也许你从此以后，这走狗屎运能一直走下去了。

蔡阿姨拿过一条浴巾替我围住下身，我竟然兴奋地光着屁股从卫生间冲出来了。她也为我高兴，苍白的脸颊上，居然笑出了一点红晕，她说一个人不可能倒霉的事全摊上。其实早上有一次解手时，我发现裤子上有一小片尿迹，我怀疑是不是漏尿了，蔡阿姨坚持说不是，一定是我小便时，不小心沥上去的，而且赶紧拿一条干净的裤子帮我换上。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也真难为她的细心。现在看到我兴奋的样子，她也高兴地眼角挂着泪。

真是撞了大运了，我居然没有出现漏尿，这难道是生命给我的一次奖赏？让我还能有**尊严的生活下去，是的，不管以后会不会复发，但我至少可以有尊严的走完生命的时光。我高兴地紧紧抱了一下老伴，又紧紧抱了一下蔡阿姨。

然而就在我的手掌触摸到蔡阿姨后背的那一瞬间，我的兴奋顿时全部消失了，我手掌触摸到的那哪是一个女人的背啊！我仿佛是在触摸到一块硬硬的搓衣板，蔡阿姨真是瘦到皮包骨头了，那是一个正在凋谢的生命啊，就这样一个在顽强挣扎着的生命，还在伺候着我这样一个刚刚挣扎上岸的癌症病人。挣点工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攒着买药。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指尖也在颤抖。先前由于没有漏尿而带来的狂喜和兴奋，一扫而光。我拍了拍蔡阿姨的背，说，蔡阿姨，你太瘦了，平时还是要多吃一点才好呀。

好的，好的，我晓得的，就是胃口不太好吃不下去。

（四）出院有些沮丧

傍晚，出院。这次是完成全部手术流程后出院回家。

出院的仪式很简单，进来的时候没有人给你送花，走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你送花，悄悄地来的，悄悄地走。

最沉重的事就是和蔡阿姨告别，我硬是多塞给她几天的伙食费，我说，你后面还没有接上下一家，没有工钱，也是要吃饭的，不要太亏自己了，身体好了，才能抗得住抗癌呀，千万不能复发，复发了就没命了。

她说，好的，好的。

她帮我脱下医院的病员服，换上我自己的衣服，退了两步打量我，说，你穿这衣服真精神，一个人一个命，你命比我好，人也好，其实这几天每餐，你……，我……我……我都知道呢，你心眼真好，唉，其实啊，我们山里人身子骨硬，不碍事的。

蔡阿姨这几天照顾我真的是很用心，她知道我睡眠不好，有动静就容易醒，中午我午睡时，她就站在门外，有人走过，她就提醒脚步轻些，不要大声说话。她知道我牛奶过敏，早餐配的牛奶都留给了她，就专门去和配餐师傅打招呼，把牛奶给我换成豆浆。她知道我插导尿管那里很疼，每天帮我擦洗时，总是十分细心地护着，擦洗到**时，她的手都有一些微微的抖。

蔡阿姨帮我理东西，用手不时抹抹她眼角的泪。她说，他儿子娶媳妇三年了还没有怀上，求我帮打听一个好大夫。

好的，好的。我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这十几天来我这是第一次。

我走了，却难忘蔡阿姨这一小抹云彩。

十八、何日“君”再来？

凉亭、夕阳、长江，滚滚的江水。

风筝，各式各样的风筝，五颜六色，高高低低。

老伴陪着我站在江边。她指着天空对我说，你看，那风筝，飞的真高。

我说，人生如风筝，总是想尽办法飞得更高，其实飞高飞低都是飞，关键是不能断线了。

老伴拉过我的手，说，只要心里面有根线，那线就不会断，哪怕灵魂在天国里游荡。

江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