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临朐会战 上

六月，晋军进至大岘山。军士们远望两峰夹峙，高耸入云，只有中间一狭道可以通过，况且崎岖蜿蜒。山上风动草木，似有伏兵，又忽有数只鸟突起，鸣叫几声飞走。大家不由得都起了惧心，害怕燕兵会派人阻守。将军檀韶有了顾虑“如果燕人阻据大岘，我等将难入。即便他们不据险，坚壁清野，使百姓收粮自保，我们无法因粮于敌，也难以有功。前进不利，若他们再趁机断掉我方后路，将会更加危险！”“呵呵，”刘裕轻笑说道“此事吾思之已久。鲜卑人贪婪，不知远计，以为我大军深入不能持久，一定不舍得收麦自保。我料他们不过是进据临朐，退守广固罢了。无能之辈一定不会守险，我敢为诸君保之。”

军士们怀着畏惧疑惑沿山道慢慢行进，个个张惶四顾。道窄仅容数人推一车，四千辆战车一辆接一辆前进，若遇阻击后果将不堪设想。然而这一路竟未遇敌国一兵一卒。就这样，大家都提着心吊着胆顺利的通过了大岘山。刘裕喜形于色，举手指天。部下问道“我们尚未见到敌人，不知敌军形势，主公何故高兴啊？”刘裕说“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遍地粮田，我等无粮乏之忧。燕灭无日矣。哈哈”

得知晋兵入大岘，慕容超便决定按原计划孤注一掷，与其进行一次大会战。他派遣贺赖卢率步军骑共五万人进屯临朐，自己带步骑军四万后继。并使公孙五楼与慕容兴宗、公孙归带三千骑兵为前锋先行。公孙五楼进至臣蔑水时，与晋军先锋檀韶、孟龙符等率领的二千骑兵相遇。为争夺水源，两军即刻展开激战。孟龙符一马当先，驰入敌军，疾舞长槊，当其前者纷纷倒毙，迅速深入。晋军随之而后，与燕军展开争战。燕人马匹比晋马高大健硕，公孙五楼亦勇猛非常，晋军虽有檀韶、孟龙符、刘钟等勇将，亦感渐渐不敌。

公孙五楼手持双刃矛，矛杆两头带刃，回旋舞动，转如风车，左击右刺，杀伤晋军数十骑兵，疾驰来战檀韶。檀韶挺枪接战，公孙五楼双手握矛杆中间，时而左右扫刺、时而击上挑下，速度之快让檀韶难以招架。数合后，公孙五楼将矛向前上方一刺，檀韶用枪往上一隔，公孙五楼将枪自后而前划过一道弧线，矛底端之刃在檀韶腿上挑开一道深痕。檀韶见难敌五楼，部下伤亡也越来越多，虚晃两枪抽出身后退，并下令收兵。五楼见檀韶能够迅速整众而退，不敢穷追，只是派部下去追逐那些落单的晋兵。

这时孟龙符已连杀慕容兴宗、公孙归两员大将，由于过于深入，又杀的欢，没有听到鸣金声，当察觉到晋军后退时，燕军已经开始了追赶。孟龙符掉转马头，杀出重围，敌军无敢拦者。正要前去追随晋军，忽听敌军中传出声音“孟将军救我！！”是己方断后的十余骑兵为燕军所围。“不可丢弃同胞”孟龙符心说道，当下立即重新杀入敌围，解救出那十余骑兵。可是燕兵追兵大集，孟龙符单枪匹马被围了数十匝。龙符毫不畏惧，纵马奋槊接战，驰突十余次，杀伤敌人近百骑仍是不得出。公孙五楼因兄长被杀，欲要报仇，飞骑赶到，斥退众骑，单斗龙符。龙符已经力衰，运槊缓慢，数合过后，为五楼一矛刺落马下，就此殒命。

檀韶、刘钟等收集军士，发现不见了孟龙符。这时为孟龙符所解救的最后回来的兵士说道孟龙符可能单骑为敌所困。刘钟忧急焚心“我这就带兵前去解救！”檀韶劝阻道“此时孟龙符怕已凶多吉少，前去将会不利，我们绝不能再失一将。”刘钟怒道“龙符兄弟年纪轻轻就献身沙场，连子嗣都没有。即便他阵殁，我也要把他的尸体取回，决不能让他埋骨荒野。此番前往，不劳大军，我只带随从数十骑即可。”言毕刘钟就持枪上马，带领随从前往。到达战地，燕军尚未远，发现晋军似乎在寻找什么，不像是来寻战，一偏将看着人数少，便带数百骑兵冲了过去。刘钟怒气上涌，跃马大呼，猛冲猛刺，随从亦个个奋勇，燕军一时不敢前逼，偏将说道“且先停止攻击，看看他们有何举动！”晋军亦停战，刘钟寻着龙符尸体载上马，带众而返，燕军不敢追。

刘裕听闻孟龙符死讯，悲痛万分。向部将们说道“当初起义讨桓玄时，江乘、罗落、覆舟山三战，龙符兄弟尽皆参与，与我并肩作战。龙符兄弟勇往直前，奋命杀敌，绝不返顾。身中数创依然面色不改，挥刃不停。我军将士望之无不胆壮。此番马革裹尸，不失为好男儿。只是年纪轻轻，刚过而立之年，太可惜了！我一定要拿下南燕，杀掉公孙五楼为龙符兄弟报仇！”

于是刘裕带大军前进，军令严肃、行伍齐整。战车周身蒙有皮犀甲，前侧捆绑长矛并置有大盾，坚固无比。四千辆战车方轨而前，浩浩荡荡，正午时分进至临朐城南。慕容超所统九万大军亦到达。刘裕所布战阵使骑兵为两翼分布在车阵两侧稍靠后的位置，步军居车阵内，辎重在后，战车布成一“口”字形，保护住兵士与辎重。

慕容超先令公孙五楼带骑兵发动冲锋，冲至战车前方，因受阻于车前长矛难以前进。而晋方步兵恃战车保护，开始射箭，一阵箭雨后突出车隙斫敌，公孙五楼损失了几十名骑兵后带骑返阵，晋兵亦不敢追，迅速回到车阵内，继续带车缓步前进。慕容超见此情形，便将骑兵布置在两侧，步军居中，对付车阵。双方都进入了对方弓箭射程，互射几番后，晋步军如数股洪水般涌出车阵，与燕步军短兵相接。而晋骑兵也开始从车阵两侧飞驰前冲，攻击燕骑。

燕骑众多，不到一个时辰晋骑便败退下来，退入后方车阵寻求庇护。双方步军仍处于激烈的战斗之中，敌方骑兵此时开始夹击晋方步兵，晋兵渐渐处于劣势。在后方观战的刘裕焦急万分，檀韶建议撤军。刘裕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带军数万远离家乡来伐人国，损兵折将，岂能轻易撤退！即便撤退，在别人之国众军包围之中能够顺利退回吗？势必会损失大部分兵力，我绝不能抛弃数万手足独返！此战如果不胜，后秦亦必以为我朝国弱兵衰，将会窥伺我国疆土，我朝江山恐无安宁之日。”言毕，呼唤手下“取我黄金甲来！”披甲持槊上马，欲要亲自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