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入地交攻

历夏经冬，城围半年，出降者络绎不绝，城内男女病者死者相继不断，粮储亦几乎用尽。慕容超与爱姬魏氏登城观望，见晋兵枪戟林立，旗铠鲜明，握手相对而泣。魏氏曾向张纲索要其宝物玉璧，张纲不予。这时魏氏向慕容超间道：“那张纲见城难守，估计都未去求救兵，直接投降了刘裕。临城呼喊之词，怕是为了城内老母而事先与刘裕商议好的。要不，为何救兵迟迟不来？”慕容超本就昏庸，此时听了爱姬之言更是大恼，当下就令人将张纲母亲抛下城墙。

张纲哭恸几绝，晕过去好几次。醒过后大怒，心说道“慕容超，我有何负于国，你对我如此凶狠，连七旬老母都下得了毒手。你既无情，别怪我无义了。”张纲连夜为晋军制作攻城器械，打造的攻城车极为高大坚强，高与城齐，用车轮推动，上载甲士，外蒙有牛皮、犀盾。又造有投石机，放上巨石，转动扛杆，能投好几丈远。

广固城内军民从晋军处听来没有救兵的消息后，日久自然信以为真，内心绝望、守志不固。城内军民伤的伤、死的死、病的病，所剩已不足十分之二。尚书令悦寿劝说慕容超出城投降，慕容超大怒，亲手拔剑将其杀掉，向身旁人说道“废兴，命也。我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而生。敢言降者斩。”城内形势危急日胜一日，公孙五楼想出一计，与贺赖卢从城下潜挖地道通往晋军阵地，夜晚选出敢死士百余人使贺赖卢带领从地道突击晋军。晋军不虞兵从地出，一时都傻眼了，惊慌奔窜。刘裕醒来后，镇定自若，令军士皆持炬操刃。一时火把通明，洞烛来寇。众晋军见燕军人少，不再惊惧，奋力攻击。贺赖卢见难以得逞，匆忙顺地道撤回，并堵塞了地道，百余勇士所剩只有十余人了。

燕军地道攻战没有成功，却给了晋方启示。张纲想出一计，为了避免燕军注意，让晋兵于夜晚顺着五楼所挖原地道继续挖，直至城基**近处，然后每隔几步，就撑上一巨木柱，直挖到城基。最后用粗缆绳拴住木柱，绳子的另一头延伸至地上，约定到时候使数十名晋军听令拉绳。

已是410年正月，夜晚天降大雪，此时张纲所制一切攻城攻城器械都已打造完毕。天亮后，刘裕下令众军士四面并集、大举攻城。占卜者说道“今日往亡，不利出师。”刘裕一向都不重视星术之说，言道“古时兵家都忌讳甲子日出兵，商纣此日出兵是败了，那周武王不是胜了吗？天道难测，吾等需尽人事。若说往亡，我往彼亡，又何为不利？”

经投石机一番投掷后，城墙崩颓数寸。晋军将攻城车推进城墙，车上兵士与守墙燕兵白刃交接，下方晋军顺着攻城梯蚁附而上。沈林子、沈田子不避矢石，奋勇各自先登上城墙一角。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张纲令兵士猛拉缆绳，巨木柱折断，广固内城瞬间塌陷数尺。攻城锤又撞开了城门，晋军个个高呼，涌入城内。

慕容镇见城陷，挥剑斩杀妻妾子女，于室内自焚。公孙五楼则为众兵所围，聚枪攒刺而死。慕容超被活捉押送给刘裕。刘裕冷冷的问道“为何不早降，使众多军民涂炭？”慕容超神色镇定，持久不言，心知必死，只求刘裕能够饶自己母亲性命，刘裕答应了。刘裕军令严肃，禁掳掠、善待降附，军民感悦。克城后只斩杀慕容超宗族近亲及佞臣数十人。

刘裕置酒高会，犒劳诸将士，人人欢喜。唯有张纲面有不悦之色。刘裕便向张纲敬酒，嘉奖他破城之功，并许诺他将慕容超送往建康后立即斩首。正在大家开怀痛饮之际，忽然建康方面到来一名信使，说卢循聚集了贼众数万为寇，已攻克长沙豫章等地，朝廷征刘裕急还。刘裕吃这一惊非同小可，叹道“贼寇成势如此之快，我始料不及！”当下刘裕便带随从数十人急忙南返，令部将整合军士随后而行。

当刘裕讨桓玄时，卢循趁乱与徐道覆攻克了南海广州。桓氏之乱被平定后，卢循遣使贡献。时朝廷新定，未暇征讨，便索性赐卢循做了广州刺史。卢循也乐意为官一方，他派人送给刘裕益智粽，本属无心，刘裕却认为他别有意，心想这是要早晚与我为敌的节奏。刘裕从开始击孙恩时百战无一败，颇不以小贼为意，对卢循心存蔑视，就回赠卢循以续命汤。意思很明显，缓你几年性命，早晚必然灭掉你。卢循虽无叛心，可徐道覆却不是个安稳的善茬，见卢循又胸无大志，做官安逸，便说道“你道朝廷真是要封你为官吗？大乱刚平，无力征讨，只是想暂时缓住我们而已。刘裕之心，再明显不过。他送续命汤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恐怕迟早会兵锋南向。”卢循听后动了心，两人暗中招兵，打造器械，图谋作乱。

得知刘裕大举出军北伐南燕后，徐道覆喜极如狂，向卢循说道“我们的机会来了。贼裕大举北伐，精兵强将全部出征，朝廷防守必然空虚，我等直攻建康，占据晋都。贼裕不能南还最好，即便能够南还，将卒疲敝，也定然被我所擒。此乃天赐良机，万不可失啊！”卢循尚怀犹豫，道覆就一面劝说他一面做准备。徐道覆先使人去南康山伐船材，到始兴城贱卖，人们都争相前买。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伐木来卖，旬月间船材堆积如山，半月就打造大小船舰数百艘。

徐道覆所制船舰极为精良，楼船甲板宽阔可容数百人，高者可达十多米，有三层的、四层的。每层都设有半人高的女墙，在女墙上开有箭孔、矛穴。船上还装有几根大型拍竿，用以拍击敌船。拍竿长数丈，杆头有辘轳并缚有巨石。用时使人转动辘轳，提升巨石，砸向敌船。拍竿灵活无比，可自由转动，多方位、多角度去打击敌人。器械完备之楼船高大坚固宛如水上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