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乌龙山要塞（一）

太平山已是一片火海，方圆几十公里都能看到冲天的火光。日军增援部队应该已经出发了，突击连不敢逗留，顾不得休整，迅速清理伤员，向乌龙山要塞而去。

乌龙山位于太平山以北约3。5公里，轻装一小时就能到达，但突击连带着几十个重伤员，半小时才行军了不到一公里，身后已经可以听见日军援军的零星枪声。破脸终于按捺不住，放下奄奄一息的小沈阳，急急忙忙找到卞正中，说道：“连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鬼子追上来我们全都要完蛋！必须……”

卞正中脸上冰冷，不等破脸说完，恶狠狠骂道：“不放弃一个弟兄是我们一起定下的规矩，你他妈的想活命，赶紧滚蛋！老子没你这个兄弟！”破脸被呛得一脸委屈，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老球背着肩部重伤的财主从队伍后列跟了上来，财主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狗x的鬼子，老子这辈子的仇今天他奶奶的全报了，真他妈痛快！反正老子这条命赚大了，今天就不走了，就在这里跟小鬼子玩最后一把。小白脸你他妈够种，到了阴曹地府，老子还跟你！”

老球不屑地接茬道：“狗x的财主，你他妈一直跟我作对，怎么这回跟老子尿到一个壶去了，老子认了你这个兄弟，今天我也不走了，咱哥俩痛痛快快死在一块！”

躺在枯草中的小沈阳勉强挪动了一下身子，含泪咬着牙说道：“各位大哥，我干掉了四个鬼子，够本了。就算把我抬回去也没救了，我和受伤的弟兄们给你们顶住鬼子，你们快走，如果谁能冲出去，就替我们去看看我们的老娘。拜托各位大哥了！”

卞正中心里隐隐作痛，怒吼道：“都跟老子闭嘴，我说过，抛弃一个兄弟你们就毙了老子。现在我命令：要走的赶紧滚蛋，不走的做好准备，我们就在这里跟鬼子拼了，大家死在一起，下辈子再做好兄弟！”

“是！长官！”所有的人一声怒吼，吼声里满是血性，在黑夜的山林里响彻云霄。

很快，重伤员都被集中安置在树林里，能动的人开始紧张地收集弹药，挖掘壕沟，扫清射界。卞正中静静看着这些兄弟，他们投奔自己是为了活着离开南京，现在只是因为带着他们打出了血性，没有像以前的长官那样抛弃他们，他们竟然可以悍不畏死。谁说这帮兵痞们没有军人的荣耀，没有对国家的责任，没有对战友的情谊？如果自己真的要死，跟这帮兄弟死在一起也是人生的快事！

战斗准备很快就完成了，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弹药几乎耗尽了，能动的二十来人也早已精疲力竭，做点准备只是为了最后一搏能更壮烈一些而已。最后的归宿已经选定，大家反而显得很轻松自在。彪子、老球、财主、破脸、书生、兽医等几个人靠在一个土堆上，也不再讲究什么战场纪律，卞正中掏出最后几支烟，大家惬意地点上，几缕悠扬的青烟在丛林的黑暗中舞动着，如同几个游荡的魂魄在寻找着回家的路。

两颗信号弹从北方的天空冉冉升起，那颗绿色的信号弹发出青翠夺目的光芒，如同一颗耀眼的翡翠，翠绿得那么无邪，那不正是唐怡那个丫头吗？旁边的一颗红色信号弹闪耀着殷红的火光，如同一颗妩媚的红宝石，火红得那么的动人，那不正是玉墨吗？……一红一绿两颗信号弹并排缓缓升腾而上，如同烟火般划出灿烂的弧线，映亮了天际。

卞正中望着信号弹映照出的绚丽天幕，自己的光芒已经就要燃尽，但是干掉了200多个鬼子，乌龙山要塞起码可以多守几天，南京城的部队和百姓会有更多人能逃出升天，自己死在这里也算值得了，只是唐怡那个倔丫头现在安全吗？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十字架带着温热的体温，在阴冷的冬晚里显得那么的亲切，好像是唐怡那温暖丝滑的小手一样。

卞正中小心把十字架放回内衣里，手收回来时却碰到了上衣口袋里的一根银簪。卞正中把银簪握在手心，心头一痛，这位奇女子是无法逃得出这次劫难了，自己想要做一回保护这些弱女子的真男人，看来是无法实现了，一阵愧疚不由得涌上心头。

正当卞正中思绪万千之时，北边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破脸和伍祥彪等人立即卧倒隐蔽，做好了射击准备。财主却拖着一支断臂，也不隐蔽，用另一只手吃力地抱起机枪，对着树林就是一梭子扫射，一边笑着大骂道：“狗日的鬼子，快到爷爷这边来，看爷爷我**们这些王八犊子！”

树林里先是一片卧倒的声音，接着沉寂了一会，一个四川口音喊道：“龟儿子的，老子是要塞司令部警卫连的，你妈个麻皮不问口令就开枪！你们是哪部分的？太平山是不是你们搞的？”

听到这么标准的川味脏话，突击连所有的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骂人的话也可以这么动听。老球最是兴奋，操起四川话骂道：“日你先人板板的，要塞司令部算个锤子，老子是卫戍司令部突击连的，太平山还有炮校都是老子搞的！嚇死你龟儿子冒得毛哒哒。”

树林里传出几声轻微的哄笑，接着钻出一群戴着M35钢盔的国军士兵，为首一个中尉很兴奋地握住老球的手：“好巴适的川娃子！太平山还有炮校都是你们搞的？你们好得行咯！我们是奉命来接应你们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