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违令撤退 （二）

紫金山天堡城主坑道的作战室里，秦士铨、周石泉、卞正中等一众校级军官围坐在地图前。秦士铨对撤退的消息十分震惊，派出通讯兵专门向教导总队询问，得到的答复是“战至一兵一卒，违令撤退者就地枪决！”但秦士铨对卞正中一向非常信任，更对他身后的唐家背景深信不疑。尽管已经开始了撤退准备，此刻他仍是忧心忡忡。秦士铨说道：“卞老弟，我知道你有通天之能，但这十几万大军说撤退就撤退，可不能只靠推测呀。紫金山阵地一撤，中山门、太平门没有依托，全都暴露在日军的攻击之下，我军将全线动摇！到那时，我们几个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卞正中答道：“秦大哥，时间紧迫，我的消息自然有很可靠的来源，具体不便详说。最关键的是，如果我们不提前行动，一旦消息准确，我们还能撤出去吗？一团几千弟兄就都折在南京了。这个后果我们输不起！”

一团参谋主任李国富满腹狐疑地站了起来，那张白胖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两下。他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好像是仔细思考着说道：“团座，我相信卞副参谋长的消息来源很可靠，卞副参谋长年轻有为，但从军时间毕竟尚短，如果仅凭一个消息我们就擅自撤退，万一有个差池，我们几个可没有靠山，这是要被就地正法的。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大，是不是应该跟总队长官请示一下？请团长三思！”

卞正中厌恶地看了一眼李国富。在当初到一团报到时，第一眼就觉得这家伙是一个官场老油条。自己果然没看走眼，他这是在给自己预留后路，日后追究起来，自他己就可以撇清责任了。

周石泉鄙夷地哼了一声，说道：“卞老弟如果想走，他随时可以离开南京，没必要来搅这趟浑水。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们一团的弟兄，才把自己也拖累进来的。再说，南京东面和南面是日军的主攻方向，西面和北面背靠长江，司令部早已把船只全部撤走，南京已经是背水一战的兵家绝地。十几万人没有组织的撤退，其实就是大溃散。我们一团又处在南京城的最东面，如果不提前行动，一旦全军动摇，我们会被日军完全包围，几乎是十死无生。所以我觉得值得一搏。如果李主任认为风险大，可以留守团部，我带部队行动！”说完不屑地瞪了李国富一眼。

李国富不与周石泉的眼神对视，讪讪说道：“周团副不要误会，我只是把可能的风险预警给团座，供团座决策，这是我的职责。我本人自然要按团座的命令行事。”

秦士铨的眉头皱得像刚犁过的地，低头狠狠抽着烟。沉默了一会，他突然睁大血红的眼睛，掐灭烟头，怕案说道：“老子赌了几十年了，这一次输不起。老子宁可上军事法庭，也不能窝囊地被鬼子包了饺子，x他娘的，就这么干了！”然后对李国富叫道：“李主任，你说一下撤退的具体计划吧。”

李国富拿出准备好的笔记本，默看了一遍，振作精神说道：“撤退计划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今日凌晨前命令各一线部队与敌脱离接触，集中兵力收缩防御，做好突围撤离的准备。第二，今晚6点，团部及直属队进入中山门，控制中山门防御阵地，接应各撤退部队。第三、7点起所有部队撤出现有阵地，从中山门进城，沿中山路撤往下关码头，下关码头应该有司令部准备的船只，一团全体从下关码头乘船渡江，撤离南京。请团座训示！”

卞正中耐着性子听完，不等秦士铨开口，不客气地对李国富说道：“有二个问题：第一、今晚7点太晚，那时南京守军已经溃散，我们根本来不及。第二、谁告诉你下关码头一定有船？即使有，十几万人全都拥挤在下关码头，混乱中你抢得到船吗？！”

不等李国富回答，卞正中满脸严肃向秦士铨询问道：“团长，事态已经十分紧急，我们没时间打嘴皮仗，我来说说我的安排怎么样？”

秦士铨点头表示了同意。一旁李国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眯着小眼阴冷地盯着卞正中。

卞正中走到地图前，从李国富手里夺过指示棒，对着地图说道：“首先提醒的是，团部不能下达撤退命令，而是向部队传达‘转移到城内参加巷战’的命令。待正式得到总队部的撤退命令后，再传达给各部队。具体计划如下：第一、现在就通知各一线部队做好准备，中午12点前务必撤离，不能遗弃一个伤员，只要是有气的都要带上。第二、团部及直属队天亮后出发，中午1点前控制住太平门，负责接应各部队入城。第三、各部队进城后分散成连级小单位，避开大路向北运动，不固定行军路线，从小路直奔煤炭港，各部队必须在下午4点前抵达。第四、各部队抵达煤炭港后，马上控制住船只，并建立防御阵地，阻击日军追击部队。”

李国富仿佛带着一脑袋问题，不服气地问道：“卞副参谋长，偷换撤退概念和提前撤退时间我都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走中山门而走太平门？又为什么要分散部队？更重要的是，下关码头是南京唯一的退路，为什么偏偏要去煤炭港？”

卞正中看都不看他，对秦士铨和周石泉说道：“这是我从司令部得到的情报，由于涉及到司令部的机密信息，具体情况来不及讨论。团长，你就下命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国富还想站出来说活，被秦士铨摆手制止。秦士铨和周石泉对视了一眼，然后扫视了一圈众人，站起身呵道：“现在我命令：一、立即派出通讯连，命令各部队做好撤退准备，今天中午一点前各部队务必到达太平门。二、立即派出侦察连进城，密切侦查各城门的防御情况。三、我带领团部及直属部队凌晨6点出发，负责控制太平门。四、控制太平门后，周石泉带一个营赶往煤炭港，负责构筑防御阵地，阻击日军追击部队。李国富带领警卫连控制船只，负责运输部队渡江，没有命令不得撤离。立即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