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煤炭港（一）

在日军追击部队到达之前，溃兵造成的混乱是守军面临的最严重问题，一旦成千上万只顾逃命的溃兵蜂拥冲过来，再严密的防御阵地都会瞬间崩溃。一旦局势失控，溃兵互相残杀抢夺船只，最终撤退的结果可想而知。历史上的下关码头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约有3万国军死在下关码头或者溺毙在渡江途中，教导总队一旅二团上校团长谢承瑞竟然在挹江门被溃兵活活踩踏而死，可见当时的混乱不堪。

66军叶肇部的加入，大大增强了煤炭港的防御力量，叶肇命令159师罗策群部在防线南侧的下关码头方向和东侧的金川河突出部，用沙包和铁丝网组成两个巨大的隔离区，架起一排排机枪，严令撤入防御圈的部队按建制整队，失去建制的溃兵则必须临时编组，整队后才能进入防御线后方，按次序登船。如果有敢于争抢船只、引起混乱的部队或散兵，159师可以就地正法。

看过66军的防御部署，卞正中不禁感叹。国军不是没有优秀的将领，也不是没有勇敢的士兵，奈何将帅无能，将这些精英白白葬送。

隔离区用沙包和铁丝网构筑而成，修建速度很快，中午时分，隔离区已经基本完工。士兵们刚刚坐下来喘口气，南边就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喧嚣声，黑压压的溃兵人潮像乌云一样涌了过来。这些溃兵军服的样式各种各样，武器装备还算齐整，但人人满脸都是惊恐之色。有的人军服破烂，满身烟尘和血污，一看就是从火线上撤下来的；有的人浑身干干净净，头发都没乱，肯定是还没跟鬼子接火就撒腿跑路的。

溃兵潮被阻断在铁丝网前，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开始大喊：“鬼子打过来了，快放我们过去！”“当官的都跑了，给兄弟们放条活路吧！”卞正中跳上一个用沙包垒砌成的高台，接过破脸递过来的铁皮大喇叭，高声喊道：“弟兄们，弟兄们！安静一下。我是卫戍司令部卞正中，司令部已经在下关码头、煤炭港组织好了防御，还为弟兄们准备好了渡江船只。负责这里防御的部队就有两万多人，完全可以挡住日军的追兵，弟兄们不要惊慌。”卞正中理直气壮地吹完牛皮，看到溃兵稍稍安定了一些，换上一副严厉的语气，喊道：“我部奉唐司令长官命令，负责维持渡江秩序。现在听我命令：所有人按番号建制集合整队，没有建制的人以连为单位自行编队。10分钟后，由部队长出列登记，听候命令！……给我听好了，有冲击防线者，杀！有抢夺船只者，杀！有违令不遵者，杀！有……”

突然一声粗吼喊道：“x你娘的！整你娘的队呀，再不跑鬼子就打过来了！弟兄们跟我冲过去，谁敢挡老子，老子灭了他！”

打断卞正中的是一个中校军官，军服干净，白胖的脸上没有一点烟尘。军帽跑丢了，三七分的头发油光滑亮。他掏出手枪一挥手，带着身边的一群溃兵搬开一段铁丝网冲了进来。后面的溃兵又开始骚动起来，乌泱泱地人潮也跟着往铁丝网缺口涌动。

卞正中暗叫不好，场面要失控了。“嘟嘟嘟嘟……”二四式重机枪特有的射击声在卞正中耳边响起，震得卞正中差点要捂上耳朵，隔离区后的重机枪群毫不犹豫地开火了。白胖中校没想到这帮国军真敢开枪，和跟在他身后的几十个人一起，瞬间被打成了碎肉块。重机枪群无情地扫倒冲在前面的溃兵，然后枪口抬高一尺，弹雨带着“嗖嗖”的破空声，从溃兵的头顶呼啸而过，压得溃兵们赶紧抱头，黑压压地扑到一地。

重机枪群停了下来，159师师长罗策群满脸杀气跳上沙包，高喊道：“丢你老木！机枪手准备，听我命令，再敢违令者，格杀勿论！”在铁丝网、机枪群以及满地的碎肉面前，溃兵终于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一声声整队的口令响起，杂乱的队伍开始列队。卞正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背上已经被汗湿透了。

不久，各部队开始有序登船，小火轮拉响汽笛向着长江北岸驶去。溃兵们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整队的秩序更好了，步伐也明显加快了很多。正当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突然传来几声大喊：“敌机！”……“有敌机！”溃兵队伍又疯狂骚动起来，人们像没头的苍蝇四处躲避，刚刚维持好的秩序又一锅粥地乱了起来。

两架日军战机钻出云层，直奔小火轮呼啸而来。一串串火舌从飞机头部喷射出来，江面上顿时腾起了一串串水柱。卞正中的心又紧绷了起来，暗惊道：“你大爷的，老子怎么不记得有日军飞机呢？要是火轮被击沉了，就他妈全完了！”说着无助地望向叶肇，却看见叶肇一脸漠然，好像没看见日军飞机一样。一边的罗策群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很冷静地拿起望远镜向江边望去。

这时，江边响起了高射机枪和轻重机枪群组成的轰鸣声，天空中炸开一朵朵弹幕，密集的高射机枪子弹划出的一道道弹道，在两架日机附近炸开。日军猝不及防，一架敌机的机翼中弹，折成了两截，接着烧成一个大火球，一头栽进滚滚的长江里。另一架日机见势不妙，一个转身很快消失在云层中。

罗策群满意地回头笑道：“丢你老木的，小鬼子太猖狂了，两架飞机就敢来惹事，老子粤军的高射机枪营可不是怂包软蛋，要你狗x的有来无回！”卞正中终于把心收回到肚子里，一直听说广东富庶，粤军不惜血本从国外购买先进武器，装备水平并不比**军差，看来真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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