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渣男遇魔女

秦毅在测鱼镇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货郎，之前在晋省执行任务时、很有语言天赋的秦毅，已经学会了晋省话，晋省有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之说，所以根本没有标准晋省话，语言对秦毅来说并不是问题。

可要想安全进入八路军根据地、再平安的从根据地撤出来，任何一点儿破绽都会让秦毅暴露，看似并不太沉的货郎担、想轻松担着走，其实并不容易。

为了练习挑扁担、学会货郎最常用的吆喝，秦毅在测鱼镇秘密据点住了4天，肩膀都磨破皮了，好在现在天气已经凉了、穿的都比较厚，手下的小特务专门为秦毅做了一个厚厚的棉垫肩。

秦毅赶到王香芩说的那个山村时，绵山军分区的八路军司令部已经转移了，秦毅虽然有一份地图，但在山区的作用并不大，他也不敢跟老乡打听军分区转移到哪里去了，根据地老乡的觉悟都很高、警惕性也很强，一旦被他们汇报给地下党、那秦毅可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秦毅挑着扁担继续在太岳山脉的绵山山区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的游走，终于在刀马口村发现了绵山军分区司令部，游走在村里的秦毅异常小心，他必须保证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与王香芩的接触。

刀马口村并不大、所以也就没有商店，所以秦毅的生意很不错、有些生活必需品都卖完了，王香芩是跟一个女战士一起来买东西的，可她们要买的东西已经卖完了，正当她们准备转身离开时、秦毅从货箱底层抽屉里取出一条手绢。

“这位同志！您看看这条青色绣玉笛的手绢，最后一条了、便宜点儿卖给您，这可是咱晋省蜀绣的精品！”秦毅看着王香芩说道。

秦毅的话让王香芩心中一紧，秦毅从来都没说过、会派人来联络她，可货郎说的话仅仅是巧合吗？王香芩仔细打量了一眼秦毅后，那熟悉的目光、让她似有所悟，王香芩接过这条丝绸手绢、手绢的一角绣着一支带金色流苏穗子的青色玉笛，王香芩接过手绢跟身边的女战士假装欣赏了一番后，又把手绢还给了秦毅。

“太贵了！有没有这种式样的棉布手绢？”王香芩故意这样问道，八路军讲究艰苦朴素、使用绸缎手绢太引人瞩目了，王香芩用这句话表明了还想单独见面的意思。

“有是有，不过都在测鱼镇的铺子里，我今天就得回去重新上货了。”秦毅随口说道，从刀马口村去测鱼镇有两条路，一条走桃花垴、从绵山西麓绕行，一条走绵山东麓、原路返回，一般货郎都不会原路返回，因为来路上已经都走过了、返程不会有任何生意，所以走绵山西麓绕行、虽然要多走一天，真正的货郎都会选择绕行、以便卖出更多的东西，秦毅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王香芩、我在这条路上等你。

下午王香芩跟领导汇报说，明天要去不远的杏花峪村宣传抗日、教老乡识字，因为刀马口村、杏花峪村都在根据地的核心区域，安全不存在问题，所以领导很放心的批准她一个人去做这项工作。

杏花峪村在刀马口村与桃花垴之间、靠近桃花垴，王香芩认定昨天那人就是秦毅，而秦毅也不可能到桃花垴以西等他，因为王香芩要是走到桃花垴，一天步行来回的话、时间是很紧张的，而她必须在天黑前返回刀马口村，否则会让人担心、怀疑的。

秦毅离开刀马口村后、一路都走的很慢，他要在这条山间乡道上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是他今天必须露宿野外了，货郎没有走回头路的，而八路军根据地的每个村庄都有民兵、甚至是少年团把守在村庄的进出口，一旦走远了、王香芩就算猜到自己在这条路上，也可能会追不上、而错过这次接头的机会。

秦毅在天黑前发现，离开刀马口村四里多地，距离前面的葛了洼村东边3里地的山坡上，有一座很小的土地庙，这是刀马口村去杏花峪村、桃花垴之间必经之路。

秦毅四顾无人后，挑着担子爬了上去，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石块搭建的小土地庙，里面也没有神像、只在后山墙上画了一个土地公的牌位，一个空的破碗就算是香炉了，显然很久没人来给土地爷烧香、上供了。

秦毅观察了一下，这个土地庙的位置极好，他只要躲在土地庙后面、山下的人就很难发现他，而他可以居高临下的看清山下的情况，来人还在很远的地方、秦毅就能清楚的看到。

秦毅决定今晚就夜宿土地庙了，虽然在这个土地庙很小、秦毅只能蜷曲在里面，但也比露宿山野要好上很多了，黄土高原的昼夜温差是很大的。

睡醒的秦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昨天晚上他很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蜷曲的身体在土地庙里伸展不开、整个身体躬缩在里面，由于血液流通受阻、全身都麻木了。

秦毅在土地庙后面又活动了一会儿身体、好不容易才算缓了过来，吃了点干粮、喝了口水，秦毅点上一支烟，把目光看向从刀马口村过来的方向。

山路上的人并不多，也没人关心山上那座土地庙，所以没人发现藏在那里的秦毅，当他看到一个女八路从东边走过来时，秦毅赶紧从山坡上下到路边、躲在一棵树后。

秦毅认出走过来的正是王香芩，可她身后不到两百米远的地方，是一个挑着两筐南瓜的老乡，秦毅知道自己不能现身，于是向王香芩的前面连续丢出两块儿小石子儿。

秦毅从后面老乡看不到的一侧露出自己的脸，作了一个让王香芩停下的手势，然后赶紧再次藏好身形，王香芩愣了一下之后，假装鞋里进了小石子、跳到路边坐下休息，当老乡经过的时候、她还跟老乡打了一个招呼，似乎她们认识似的。

等挑着两筐南瓜的老乡走远后，秦毅才再次现身、带着王香芩爬到土地庙后面……

“天地良心！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等一下……”过了许久之后，秦毅似乎有点儿急于表白自己，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他把一只货箱拉了过来，从货箱最下层的抽屉的夹层里取出两根金条、六块巧克力，全塞到了王香芩手里。

“你知道我夹带这些东西进到八路军根据地、要冒多大风险吗？

巧克力这东西在日占区也很难买到，就算在重庆、我的月薪也只能买到小半块！

香芩！我知道你在这边吃了很多苦，可我每天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出一点儿意外，忧心你营养不良、身体有恙，真的，虽然说茶饭不思是有点儿夸张，可我拼命工作、就是因为一停下来就会想到你，总是担心你！

现在抗战已经进入相持阶段，小日本想亡我中华的野心是不可能实现的，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取得全面胜利，八路军还想跟蒋委员长争天下、那是痴心妄想，我们背后可是有美国朋友支持的，到时候你就是党国功臣！

我也想天天跟你厮守在一起，可现在不是全民抗战吗，咱们不能为了自己的小幸福、就忘记了民族大义，私奔？天下之大、真到那时候，恐怕根本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你想想看，军统会饶了我？还是八路军会放过你？

杨培义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抓到他、还不是把他枪毙了？

杨春达虽然现在无足轻重，可他毕竟还是军统的人，要是让人知道是我杀了他，我恐怕这辈子也再也见不到你了，香芩、这件事儿咱们还是缓缓再说吧。”秦毅搂着怀里的王香芩说道。

“你说的我都信，可一想到那个毁了我一生的杨春达，我就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你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我反正知道他已经混到克难城去了，你放心，我用自己的办法报仇！”王香芩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把秦毅急得不行，后悔告诉她杨春达的去向了，原本秦毅以为杨春达现在已经在晋省就职，王香芩会顾忌八路军联合抗日的政策、暂时放过杨春达的，没想到王香芩这么固执己见，对复仇这么执着。

“香芩！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万一你暴露了、八路军会怎么处理你，你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秦毅对王香芩这种近乎走火入魔的思想、根本理解不了，所以说话显得语气很急。

“后果？大不了一死呗，我死之前一定要杨春达不得好死！”王香芩恶狠狠的说道，她把自己所受的苦全都算到杨春达身上了，以前杨培义在世时、她根本都没敢想过报仇，现在觉得再不报仇、那就是对不起自己了，所以她必须用这种决绝的态度、来逼迫秦毅动手，你秦毅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不是跟我山盟海誓吗，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王香芩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一是她长大了、不再完全相信秦毅的花言巧语了，二是在八路军里锻炼的更加成熟了，学会思考、判断问题了，她不相信秦毅说的杨春达叛逃晋绥军，她认为一定是军统派杨春达打入晋绥军的，所以她相信，如果自己不把秦毅逼到绝境上，秦毅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去杀杨春达的。

一切以党国利益为重？秦毅的这个鬼话再也骗不了王香芩了，当初是谁为了一己之私，悄悄让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出事后又求着自己参加八路军的？

“我不许你去死！香芩！今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为了杨春达那种人、不值得的！”秦毅嘴上劝着王香芩，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采取最后手段、杀死王香芩！

假如此地不是位于八路军根据地的腹心之地，也许秦毅已经痛下杀手、杀人灭口了，可秦毅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两天之内、步行到绝对安全区，一旦今天晚上王香芩没有按时回去，八路军肯定会沿路大搜查，一旦发现王香芩的尸体，那消失的货郎、是逃不出根据地人民群众的手心的。

“放心，我不会牵连你的，毕竟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杀他还会脏了我的手，你就说帮不帮我吧。”王香芩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突然从秦毅怀里坐了起来、扭头盯着秦毅的眼睛说道，这可把秦毅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右手的动作被发现了，见王香芩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秦毅这才把刚才的一丝慌乱掩饰了过去，冲着王香芩笑了笑。

“莫非你已经有了好的计划了？”秦毅笑着说道。

“之前去军区开会，我搞到了几张太岳军区、和另外一个军分区的信笺、信封，当时只是顺手而为、并没有想过具体怎么用，只是觉得肯定有用。

你说杨春达已经到了晋绥军的老巢克难坡，让我觉得这件事儿可以借晋绥军的手来做，杨培义叛变投敌的具体原因我不知道，可我认为杨春达不可能取得阎司令的完全信任，可以制造一个杨春达假叛逃、真潜伏、欲报仇的假情报，让阎司令杀了他。”王香芩显然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每天做梦报仇，而是一直在寻找报仇的机会。

“杨春达就算要报仇、也得来找八路军吧，他爹杨培义可是八路军枪毙的。”秦毅看着眼前的王香芩，感觉她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单纯的那个王香芩了，她不仅被复仇的念头搞得入魔，而且也比一起有心机了，只是想法有点儿异想天开。

“你忘了我说的那些信纸了？我们村可不止我一个人参加了八路军，我们军分区就有一个，军区也有、就算没有，我也可以给他编造出来一个，反正阎司令也不可能来这儿详查。

枪毙杨培义、那是八路军执行第二战区长官阎司令的命令，判决文书在审判大会上对外公开宣读了的，这个杨春达肯定知道，我再用军区的信笺、信封伪造一封信，是杨春达的堂兄也好、堂弟也罢，给他写封信，只要让阎司令相信、杨春达是去报仇的，你说他还能活命？”王香芩兴奋的说道。

“你说的这个太……太不可思议了，不过那些信封、信笺确实可以利用上，只不过我一下子也没想好怎么利用这些东西，这样，你回去找一些八路军的文件、书籍、宣传册什么的，最好是带点机密性质的，明天交给我。

我今晚住到前面的葛了洼村里去，你明天想办法去一趟杏花峪村，我在葛了洼村与杏花峪之间的地方等你，你让我好好思考一下，到时候咱们再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做。”秦毅彻底放弃了杀人的想法，因为山下的路上虽然经过的人不多，可也时不时的就能听到动静，只要他不是一击致命，但凡王香芩弄出一点儿动静，秦毅都可能马上暴露。

“那正好，我今天就说的是去杏花峪村，下午回去我就说在葛了洼村被耽搁了，你可别骗我！”王香芩瞪着秦毅说道，她害怕秦毅偷偷跑了，毕竟她说的话、很多就是吓唬秦毅的，王香芩还没想过做鱼死网破的事情。

“那你现在赶紧去吧，万一让人知道你压根儿没去过葛了洼村、那就不好跟你的组织上解释了。”秦毅催促到，他根本没想过要走，加入那样他根本没必要来，他可不敢承担一点儿风险的。

“刚才一见面就对人家那样，怎么这么快就嫌弃了、急着撵我走……松开……你轻点儿……”

……王香芩走后，秦毅靠在土地庙的墙上抽烟，盘算着怎么杀掉杨春达、才不会引火烧身。

杨春达是毛细妹的密派，这在军统内部并不是太高级的机密，肖玉兰也是毛细妹的密派、这个秦毅就不知道，杀掉一个低级密派、只要手脚干净利索，应该不会让军统大动干戈的认真调查，只是想在晋绥军防区杀人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秦毅一直等到天快黑时，才离开土地庙，他今夜要借宿在葛了洼村，这是货郎们通行的做法，只要给主家一点儿他们需要的生活用品就行。

第二天吃过早饭，秦毅故意在葛了洼村多转了两圈，看起来是为了多买点儿东西，其实是在等王香芩，她不可能那么早到。

王香芩走出葛了洼村没多远，就看到了假装在路边休息的秦毅，秦毅等王香芩走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后，挑起担子在前面引路。

秦毅前后观察到路上没有别人后，迅速走进路边的一个小山沟里，王香芩走到山口时也观望一下，然后闪身走进了这条山沟。

秦毅把王香芩带来的文件、资料藏进货箱的夹层后，把自己想好的计划告诉了王香芩，虽然王香芩并不是十分满意，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没法反驳秦毅这个相对缜密的计划，于是假装委屈的同意了。

王香芩在秦毅的甜言蜜语哄骗下、继续潜伏在绵山军分区。

秦毅回到测鱼镇就给还在芮城的白玉莲发了一封电报：夏至！

夏天到了、春天自然就已经消逝，这是秦毅给的暗语：继续刺杀杨春达！

秦毅此刻并不知道杨春达马上就要调回克难城，做被军统很看重的“文件稽督处审查专员”，这才准备冒险实施自己的刺杀计划。

秦毅转道来到孟门津渡口，他在这里跟白玉莲见了一面，把自己详细计划告诉了她，让她到距离克难坡七八里外的梁家湾村，伺机暗杀杨春达。

白玉莲来到梁家湾时，杨春达已经带着家里汇来的一大笔钱去克难坡了，他通过行贿堂兄杨宏达、一心想谋一个更好的差事，所以干脆就住到克难城里了。

白玉莲直到杨春达回来办调动手续时，才知道他已经调到文件稽督处了，于是白玉莲也搬到克难城外，租了一个偏僻的、有两孔窑洞的小院儿，住到这里来了。

霍小平看到的那个瘦弱的晋绥军士兵，就是白玉莲假扮的，她的化妆术很好，霍小平根本没看出这是个女人。

而白玉莲之所以忽视了霍小平的存在，是他每天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观察下班回宿舍的肖玉兰有没有被人跟踪，之前从来没人跟踪过肖玉兰，现在一来就是两个、不知道是不是一伙的两个人，霍小平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现在连把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