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肖玉兰早上从政卫处返回阎公馆的路上，遇到了霍小平，他告诉肖玉兰，昨天晚上欧阳茜一直待在报社，到他十一点离开监视点儿的时候为止，欧阳茜没有踏出报社一步。

肖玉兰当然知道霍小平不会撒谎，但她还是觉得挺奇怪的，怎么每次有事儿的时候，欧阳茜恰好都住在报社、而没有回宿舍呢？

肖玉兰在霍小平这儿买了点儿点心做早餐，然后就赶紧回阎公馆去了。

肖玉兰正在整理电报和写昨天的情况汇报，准备下午去给阎慧卿做汇报，胡莉娜给她打来一个电话，案件出现了重大进展，让她赶紧过去。

原来，昨晚朱立强带人回到城内时，刘成刚他们除了两个未婚的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已经各回各家了，于是朱立强安排两人盯一个、24小时严密监视刘成刚他们。

刘成刚他们今天很正常的上班来了，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朱立强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又调来一些便衣、接替昨晚一夜未眠的人，继续按照两人盯一个、严密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快十点的时候，刘成刚手下一个年纪较大的稽查队员王老六从营房里走了出来，朱立强带着两个手下交替跟踪在王老六的身后，王老六很谨慎、也具备一定反侦察技能，路上有一次差点儿发现跟踪他的朱立强手下，不过那个特工很沉着的超越了王老六、然后拐到山坡上去了。

朱立强知道克难城内很多人都认识自己、何况昨晚还跟王老六照过面，于是朱立强让另一个手下远远地跟在王老六后面，自己则更加拖后一些、以防被王老六发现。

王老六走到一个往山上走的小道口，他站住返身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抬脚往山上走去，远处的朱立强带着拐回来的那个手下、从另外一条路同样向山上走去，这个山坡的第二层就是晋省银行。

跟在王老六身后的那名特工跟随他进了那个里面打通了的四孔窑洞，这是晋省银行办理业务的柜台，王老六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人后，然后快速来到一个没有人的柜台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全新的、未拆封的10元面额的法币，这是整整一万法币、一笔巨款。

柜台里的业务员很惊讶的接过这沓法币，然后让王老六填写存单、她开始清点这沓法币，数了没几张她就发现了问题……从贾全林枕头里搜出来的法币，被送到银行鉴定、确认全部都是假币，于是银行对全部业务员进行了培训，教她们识别这种做的很精美的假币……

业务员很沉着的把经理叫了过来，经理马上发现了问题，然后他很沉着的提醒业务员拖住王老六，他则走出业务大厅、准备去隔壁打电话报警。

经理的反常反应引起了王老六的怀疑，业务员说他填写的存单不规范，让他重新填写一份，而且明显的故意拖延时间，这让王老六更加惴惴不安了，他提出来改日再来存款，但柜台里的业务员不仅不把那沓法币还给王老六，还继续劝他填写存款单……经理从外面回来后、给业务员做了一个手势，业务员看向经理的眼神被王老六捕捉到了，他也瞥到了经理的动作……

“把钱还给我、我不存了！”王老六站起来说道，业务员在柜台里也不怕他，继续跟他周旋、拖延时间。

王老六被激怒了，他撩起衣服、露出腰上挎的盒子炮，用手拍了一下，威胁业务员把钱赶紧还给他。

王老六的举动把在大厅里办业务的人吓坏了，人们尖叫着往外跑……朱立强带着手下冲了进来，之前跟进来的那名特工也在悄悄接近王老六……

银行的女业务员没想到王老六会把枪亮出来，吓得尖叫一声蹲到地上去了，可那沓法币还在她的手上拿着，其他业务员和那名经理也被吓坏了、瑟瑟发抖的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老六见状就伏到柜台上、想伸手拉住那名业务员，把自己的钱抢回来……王老六的右手抓住了女业务员的头发、想把她拉近些，夺回她手里那沓法币，女业务员的尖叫声、更加凄厉了……

朱立强他们见状、立即扑上去控制住了王老六，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手，即便如此、王老六右手还是薅下来女业务员的一缕头发，连痛带怕、女业务员哭的更惨了……

两名手下好不容易才算把王老六制服、用手铐背靠起来，朱立强亮明身份后，经理把王老六要存一万伪币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并说他已经报过警了，朱立强不可能让警察带走王老六，要求经理和那名女业务员带上那沓伪币，跟他一起回政卫处。

刚走出银行大厅，乔本瑜带着几个警察也赶到了，他当然不敢跟朱立强争人，问明情况后就带着手下先回去了。

王老六到了政卫处也清醒了，一五一十交代了他们打死王跃龙，私吞了他的“毒资”，晚上回到警备司令部后，刘成刚就把钱给他们分了，死伤的弟兄也有一份，王老六总觉得这么多钱放在家里不放心，于是违背刘成刚暂时不要花这些钱的交代，想把钱存进银行里。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假币呀！”王老六哭着喊道。

政卫处长亲自给警备司令部打电话沟通，然后杨宏达亲自带人前去抓捕刘成刚及其手下，胡莉娜于是就给肖玉兰打了一个电话，现在她俩关系处的非常好了。

肖玉兰赶到政卫处的时候，杨宏达他们还没有回来，她看到了那沓崭新的法币伪钞，这更坚定了她怀疑这一切都是日寇阴谋的判断。

“要不要去找那个杨春达问一下情况，听说他就是在军务处调查案件，王跃龙就是军务处的，会不会是他查到了什么，王跃龙才起了杀心？”肖玉兰看着胡莉娜问道。

“这个不急于一时了，刘成刚他们为了私自侵吞所谓‘毒资’、直接杀人灭口，现在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搞清楚，是谁给他提供了王跃龙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过清水河的情报。

刘成刚他们直接射杀王跃龙，说明他们很清楚他携带了大量现金，那么给他提供情报的人，本意就是想借刀杀人！”胡莉娜说道。

“让您这么一说还真是的，这么说王跃龙身后的那个人，压根儿就没准备让他活着逃走，因为逃出克难城的王跃龙、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敌人故意用他的死、掩护还未暴露的间谍或变节者，这一切都是演给我们看的。

如果不是王老六去银行存钱，我们就会以为一切都是意外，那些人就可以继续潜伏在克难城里了。”肖玉兰这时才明白设局的人心思有多深。

“这还不好说，据王老六交代，跟王跃龙一起出逃的还有一个人，那人留下他阻击追兵，提前渡过清水河逃走了，刘成刚他们为了私吞那些钱、不想让我们去追那个人，所以故意说只有王跃龙一个人的。”胡莉娜解释道。

“但愿给刘成刚情报的那个人还在城里，只要查明消息来源，那个幕后黑手就跑不掉了。”肖玉兰担心的说道，敌人的计划几乎是一环套一环，会不会留下这个线索、真不敢妄测。

“王老六说是刘成刚的眼线提供的情报，之前那人也给刘成刚提供过类似的走私线索。

杨科长会在警备司令部直接提审刘成刚，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吧。“胡莉娜也不无担忧的说道。

警备司令部里的头头脑脑、也痛恨刘成刚他们胆大妄为，十万法币呀，他们就敢私下分赃、眼里根本就没有长官，要不是被发现是假钞、他们一个个的都成富家翁了。

可是即便如此，警备司令部也不同意政卫处把人带走，仅仅同意让杨宏达在他们这里提审刘成刚，这还是卖了政卫处处长的面子。

提审并不顺利，刘成刚还想蒙混过关，拒不交代情报来源，杨宏达知道不用重压、他是不会说真话的，就直接说王跃龙是日寇间谍，刘成刚不说实话就是想杀人灭口，直接给他扣了一顶“汉奸”的帽子。

王跃龙包里面的东西，刘成刚是见过的、他还贪墨了一支自来水笔，虽然不知道那两个玻璃瓶里是密写药水，但那些晋绥军的情报、可是千真万确的，刘成刚的心里防线当时就崩溃了，汉奸、那可是死罪呀！

刘成刚交代出了他的情报来源：他通过克难城内的一个暗娼荷花，认识了一个叫郑佑禄的情报掮客，那人昨天中午把他叫到荷花的家里，告诉他有个鸦片贩子要去日战区大量购买鸦片，由于各个城门盘查的很严，他携带着10万法币根本出不了城，只能偷偷摸摸的出城，并且把时间、地点都告诉了刘成刚，郑佑禄言明事成之后他要5000法币。

“这个郑佑禄是什么身份、住在哪里？”杨春达严厉的问道，荷花、这个名字让杨宏达突然感到案件中存在的某些联系，杨春达突然有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意外之喜。

“这个我可不知道，他每次都是化了妆的、还故意用假声说官话，不过听得出来、他肯定是晋省人，有些晋省特有的发音是掩饰不了的。

我当时就是鬼迷心窍，只想着捞点儿外快、也就没想过那么多。

……对了！他应该是吃官饭的，他好像并不是荷花的恩客，而且荷花似乎也很怕他，从来都不愿意多提起他，你知道的，暗娼最怕的就是警察和我们这些人，我当初认识荷花、也是因为手下有个弟兄想吃白食……”一说起女人来，刘成刚就忘记自己在干嘛呢了，杨宏达打断了他的话。

“你带路，我们现在就去荷花家。”杨宏达站起来大声说道。

“那我算不算将功折罪？”刘成刚还想讨价还价，所以他并没有站起来。

“抓不住那个郑佑禄、或者压根儿没有这个人，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就凭你杀死王跃龙、定你个杀人灭口是没跑的。”杨宏达不愿跟刘成刚多啰嗦，依旧恐吓他道，汉奸、真把这个帽子给刘成刚扣上，警备司令部是没人敢保他的，刘成刚一下子就老实了。

荷花住的地方很偏僻，周围并没有住户，是在五新沟的最里面，朱立强带人押着刘成刚来到荷花住的小院子外，发现院门紧闭、从里面闩上了……

朱立强让刘成刚过去叫门，但是，任刘成刚把门拍的山响、吼破了喉咙，里面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荷花跑了？这是朱立强的第一反应，刘成刚也懵了。

杨宏达过来后，马上命令手下翻过去到里面去查看一下，很快翻墙进去的两名特工慌慌张张的从里面把门打开了，其中一个跑到杨宏达面前汇报到：“科、科长！那个女人上、上吊自杀了！”

“什么？”杨宏达抬脚就往屋里冲，朱立强也赶紧跟了上去，刘成刚算是彻底吓傻了，荷花一死、那就找不到那个郑佑禄了，他的汉奸罪名可怎么洗脱呀。

杨宏达皱着眉头、看着吊在窑洞里的荷花，他没有阻止了朱立强带人把荷花放下来的举动，心怀侥幸的杨宏达期盼荷花还有救。

但事实马上就让打破了杨宏达的希望，荷花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了，他让朱立强马上把技术组叫过来，杨宏达怀疑是那个“郑佑禄”得知刘成刚被捕后、杀人灭口。

但从警备司令部控制住刘成刚到现在、也没超过一个小时，那个“郑佑禄”难道也是警备司令部的人？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这件事儿？荷花是不是王跃龙身后的那个女人？那个逃走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技术组仔细勘查了现场，虽然有外人进入的鞋印等迹象，但通过对荷花尸体的仔细检查，法医十分肯定的告诉杨宏达，荷花确实是自杀的，没有发现任何被杀后吊上去的迹象，荷花窒息时，曾经本能的挣扎过、她自己的指甲抠破了脖子，但她想把手伸进绳圈的举动并没能成功。

对荷花住所的搜查进行的很仔细，一个隐藏在柜子底部的布包，包里面除了发现一沓1000法币伪钞外，还有一张半身戎装照片、一双还未绣好的鞋底。

照片里面的人是王跃龙，鞋底上绣的是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