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轻重

马晋宁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晋绥军这次冬季大练兵很可能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事态的危急性、后果的严重性，他更是不敢臆测。

日寇虽然已经从在战略进攻、被迫转为战略对峙，但日寇精良的武器优势，让抗战速胜论成为不可能，而且由于日寇占有铁路线的快速机动能力，反而可以快速对中国军队形成局部兵力优势。

假如晋绥军是准备响应重庆的冬季攻势战略，那么应该是第二战区整体的军事部署，现在仅仅是晋绥军一家在大练兵，八路军、**军、陕军等各部，都没有得到第二战区最高长官阎司令的相关部署和命令。

阎司令要让晋绥军单独进攻日寇，马晋宁根本不会相信在这个猜测，阎司令的本性就是“不占便宜就算吃亏”，他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呢？

考虑到以上情况，马晋宁认为阎司令的目标应该是八路军，结合刚才肖玉兰介绍的情况，阎司令的目标最有可能的就是抗日决死纵队了。

“肖玉兰，你也别太着急了，我明天就去找沈通法，想办法从他那里打听消息，你放心好了。”马晋宁见肖玉兰明显比前两天要憔悴，所以轻声安慰她到。

“你千万别去参谋处，他们现在不知道在忙什么，午饭都由士兵送到办公室，我让霍小平帮着查了一下，沈通法已经好几天没回宿舍了。

不要说他了，欧阳茜带着吃食要去找梁文星，都被卫兵挡了驾，欧阳茜不依不饶的站在院子里闹，参谋处长才让梁文星出来安抚她。

欧阳茜非要看着梁文星吃她带来的吃食，梁文星无奈把她带到一孔窑洞了，两人也聊了不到半个小时。”肖玉兰对这个传言一点儿都不意外，所以告诉了马晋宁，防止他去冒险。

“怎么又有这个欧阳茜，你原来说的看来没错。”马晋宁日有所思的说道。

“我的怀疑也没有什么证据，不过她们俩已经半公开恋情了，阎慧卿都知道了，她去找他也算正常，欧阳茜一贯都是很骄横的。

再说了，你也知道她的家世背景，应该不会是她了。”肖玉兰目前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怕马晋宁又冒冒失失的去暗中调查欧阳茜，故意这样说道。

“整个参谋处都在忙，说明即将发生的一定是大事儿，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查明他们在做什么样的作战计划，这比查明冬季大练兵的目的更加直接。”马晋宁考虑了一下后答道。

“你们军需处那边有没有什么军用物资调拨计划？”肖玉兰突然问道。

“你不问我差点儿都忘了，军需处长和卢勇贞都不在克难城，昨晚我去给他们送分红，卢勇贞老婆告诉我，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了，去哪里、去做什么，卢勇贞也没告诉他老婆。

我觉得这也是大战将近的明确证据，我们应该尽快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上级领导，好让组织上尽早做好应对的准备。”马晋宁说道。

“说什么都没用，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能佐证我们的这个推论，我们不能对组织上那么不负责任，把还没证实的猜测汇报给上级领导。

你要知道，目前是全国抗日统一战线，假如组织上采取了行动，而晋绥军却没有任何行动，那我们不就成了破坏统一战线的罪人了吗？”肖玉兰说道，她怕那么做、会在中国军队内部造成误会，这对联合抗日是会产生很大负面影响的，相互信任，是统一战线的重要基石。

肖玉兰反对，马晋宁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两人都不再吭声，分别在心里思考接下来到底怎么办好，毕竟事关重大、他们一时都拿不准主意了。

“肖组长，我是这么考虑的，咱们不敢保证什么时候才能搞到参谋处的具体情报，也不敢有侥幸心里、确定有机会再冒险去侍从室拍照……对不起！

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我会给组织上详细说明、深刻检讨。

可是，肖玉兰同志，咱们作为一个布尔什维克信仰的战士，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国家的命运、人民的利益、党的安排。

我们现在给组织上汇报自己调查到的实际情况，做出自己假设性的猜测，这是对党的高度负责，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我们实事求是的汇报自己的思想，组织上也不可能只有我们这一个情报渠道，假如我们的猜测，与其他同志汇报的情报吻合，是不是侧面证实其他同志情报的准确性？为组织上确定下一步工作、提出了有益的参考意见？

只要咱们实事求是的说明我们的调查情况，哪些是咱们确定的信息，哪些是咱们的推测，组织上自然会有取舍的考虑我们的汇报。

肖玉兰同志！咱们不可能每次都给组织上提供准确情报，在确保真实、准确的前提下，我们提供的蛛丝马迹、汇总到组织上，组织上再结合其他渠道取得的情报，一样可以得到最正确的结论。

肖玉兰同志！我们打游击的时候，老乡提供给我们的情报杂乱、无序，有时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可这些都是可以信赖的老乡，他们都是眼见、耳闻的‘事实’，其实这里面既有日寇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更多的是老乡自己主观臆断的结果，所以我们要从众多信息中找到真正的情报。

咱们现在的情况有点儿类似，咱们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但确实没有证据支撑，我们汇报给上级，咱们判断正确，其实也只是让组织上更快做出正确决策，毕竟组织上会与其他渠道得到情报进行比对。

万一我们的判断错了，我认为对革命工作也不会造成大的损失，所以我可以以个人身份向上级汇报这个事情，将来组织上即便处分我，我也完全能够理解、承担。

我没有给霍小平传递情报的职权，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明天早上给他发个信号，由我以个人名义、把我们的猜测汇报给组织上，真错了，我来承担谎报情报的一切责任，真的，这件事儿不能再耽误了！”马晋宁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言辞恳切的看着肖玉兰说道。

肖玉兰被马晋宁的这段话打动了，她许久没有吭声，肖玉兰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马晋宁说道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汇报一个没有直接证据、纯属猜测的情报，肖玉兰根本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肖玉兰同志，你是组长、我服从你的决定，但我个人还是认为不能拘泥于过往经验，我们的意见只是给组织上做参考的。

最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没有用这个猜测应付上级任务的想法，即便把这个情报传递给组织上以后，我们还会想办法继续进行调查，寻找证据。”马晋宁等了一会儿后，再次劝说道，他知道肖玉兰虽然是个女同志、其实是很有担当的，她考虑的绝对不是个人得失。

肖玉兰最后还是认可了马晋宁的意见，个人名誉事小、抗战事业最重要，肖玉兰又怎么会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呢，她决定把她们的推测尽快汇报给组织上，当然，肖玉兰的推测也不是凭空来的，她给组织上列举了如下事实：

1.阎司令在较早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说是手下有些将领长了“魏延”一样的反骨，这些队伍虽然在不断壮大、却逐渐有脱离阎司令控制之势。

肖玉兰判断：不断壮大、脱离阎司令控制，最可能是指新组建的抗日决死纵队，因为他们配合八路军打了很多胜仗、硬仗，这不符合阎司令保存实力的想法。

2.上面的军事会议召开不久，阎司令突然忙碌起来，克难城八大处和散居外面的晋省高官陆续参加了阎司令亲自主持的秘密会议。

肖玉兰判断：这是阎司令在给晋省高官吹风、洗脑，他已经就某件事做出了重大决定，阎司令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减少将来可能遇到的阻力。

3.晋省高官秘密会议结束后，阎司令马上开始召集晋绥军高级将领来开会，每位将领都是单独跟阎司令谈话的，会后，这些将领显得很轻松。

肖玉兰判断：晋省文官达成共识后，阎司令召见高级军事将领，就是向他们宣布即将采取军事行动的决定，取得这些将领的拥护和支持；从会谈后诸位将领的神情看，应该不是对日寇采取军事行动，否则，他们的心情不可能那么轻松。

之后晋绥军参谋处曾经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应给是在制定大规模的作战计划编制。

4.随后不久，阎司令亲自主持、召开“抗敌行政工作检讨会议”的晋省党政大会，并刊发了《抗敌行政机能十大纲领》、《抗战必要六项条件》等文件。

肖玉兰和马晋宁判断：阎司令明着召开抗战工作会议，其实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加强阎司令的绝对权威，不听阎司令的命令、就可以被视为“叛军”，这个应该就是针对抗日决死纵队的。

5.陈嘉庚先生一行慰问晋省军民，阎司令为了塑造“民族英雄”的形象，暂缓采取军事行动。

肖玉兰和马晋宁判断：因为阎司令直接获得海外华侨的捐款、捐物的渠道，被重庆政府阻断，所以才会再次启动军事行动计划。

6.晋绥军突然搞了一次全军点验，这应该是阎司令准备动手的前兆，但这次点验虎头蛇尾的悄悄结束了。

马晋宁认为：柳彩伶的丈夫、那个被枪毙的营长，暴露了晋绥军虚弱的本质，此时采取军事行动，不仅达不到预期目的，还可能自取其辱，所以阎司令才会被气倒、不得不暂停原定的军事行动计划。

肖玉兰和马晋宁一致认为：上次全军点验，是促成晋绥军冬季大练兵的诱因！

7.阎司令召见晋绥军高级将领，谈话内容一个字的记录都没有。

肖玉兰认为：阎司令一开始就把这次军事行动视为最高机密，不仅是从军事上的突然性考虑，必然还有政治考量，阎司令知道这次军事行动一旦爆发，必然引起全国人民的反对，但是，在利益面前、阎司令是不在乎舆论风向的。

能让阎司令冒天下之大不韪、贸然采取军事行动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夺回对抗日决死纵队的绝对控制权！

8.晋绥军参谋处正在紧张的、秘密制定军事行动计划。

肖玉兰认为：由于近期抗日决死纵队的防区有所变化，晋绥军经过一段时间的冬季大练兵、实力有所提高，参谋处不得不对原来的作战计划进行大规模修改。

9.晋绥军军需处的正副处长都在一周前离开了克难城，并且带走了各个科室的绝大部分人员，克难城里的军需处几乎空了。

马晋宁判断：这是阎司令给晋绥军各个部队调配武器弹药、分配作战用各种军需物资去了，大战迫在眉睫！

晋绥军以往都是按照部队编成分发各种物资的，集团军领取全部物资后，扣下一部分再下发到各军、各师，军师单位再扣留部分后、才下发给各旅各团，各旅各团扣下一部分后、又下发给各营……

这种陋习、阎司令是知道的，但为了笼络晋省旧军各级将领、阎司令事实上默许了这种现象的存在，柳彩伶丈夫的做法、突破了阎司令的底线，所以才会被枪毙。

军需处全体出动，说明这次军事物资的下方方式、可能与以往不同，绝大部分枪支弹药应该都会直接下发到营、连一级，这才让军需处不得不全体出动。

同时。更加说明阎司令对这次军事行动的重视，准备进行的足够充分，以有心算无心、威胁也是倍增的。

肖玉兰、马晋宁根据以上事实，做出了他们的判断：晋绥军即将对抗日决死纵队某部、甚至是各个纵队，同时发动突然袭击式的偷袭！

肖玉兰看着马晋宁一笔一划的把情报写好，她决定明天跟霍小平手写的徐崇寿笔记内容一起，用最快的速度送给组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