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杨春达早上一上班，就看到了肖玉兰发给他的信，肖玉兰让他把一封已经编成电码的电报送到城外的情报站去。

由于在投毒案的破获过程中，起作用最大的就是“青梅小组”，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们，毛细妹通过关系，让张崇武把他的电台留在克难城外了，专门负责肖玉兰与毛细妹的联络。

看到肖玉兰让自己出城送情报，杨春达心里不免有些抵触，他现在很怕出城，他担心不知道哪儿就会有人打他的黑枪，可他又不敢不去，他根本不知道上司是谁，对方只在信的末尾画一朵墨色的梅花。

杨春达简单化了一个妆，从侧门走出了单位，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没发现有任何异常，于是故意绕远、向另一个出城的方向走去。

霍小平奇怪的看着杨春达的背影，还有跟着他身后的那个瘦弱女人，虽然她没穿军装、又换成了女装，但她的身材、走路的步伐，霍小平已经很熟悉了，不过之前这个女人曾经“拼命”救过杨春达，所以霍小平认为她是在暗中保护杨春达的，于是继续做他的买卖。

刘成刚跟往常一样在大街上闲逛，他把一支烟叼在嘴上、正在点火，突然发现前面有个穿灰色大褂的人正准备出城，身材虽然不是十分确定是谁，可他走路的那个奇怪姿势、刘成刚可是印象清晰，郑佑禄！

刘成刚丢掉刚点燃的香烟，贴着路边就快步追了过去……

灰大褂已经步出克难城城门了，刘成刚紧跑到城门口，掏出政卫处的证件，让守城的士兵跟自己去追刚刚出城的灰大褂，守城门的班长不敢怠慢，带上两个士兵跟在刘成刚后面就追出城去。

刘成刚他们一路小跑、很快就超过了一个穿碎花衣服的农妇，可是拐过一个弯、看到前面后，刘成刚有点儿傻眼了，有两个身材差不多的、穿灰大褂的男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路上。

“站住！要不然开枪了！”班长一拉枪栓、然后大声喊道。

杨春达心中一紧，自己怎么就暴露了？

另外那个穿灰大褂的男人不仅没有站住，反而是快速向清水河方向跑去……

“啪！”班长见灰大褂还敢跑，当即开了一枪，可他那枪法……“啪！”、“啪！”另外两个士兵也各自开了一枪，结果依旧是没有命中。

枪声一响、杨春达吓得马上趴到地上滚入路边的排水沟里，然后把别在腰里的枪拔出来、上好膛。

有三个士兵壮胆、刘成刚也拔出手枪，带着他们向逃走的灰大褂追了过去……

穿着碎花衣服的白玉莲目睹了这一切，她认为这是除掉杨春达的最好机会，再晚、城里的士兵就会过来了。

“啪！”、“啪！”、“啪！”……刘成刚他们边跑边胡乱开枪，追着灰大褂跑……

白玉莲快速跑过去，站在公路上朝着躺在排水沟里的杨春达就是一枪，“啪！”……背后的枪声、吓得刘成刚他们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到那个女人拿着手枪、正冲着他们，于是班长和两个士兵立刻向这个女人开火了。

“啪！”、“啪！”、“啪！”，白玉莲没想到自己这一枪引来了士兵的反击，幸亏他们的枪法全靠运气，白玉莲也不管杨春达的死活、只得逃走了。

“啪！”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班长他们没想到身后又有人开枪，以为是灰大褂在反击，于是他们再次转身……迅速趴到地上了……

灰大褂还在往远处逃走，刘成刚被人一枪爆头、栽倒在地，可班长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是什么开的枪，显然，这是有人在远处狙杀了刘成刚……

直到克难城里增援的部队赶到，班长才战战兢兢地的带着两名战士站起来，狙击手的狙击点都不知道，于是他们抬上被打死的刘成刚就准备回城去了，政卫处的事情刘成刚、还是交给他们吧。

“救命……”

就在士兵们走上马路的时候，不远处，躺在排水沟里的杨春达拼命喊道。

原来，白玉莲是从大路上赶过来的，为了防止杨春达看到自己、她故意靠近路的另一侧，到达杨春达滚进排水沟的地方，她才持枪慢慢向杨春达靠近，杨春达虽然怕得要命、但他还是仰躺在排水沟里的，右手小臂竖着、拿枪的手也在不停的抖……

曾经被杨春达打过一枪的白玉莲、首先看到的就是微微抖动的手枪，于是她趁着杨春达还没看到她，先发制人开了一枪……等她紧走两步上前、准备一枪毙命的时候，刘成刚他们又向她开枪了……

虽然不知道杨春达的身份，但晋绥军士兵还是好心的过来扶起来他，结果一看、杨春达根本没有受伤，只是大褂下面湿了……

杨春达不顾士兵们嘲笑的声音，跟着他们一起返回了克难城，啥任务也没有小命重要。

杨春达的事情、当天下午就被当做笑话传遍了克难城，肖玉兰就是从王大姐嘴里知道这件事儿的，不过肖玉兰判断，那个灰大褂、极可能就是在逃的郑佑禄，狙击手应该就是清水河畔企图狙杀杨春达的那个狙击手。

杨春达的表现、再加上潜在的风险，让肖玉兰决定暂时不再与杨春达进行横向联络了，事后，霍小平把碎花衣服的情况告诉肖玉兰后，这让她感到很奇怪，怎么会有两拨人想暗杀杨春达，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毛细妹留下的电台也得马上转移，肖玉兰决定明天再去一次《清风观》，顺路把情报传递给电报员、确定两人之后的联络方式。

马晋宁终于接到肖玉兰通过霍小平传来的意见，同意他把情报出卖给菊机关，马晋宁当即安排张小虎、带着他早就准备好的“情报”出发了。

政卫处的几封间谍电文大部分都很短，只有最后一份稍微长一点儿，仅靠这点儿资料想破译电文、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两天后肖玉兰就不再去政卫处了，她利用一切办法把这些电文都记下来了。

肖玉兰把这些电文抄录了两份，一份让霍小平转交组织、请组织上帮忙，另外一份则放进一个死信箱，城外的军统电报员会自己取走。

让肖玉兰十分意外的事是，第三天她就在死信箱那里发现了电报员给她留下的暗号，让她取走毛细妹给她的回电，毛细妹给她的正是那些电报的密码本。

军统的破译能力本来就很高，黑室是戴笠花重金筹备、请到了最顶尖的译码专家，但不要说肖玉兰、就是毛细妹也不可能请到那些专家帮忙，他们主要负责破译日寇军方的电报、属于战略级别的。

但事有凑巧、无巧不成书嘛。

军统其实跟日寇军方、日本间谍机构是有暗中联络的，张崇武当初密谋靖晋案的时候，就跟菊机关有过秘密沟通，为了保密，使用的就是汉奸提供的菊机关密码本。

虽然跟肖玉兰提供电文的密码不一样，可一个机关制作的密码、就算换了一套秘钥，但在真正的专家眼里就形同儿戏，这些电报都没送到黑室，因为菊机关可不止克难城里一个谍报组，军统可是监听了很多使用这套密码的日谍组织电台，这些电文在军统电讯处就被破译了。

这些电文内容全部都是日语！

克难城内有日寇间谍的事情被坐实了，就算再不喜欢阎司令，军统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坐视，再加上之前晋省对军统的指责，军统需要破获这个日寇谍报网，既是自证清白、更是打脸晋省。

所以很快批准毛细妹把密码本告诉肖玉兰，但严令她不得告诉政卫处，其实就算军统不说，肖玉兰也不会自找麻烦的，仅凭那点儿电文就成功破译、反而会引起政卫处的怀疑。

之前电文的大概内容，毛细妹也很仔细的给肖玉兰做了介绍，仅从电报内容分不清发电报的是男是女，不过有一点希望肖玉兰留意，这个家伙是个情场老手，仅从之前的电文判断，他至少与四个以上的异性关系**，电文里他用的是“遊び物”一词形容对方，还说对方是“愚かな豚”，并称他对对方是“拍手をもてあそぶ”。

知道肖玉兰不懂日语，毛细妹还帮她做了翻译：那人说跟他好的异性是他的“玩物”、蔑称对方像“蠢猪”、自称“玩弄对方于股掌之中”。

这名日谍确实有够无耻、狂妄的，但肖玉兰感到非常奇怪的是，他偷偷地冒险发电报、就是为了跟间谍机关炫耀他的风流史？

最奇怪的是最后那封电报，内容、话风都跟之前的不一样，毛细妹她们一样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干脆把电报译文全部给肖玉兰转发了过来，肖玉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在电报上讲那些风流韵事、这肯定不是日谍的本意，那这名日谍想要告诉他的上级什么？

这些会不会又是鬼子的障眼法、每个词汇其实都另有所指？

那些看似**、狂妄的词汇，是不是某种其他含义的代称？

为什么这名日谍对即将发生的战事毫不关心，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发这么无聊的电报？

他真的自信到认为没人知道他在偷偷发电报吗？

从胡莉娜讲诉的当晚情况分析，这名日谍也许当时不知道电台已经被监听了，但是，政卫处可能存在的内鬼、肯定把这件事通知他了，否则他是不可能逃脱那晚搜捕的。

肖玉兰把思绪从日谍那里收了回来，目前还顾不上他，马晋宁那边进展如何了呢？

由于彭耀宗的出现，肖玉兰不得不减少了去找马晋宁的次数，要不要现在公开宣布两人是“恋人”的身份呢？

想到这里，肖玉兰不禁有些脸热，赶忙用工作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

就在这天，马晋宁终于等到回宿舍的沈通法了。

沈通法中午就自己到食堂吃的饭，然后就回宿舍睡觉去了。

霍小平发现后，用暗语告诉了马晋宁。

参谋处肯定是已经把作战计划下发给各个部队了，马晋宁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今晚拿不到这份军事行动计划，明天说不定阎司令就会下达总进攻命令、各部同时展开进攻作战行动，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马晋宁紧张的思考着对策，怎么办才能稳妥的拿到那份计划？

马晋宁之前就通过跟沈通法聊天，了解了参谋处的基本情况，参谋处的重要文件都会存在他们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这么重大的军事行动，参谋处不可能不对计划做一个备份，马晋宁现在有照相机、应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因为还要留下连夜把情报送出城的时间。

参谋处所在院子里有卫兵，平常参谋处是没人值夜的，但今天会不会有人值班，马晋宁不敢漏掉这一层。

现在彭耀宗也住在《瑞福祥商行》里，所以马晋宁做什么都不会在住处，这恰好避开了另一双眼睛的监视，只需要马晋宁找个合理的借口，他完全可以夜不归宿。

马晋宁现在就在给钱泷交代事情，然后说自己要去马泉沟酒坊看看，可能这两天都不会回来了，彭耀宗想跟去、被马晋宁拒绝了，让他抓紧把从开业至今的账目整理好，他还得给其他股东报账呢。

马晋宁并没有直接出城，他找借口去见了肖玉兰一面，得知军统帮着破译了那些电报，马晋宁既意外、又高兴，不管怎么说、这对查明日谍也是一个大进展。

肖玉兰说可惜电文是日文，马晋宁又“个炸”了一回，得意的告诉肖玉兰，吴尚儒可不仅是个名厨，他就会日文，以后有电报可以直接找他来翻译，这回肖玉兰没怪马晋宁，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提到吴尚儒的时候，马晋宁突然想起来“王安国”这个化名了，马晋宁恍惚了一下、赶紧收敛精神，轻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肖玉兰，她虽然觉得有些冒险，但情况紧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些险必须冒，肖玉兰答应今晚配合马晋宁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