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日寇眼中钉

林安泰率领独一旅一团起义的消息，让阎司令怒火中烧，他对决死纵队医院的关注度，现在远不及对消灭起义部队的重视程度，他给参谋处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快消灭这支部队。

参谋处显得异常忙乱，各种信息都汇总到这里，各地针对决死纵队的行动都不顺利，参谋处一时抽掉不出更多的兵力支援核桃沟，但字面上戴守拙有将近4倍的兵力优势、炮火优势，所以参谋处基本是持乐观态度的。

只有一个人暗中对决死纵队医院的情报极为关注，由于大宁县地主武装的堵截，医院不得不往东南方向转移，意图绕过民团集结的史家坪地区，经固邑村东进，涉过忻水河进入蒲城地界后北上，经井子沟、蒲县曹家坡村后，北上再次渡过忻水河，只要决死纵队医院能抵达山鸡圪岭、与决死纵队五团汇合后，就能进入八路军和决死纵队的游击区了，到了那里，医院基本就算安全了。

肖玉兰没想到日谍居然胆大妄为的在白天发报，她被胡莉娜叫到政卫处，看到了那封电报，日谍大白天发报，又是在目前的特殊时期，杨宏达急的团团转，督促肖玉兰与电讯股长赶紧破译电报。

虽然这份电报中，有的电码与之前的某封电报有相似之处，可仅凭这一点点资料，就想破译电报、其实是不可能的，面对杨宏达的指责、电讯股长也是敢怒不敢言。

把全部电文都记下来的肖玉兰，回到办公室后，趁人不备、暗中把这封电报给破译了出来，这次的电文与以往的不同，这是一封明确的情报，虽然肖玉兰并不懂日文，但电文里面出现了一个地名：固邑村，还有一个人名，这却是中文的，肖玉兰前一段时间看过决死纵队的《抗战导报》，上面详细介绍了这位抗日英雄：苏鲁。

决死纵队医院正在转移中，目前正在向日寇占据的蒲县方向转移，日谍在这个时候把苏鲁的名字写在电报中，肯定是针对医院的，蒲县西部山区并没有日军驻扎，日谍把医院的准确方位，还有日寇恨之入骨的苏鲁，都明确写在电文中，一定跟转移中的医院有关，日寇会不会对医院发起偷袭？

肖玉兰心中多少有点儿犹豫，毛细妹会不会安排人监听这部电台？一旦自己把情报交给马晋宁，组织上对日寇进行了相应的军事安排，毛细妹会不会怀疑是自己把情报给了八路军？

个人生死，与决死纵队医院的安危相比是微不足道的，肖玉兰很快做出了决定。

肖玉兰不敢再耽搁时间了，她把悄悄写好的电文夹在一张法币中，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阎公馆。

肖玉兰来到《瑞福祥商行》，正好马晋宁、彭耀宗都在，肖玉兰要了几样东西，马晋宁见她要了四节电池，知道这是有紧急情报要给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不好说，于是马晋宁故意嬉皮笑脸的说道：“老钱！今后肖中校买东西、全都记到我的账上！”

“好嘞！”钱泷笑着答应道，一探手从柜台下面拿出流水账薄。

“不用！”肖玉兰故意板着脸说道，然后转身朝着马晋宁，把已经掏出来的钱、一把拍在马晋宁手里，然后拿起买好的东西就往外走，马晋宁嬉皮笑脸的追了过去。

“快去找老吴！日谍白天发电报、太不正常了！”肖玉兰头也不回的轻声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哎！哎！……”马晋宁故意垂头丧气的喊道。

“爱？爱就追上去呀！”彭耀宗在院门口调侃到。

“滚！忙你的去！”马晋宁故意表现的心烦意乱的说道。

又在商行呆了一会儿后，马晋宁找了个借口出城去了。

“这封电报的内容是：苏鲁所在医院正在转移，目前在固邑村，判断是要涉过忻水河进入蒲城地界后北上，经井子沟、蒲县曹家坡村后，北上再次渡过忻水河、穿越山鸡圪岭进入八路根据地。”吴尚儒看着肖玉兰写的电文、给马晋宁口头翻译了一遍。

“日寇这是要偷袭决死纵队医院！马上上报给组织上……不行！来不及的！

我们八路军都是晋绥军丧失国土后，才会进入敌后创建根据地，蒲县西部、日军并没有驻兵，原则上说还是晋绥军的防区，那里根本不会有咱们的部队，等组织上派兵前往、肯定是来不及的！”马晋宁焦急的说道。

“我现在就让人把情报给地下党组织送过去，最迟天黑就能用电报汇报上去。”吴尚儒安慰马晋宁道，吉县克难城内有八路军联络处，所以组织上给吉县地下党配了一部电台。

吴尚儒去传送情报里，马晋宁拿出地图仔细观察着……吴尚儒回来时，马晋宁做出了决定。

“这个苏鲁到底是什么人？鬼子会这么关注他？”吴尚儒疑惑的问道，他不相信克难城中的日谍、真的会去关注一名决死纵队的团长，并为他冒险发报。

“苏鲁咱们的同志、是一位真正的抗日英雄，我也是听肖玉兰同志跟我说的，你知道，她最崇敬的、就是那些在战场与日寇浴血奋战的指战员。”马晋宁知道必须做通吴尚儒的工作，才可能通过他说服陶葆华、戴大鹏，这次将是对无名游击队的一次重大考验，因为无名游击队虽然取得了较大发展，但也仅有百余人、重武器更是匮乏。

下面是马晋宁讲述的、有关苏鲁的事迹。

1938年10月，洪桐县城落入日寇魔掌。

日寇为了加强对占领区的统治和掠夺，向距离日寇大部队占据的洪桐县城、不过区区5里地的南宫庄村，派驻了一个小队的日军、作为县城北部的前伸据点，日寇的计划是一步步推进、蚕食占领区，不给八路军、游击队、抗日决死纵队留下生存空间。

南宫庄村是一个由3个自然村组成、被一条颇深的小河环绕的大村庄，要想进村，村东的小桥是必经之地，这股日寇小队举着刺刀，霸占了南宫庄最坚固、最气派的3个院落。

日寇驻守的这三个院落，一个在村子的北边，两个在南边，互为犄角之势，日寇还将南面2个院落打通、以便于互相支援。

早在洪桐县沦陷之前，当地群众已经在**的领导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强敌到来后，当地党组织没有与敌硬拼，而是立即转入地下，继续领导群众暗里地与日寇作不屈不挠的斗争。

出于斗争形势需要，南宫庄地下组织让群众表面上做“顺民”，借以麻痹对手，伺机而动，日子一长，该日军小队便认为此地都是“良民”、“治安大大滴好”，遂放松了警惕，不但允许南宫庄村维持会长自由进入日军院落，甚至还允许为日军打杂的村民、在其所占据的北院与日军同住一个院落。

这个日寇小队在南宫庄村待久了，起初那股戒备之心渐渐淡去，并认为这里离县城极近，一有风吹草动，城中大部队20分钟之内就能赶到增援，因此“土八路断然不敢拿鸡蛋碰石头”。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制胜者，谓之神。

晋省抗日决死纵队游击5团是由八路军民兵部队和爱国青年刚刚组建的，游击5团2营大部分指战员还拿着大刀、梭镖和土造手榴弹，为数不多的枪械、也都没有配发几颗子弹，但他们却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虎口拔牙”，一举端掉南宫庄村这个鬼子据点，给洪桐县日军以沉重打击。

南宫庄村距离洪桐县城如此之近，2营装备又如此低劣，且此前未有实战经验，如果要捊“虎须”，显然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为搞清楚日军布防情况和活动规律，2营不仅找南宫庄村地下组织搞来了日军驻地地图，还派干部战士化妆成挑夫等，以出杂役的名义、多次混入日军驻地，实地勘察地形，甚至还派出2名侦察员进入距敌驻地不过30米远的豆腐作坊里当学徒，时刻盯着日军的一举一动。

在全盘掌握情况的基础上，2营营长苏鲁决定以5连携带营里绝大部分枪弹、埋伏在南宫庄东面的小桥附近，一面保障这个重要通道不被敌人控制，一面准备阻击来自洪桐县城方向的敌军援兵。

由4连和6连趁着夜黑通过小桥摸入庄子里，4连负责消灭日军哨兵及北面院落之敌，6连负责解决南面2个院落的日军。

营长苏鲁和教导员王砚观向指战员们反复强调：尽可能用大刀或是徒手肉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力争短时间内解决战斗，赶在洪桐县城敌援军赶来前，带着战利品迅速撤退。

1939年1月24日晚，2营按计划潜入南宫庄外。

已在事先得到通知的南宫庄村地下组织，悄悄动员村民们将各家的狗关进自家的里屋，避免因犬吠暴露八路军行踪。

事先潜入豆腐作坊的我军2位侦察员、也在规定时间里溜出村子与大部队会合，送来了当晚日军口令这一重要情况。

1939年1月25日凌晨2时，营长苏鲁一声令下，4连和6连指战员悄无声息地通过村东小桥，向庄内摸去。

因为事先得到了口令，因此4连摸哨小组顺利地接近了日军哨兵。

但由于天气太黑，摸哨小组没能第一时间杀死敌哨兵，而是与其你来我往打了两个回合，才送他去见“天照大神”，因而该哨兵在搏斗时扣响了扳机。

三八大盖的枪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很远……

好在枪响之时，4连和6连主力已经运动到了各自目标近前，听闻枪响，两个连的连长均放弃了悄悄潜入屋里、用大刀解决敌军的第一战斗方案，转而令大家启动第二预案，从窗口、门口朝睡有日军官兵的屋里投入大量手榴弹。

虽说这些土造手榴弹威力较小，但架不住量大，依旧将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日军炸得非死即伤，少数受伤较轻的日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蒙了，忙不迭地冲出屋子准备顽抗，却被堵在门口的我军指战员用大刀砍翻在地。

有的战士双手执着势大力沉的鬼头刀、向着逃出来鬼子头上砍去，好几个鬼子立刻身首异处，地上滚动的鬼头、把身后的小鬼子吓傻了，眼看着鬼头刀向自己劈下……

在很短的时间里，这支共计41人的日军小队被2营全歼！

当4连、6连指战员背着缴获的枪支弹药、被服、钢盔、饭盒等战利品，牵着2匹东洋战马赶到村东与5连会合时，营长苏鲁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怀表，从部队进庄到满载而归，只耗时16分钟，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仅有3位战士受了轻伤。

这次战斗2营以微弱的代价、取得全歼鬼子一个小队的辉煌战绩，为了不让鬼子报复南宫庄村老乡，苏鲁命令战士们把落款为“晋省抗日决死纵队游击5团2营营长苏鲁”的布告张贴在村内，然后迅速撤离南宫庄村。

鬼子的援军赶到后，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小鬼子，尤其是那五六个被斩首的鬼子的惨样，气急败坏的鬼子暴跳如雷，对这个晋省决死抗日纵队游击5团2营的营长苏鲁可谓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不仅下令限期剿灭游击5团2营、把苏鲁撕拉撕拉滴，还给汉奸、伪军下了重金悬赏苏鲁的项上人头。

可在八路军指挥下的抗日决死纵队游击五团，用神出鬼没的游击战与鬼子周旋，鬼子一直都没能找到传说中的苏鲁，后来还是从汉奸那里得到情报，晋省抗日决死纵队游击5团已经升格为主力部队，调到日寇铁蹄还没能践踏到的永和县、保卫根据地去了。

1939年秋，日寇为了以战养战，在秋粮收获的季节到来时，对八路军、抗日决死纵队驻守的根据地发动了大规模扫荡作战，意图抢走全部秋粮、让抗日勇士没有粮食吃，同时，进一步压缩八路军、抗日决死纵队的活动空间。

日寇第11师团所属第25旅团和第108师团各一部、共1000余人，分两路进犯永和县，日寇占领永和县城后，继续兵分两路向八路军、抗日决死纵队的根据地发起进攻。

其中一路日寇是400余人的步、炮兵联合部队，从其占领的永和县南关出发、向王禹村进犯。

根据地首长得到老乡送来的情报后，急令晋省抗日决死纵队的主力五团、从永和县的泉则坪驻地向王禹村、罗汉村推进，并在高地塬布设埋伏，阻止鬼子进入根据地。

现在的五团团长正是苏鲁，他一接到命令，就率领全团连夜赶到高地塬设伏。

第二天清晨，进犯的日军进入五团埋伏区，五团用缴获的迫击炮和自制榆木炮向日军轰击，日军遭到迎头痛击，分别向罗汉、柏明逃窜，在逃窜中一边铺设路障，一边抢修工事。

这时，决死纵队增调来的兵力、三团赶到战场，他们迅速向日军靠拢，与五团一起对日寇形成包夹之势。

鬼子凭借优势的火力，一面负隅顽抗、一面呼叫另外那路日寇前来增援。

下午1时，五团在炮兵火力掩护下发起攻击，4营8连指挥员程宝新带领一个班冲向敌人阵地，不幸中弹身亡……

战至下午3时，另一路日军赶来增援被围的日寇，大批日军还有十几门火炮助战，侧翼和后路完全暴露、又处在平原地形上的三团，被迫在敌人合围完成前、无奈地撤出战斗。

日寇除派出一部分兵力尾击三团外，开始全面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向决死纵队五团实施包围，高地塬阵地的抗日将士腹背受敌，敌我双方短兵相接，战斗十分惨烈，政治工作员王昌柱在抢救5名伤员后，被炮弹击中、倒在了血泊中……

许多战士子弹打光了，刺刀拼弯了，但他们誓死不投降，仍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又经过2个多小时激战，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日寇害怕决死纵队的增援部队赶到，不善夜战的日寇在用炮火猛烈轰击五团阵地后、悄悄地撤退了。

此战，日军伤亡300余人，其中包括一名在三团突袭时打死的日寇大佐，决死纵队也付出了重大牺牲，亲自到一线指挥作战的苏鲁更是身负重伤，他不得不用手捂住被弹片划开的肚子，用顽强的毅力坚持指挥战斗，直至战斗结束、苏鲁才因为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在根据地野战医院输血和简单救治后，组织上把苏鲁送到了条件更好的、位于大宁县桐树梁村的总医院进一步救治。

苏鲁的病情稳定后，抗日决死纵队的报纸《抗战导报》记者采访了他，并对高地塬战斗做了详尽的报道，由于抗日决死纵队隶属于晋绥军新军，所以《抗战导报》在克难城也能看到，只是相对滞后一些罢了。

这篇介绍高地塬战斗、讲述苏鲁英雄事迹的报道，肯定是被有心人看到后、暗中盯上了决死纵队总医院。

阎司令派兵抓扣医院伤病员的阴谋，被林安泰组织的起义破坏后，日谍一直关注着医院转移的路径，大宁县组织地主武装阻截医院，必然迫使医院南下绕远，得知医院今天中午已经抵达固邑村，他认为这是一个良机。

这名日谍可能不知道无名游击队的存在，以为那里依旧是三不管地区，不会出现中国军队，于是这名日寇间谍迫不及待的给他的上级发了那封电报。

新仇旧恨，日寇必欲处之而后快，况且桐树梁医院有很多负伤的决死纵队各级领导，一旦被日寇偷袭，对决死纵队、对中国抗战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马晋宁最后说道。

“这样吧，我把这些情况也给组织上做一个详细汇报，同时……我亲自前去一趟狗头岭，跟同志们一起战斗，坚决消灭胆敢来犯的日寇！”吴尚儒义无反顾的说道，他也知道这将是一场恶战。

“把那挺轻机枪也带去吧。”马晋宁有点儿哽咽的说道，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亲自去狗头岭。

“算了，万一弄坏了、你不好交差，最主要的是，狗头岭那边估计也喂不起它。”吴尚儒故意轻松的说道，轻机枪是马晋宁托人暗中从晋绥军里面“借”来的，子弹也没多少，万一带不回来、可能让马晋宁被人怀疑。

吴尚儒给组织上又写了封信，然后一个人驾车前往狗头岭去了，马晋宁含泪注视着他远去的身影。

肖玉兰下班后、没有急着回去，她在秘密监听那部日谍电台……晚上，日谍果然又发报了，这回只有一个地名：前楼底村。

肖玉兰找出地图，发现决死纵队总医院用了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仅仅前进了二十公里多一点，虽然已经渡过了忻水河的那条南北向的支流，但依旧还在大宁县境内，按照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就算一夜不休息、连续行军，也不可能在天亮前赶到井子沟、进入蒲县境内。

井子沟到曹家坡村这一段路，将是日寇堵截医院转移的绝佳伏击地。

肖玉兰忧心忡忡的把自己推测的结论，给组织上又做了一份报告，用组织上规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用的那条紧急通道，把蒲县日寇很可能要偷袭转移中的决死纵队医院这一情报、再一次给组织上做了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