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陈年悬案

朱立强的前任、也是他的师傅夏云杰，是政卫处的破案高手，但有才的人难免会有一些孤傲，他办案时、一贯都是独来独往，破案后、才会把破案经过详细告诉朱立强，最初对案情的判断、哪里发现的疑点、哪里找到的线索……让朱立强很快在其他同事中脱颖而出。

而夏云杰刻意培养朱立强，既有发现他是可塑之才的原因，更有一点儿私心，夏云杰把朱立强提拔为侦查股副股长之后，就把日常事务、普通案件都交给朱立强，他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只有遇到大案、要案、疑难案件时，杨宏达亲自出面、夏云杰才会出手。

1936年年底，晋原城内一件凶杀案，因为死者是晋绥军军官，政卫处从警察署手里接过了侦破任务，可此案件没有任何线索，杨宏达请夏云杰接手了这起案件的调查，可他一如既往地独立办案，仅仅在需要技术支持、或分身乏术的时候，才会调用科里的人做做跟踪、监视的事情。

凶杀案的被害者是晋绥军参谋处的一名高级参谋曹世范，这件案子上面自然非常重视，限期破案。

可凶杀案确实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曹世范参谋不嫖、不赌、不抽大烟，为人和善也没有仇家，他的生活也很规律、一般情况下都是两点一线，家庭也是妻贤子孝……

可以说常规的仇杀、情杀、图财害命……等作案动机都是不存在的，唯一让人怀疑的就是曹世范从事的工作……

曹世范参谋是负责晋北地区防务的，他们这种不带“长”、没挂“职”的参谋，并非负责战略部署、战役规划、战术筹划等重任，但他要负责收集所负责区域的各种与战争有关的准确情报：地形、道路、路况、气象、军火仓储、粮食储备……等等，供长官制定战略部署、战役计划时参考。

曹世范做事以认真、仔细、严谨著称，他负责晋北地区后，不局限于原有情报、地图等资料，他多次带领参谋组到苦寒、贫瘠的绥远、察哈尔等地，对这些与晋北接壤地区、进行实地考察、测绘，掌握了非常详尽的第一手资料，七七事变后、阎司令在制定《大同会战》计划时，实际主要都是参考曹世范之前准备的资料。

曹世范做事认真到什么程度呢？他从不当着同僚的面、打开他负责的保险箱和文件柜，事后调查结果显示，曹世范负责保管的文件、档案、地图等资料，一件也没少。

这样看，曹世范的死、似乎与他掌握的情报也无关，因为曹世范并没有跟长官汇报过、有人企图收买他，以获得晋绥军军事情报的情况。

由于沈通法当时是曹世范的主要助手，上峰命令沈通法接替曹世范、成为了“主任参谋”，虽然不是正式军职，可因为主任参谋掌管着所负责地域的详尽资料，要经常接触制定战略、战役部署的高级将领，给他们提供所需资料、提出各种参考建议，看着军衔不高、可极容易被某位将军看中，直接被提拔为师、旅一级的副参谋长……

假如不是当初《大同会战》破产、娘子关失陷导致忻口战役虎头蛇尾，沈通法因过被降了一级，他说不定早就高升了。

作为曹世范被害的“唯一受益者”，沈通法自然进入了夏云杰的嫌疑人名单，而且当时还是唯一一个。

因为沈通法恰恰学过咏春拳，这种武术因为过于狠辣、国内修习的人很少，反倒是从中国偷学去的倭寇，对这种快、狠、准的拳法异常感兴趣，结合一些倭国传统粗浅功夫、慢慢发展出一个流派：空手道。

不论是咏春拳、还是空手道，中等以上的练家子、都具备一下扭断普通人脖颈的能力。

曹世范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下子扭断了脖颈毙命的。

可按照夏云杰的暗中调查，曹世范被害时、沈通法有不在现场的人证，即便如此，夏云杰还是对沈通法进行了周密调查，分身乏术时，就让朱立强帮着自己暗中跟踪、监视沈通法。

夏云杰把沈通法的履历、社会关系都彻查了一个遍，始终也没查出什么疑点，于是他让朱立强带人继续秘密暗中监视沈通法，夏云杰自己开始重新调整思路、转变角度考虑这个案件。

从这之后，夏云杰就没再向政卫处、朱立强透露过他的调查情况。

七七事变后，日寇兵锋分两路杀气腾腾的指向晋省，晋原局势骤然紧张，杨宏达忙的甚至都忘记曹世范被杀案了，保卫晋省各个重要部门、保卫阎司令安全是政卫处最重要的工作，所以政卫处是第一批离开晋原、撤往临汾和克难城的机关。

日寇发起对晋省的进攻后，东条英机率领的混成旅团规模的“东条兵团”犹如“神助”一般，仅仅几千人的规模、居然接连打败了包括**军汤恩伯部在内的数万国民党军队，向晋省步步逼近。

参谋处事后仔细研判过“东条兵团”的进攻路线，虽然不否认日寇有机械化、重武器的军事优势，可东条英机每每能钻国军防线的空挡，从国军意想不到的侧后方、突然对国军发起进攻。

在排除**军、晋绥军的防御计划，全都泄密的前提下，比如南口战役就是汤恩伯被迫收缩防线、临时重新布置的防守阵型、不存在泄密的可能，参谋处只能得出日军比**军、晋绥军还要熟悉地形的结论。

娘子关战斗也是这样，孤军深入的“东条兵团”又是从国军根本想不到的方向，突然出现在国军防守部队的侧后、并占据了有利地形，然后给国军造成重大损失。

由于沈通法的疏忽，有一条曹世范实地勘察过、并在地图上刻意标注了“阴平小道”的狭窄无名山路，在制定娘子关作战计划的时候，沈通法并没有强调这条小路的存在，而**军、晋绥军的一般军用地图上，根本就没有标注这条路！

虽然那条路确实难行、有些当地人都未必知道，可“东条兵团”恰恰是冒险从那里突然冒出来的，国军指挥部不得不把刚走到晋省的川军，一个团、一个营、甚至是一个连的派到前线阻击“东条兵团”，这种添油战术、不仅给川军造成重大损失，最终也没能挡住“东条兵团”的进兵，娘子关失守、造成忻口战役不得不虎头蛇尾的失败了。

参谋处护短、并没有严厉处罚沈通法，只是把本该晋升少校的沈通法、降为中尉了事儿。

夏云杰一直在秘密调查曹世范被杀案，他早就把嫌疑对象扩大为参谋处的每一个人了。

夏云杰从参谋处内部调查得知，曹世范极为谨慎、别人根本不可能拿到他掌握的军事情报，而沈通法却是个典型的马大哈，把钥匙忘在档案柜上没拔，为了省事儿、保险柜密码盘从来都不转……把那么重要的军事情报交给沈通法管理，等于是敞开给参谋处的每一个人，假如参谋处有日寇渗透的间谍……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曹世范会被暗杀了，日谍不能从曹世范那里拿到他想窃取的军事情报，除掉他、让沈通法接替他，那等于是让沈通法把情报“拱手相送”。

当夏云杰把注意力转移到沈通法掌握的军事情报时，已经晚了，日谍应该是早就拿到了他想要得到的情报……

从东北方向进兵晋省的“东条兵团”，神奇的走位、每每绕过国军重兵把守的要隘，偷偷出现在国军侧后，让夏云杰坚信，沈通法掌握的军事情报、已经早早就被日谍窃取、并秘密交给了日寇，“东条兵团”的每次战斗才都能那么顺利。

傅将军受命坚守晋原的命令下达后，夏云杰知道自己破案的时机到了，已经锁定目标的他、打电话让朱立强立即带人速回晋原。

杨宏达接到电话后、才想起来独立办案的夏云杰，可政卫处此时最重要的任务、是肃清克难城周边存在的任何隐患，一旦晋原失守，阎司令、晋省各个机关都要马上迁到克难城去，朱立强作为政卫处先遣队一员、早就去克难城了。

夏云杰汇报说、杀害曹世范的很可能是日谍，这让杨宏达又不能不管，于是杨宏达安排留在临汾的一个政卫处特工小组、立即前往晋省配合夏云杰破案。

这个特工小组组长是副处长的外甥，他并不想去马上就会变成战场的晋原，明着不敢抗拒杨宏达，他就阳奉阴违的故意拖延时间，一定要买到头等舱的火车票才肯动身，这一拖就是两天。

等杨宏达发现那个组长还没走、另派他人前往晋原时，日寇为了以战促降，开始对晋原、临汾发起大规模轰炸，火车白天已经不敢开动了，为了确保南运的各类物资、又大大减少了客运列车……杨宏达怕耽搁夏云杰的事，一方面安排了一辆汽车、让特工小组从公路返回晋原城，一方面给晋原警察署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听从夏云杰调遣。

夏云杰早就怀疑那个人是日谍了，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现在，傅将军全面负责晋原防御战，临危受命的傅将军，肯定会全面调整、重新部署晋原防御，日谍是绝不会放过这个重要情报的。

夏云杰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带了一个穿着晋绥军军装的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傅将军的司令部，政卫处的人还没有到，夏云杰只能跑到司令部大门外、六七十米外的一个杂货店给警察署打电话。

夏云杰站在杂货店门外，焦急的等待援兵，同时，紧张的盯着晋原守备司令部的大门……

一辆向晋原疾驶的汽车，在半路上受到日寇飞机的轰炸、扫射，车上政卫处特工损失惨重……

晋原警察署留下来的警察都是拖家带口、不愿南下的人，他们根本不顾上司的严令，拖拖拉拉的、慢慢往司令部这边走……

夏云杰眼见那个男人和另一人从司令部走出来，只能孤身跟了上去……

第二天，杨宏达就收到了晋原警察署的报告，夏云杰被人扭断脖颈、死在了一条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