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草率了

“这些金条都是你的吗？”月球一号基地安保部门头头之一的契科夫副部长看似随意的问道

“不不不，我哪来的这么多金条？这都是有人托我捎带给肖恩的，就是那位意大利来的奥尔夫.肖恩。”

“哦，就是那个西西里来的奥尔夫.肖恩？他到底做了多少次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事，竟然能获得这么多的奖励？”契科夫又随随便便的问道？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委托人只是让我把这些金条带到月球基地来，转交给意大利派到月球基地的奥尔夫。肖恩。至于其他，委托人没说，我也没问。”

“身为月球一号基地的工作人员，你应该知道安全保卫条例里的相关规定，难道你就忘记了携带超量的贵金属是违法的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在这违法行为的背后，是不是会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企图？你明知故犯的做出了这样的违法行为。而且，数额特别巨大，对，就是李源那个老东西经常说的，可以加重判罚的，“数额特别巨大”。

你就没考虑过自己的行为被发现后，将会受到怎样的严厉惩罚吗？是丢掉在基地里的大好前途，被押解出境？还在月球审判法庭被审判？在这些显而易见的风险下，你还是选择了了违法。而且是数额特别巨大的违法。证明了你要么就是同伙。要么就是你的违法所得将会超过风险。你可能不会想到的是，这一次，你将不会被驱逐。也不会被审判。根据月球基地特别安全法令第三十七条之规定：凡在特殊时期进行重大违法活动者，一经确认，可以不经审判直接执行死刑。”

“我不需要你的口供，也不需要你的解释。就凭我们掌握你的情况，根据我刚才告知的特别安全法令相关条令之规定，决定对你处以死刑，立即执行。来人呀，把这家伙拉出去，直接处理掉吧。手脚利索点。另外，别忘了在他的档案上记录一个失踪。”

随着两位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员走进审讯室。威特尔的脸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滚落，结结巴巴的喊着：“不！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这样对待一位虔诚的基督徒，我是清白的，我是无罪的，我只是贪图了一点点小便宜而已，你们不能枪毙我。……”

“别听他废话，带走！”

“不！不！别！别！千万别这样！我说，我全部都说，我真的坦白呀！你们别杀我，千万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说，这是真的。我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保证。别杀我呀！呜……呜……哇……”

涕泪纵横的威特尔接过不知道是谁递给自己的一块纸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又继续接着：“呜……呜……呜……”

“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还哭起来没完了？起来吧，坐下。现在我们来谈谈你那一位神秘的委托人吧。”

威特尔机械的遵照指示，停止了自己的嚎啕大哭。乖乖的坐在被审讯人员的椅子上。“委托人？是这样的……”

“咦，我怎么还活着？我没死吗？我没有被枪毙？我还活着？这是真的吗……”维特尔不敢相信的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哎哟，真疼呀！上帝呀，仁慈的主呀，请接受我卑微的感激和虔诚的敬意吧……阿门！”嘟嘟囔囔的说完这些，威特尔又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够啦，够了。别那么着急的跟你那位仁慈的上帝套近乎。你能不能活下去跟他可没什么关系。说说吧，你的委托人在什么地方找的你？他又是如何跟你联系的？”

……

安保部门另一位副部长李源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翻看着刚刚由手下送上来的，由同样身为副部长的契科夫手下一位马屁精部下紧急送过来的口供记录。事件发生已经快半个月了，案情还是没有突破性进展。这些日子，李源几乎愁白了头。（其实无所谓啦，反正都要焗油，白不白的好像真没多大关系。）

“从这些内容看，和我们先前排查掌握的情况十分吻合。简单的说，这个案子的整个情况已经是简单明了了。一切都是那个叫做奥尔夫.肖恩搞得鬼。是他假装被大胡子阿廖沙.莫洛托夫斯基控制住了，然后发出对87号终端的攻击指令，并在攻击失败后摧毁了那架微型机器人。至于那一小瓶治疗皮肤过敏的药水只不过是个障眼法，只是被用来搅浑水的道具。一切都严丝合缝，所有的证据链都十分完整。可是这样的完整和严丝合缝的证据链本身就是一个新的疑问。从行为动机来看，身为民用太空飞行器研制项目组的骨干研究员，什么样的核心数据拿不到？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的去找那台可怜的87号终端的麻烦？就算能够攻破防火墙，根据87号终端的级别等级，也不可能提供比肖恩自己所掌握的更为高级，更为重要的数据。

另外，在这个荒凉无趣的月球上，这位来自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奥尔夫。肖恩需要这么多黄金做什么？拿来熬汤喝吗？”

李源喝了一口周部长刚刚从苏州老家带回来的碧螺春茶。皱着眉头继续思考着：“奥尔夫.肖恩是西西里人，在个人资料里并没有显示他和那些有点不太安分的黑手党家族有所牵扯。可是这里面就真的没有问题了吗？意大利的相关部门并不是以廉洁奉公而著称的。或许，这里面会隐藏着一些有趣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从这件事的整体来看，以奥尔夫.肖恩在研究项目组里地位和他在项目推进中的表现的能力来看。即使他是内鬼，也应该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棋子。用这样一个重要的棋子来试探87号终端的防护能力，是非常不合理，也是得不偿失的。对于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来说，为了几乎不可能的收益而牺牲一个占据高位的重要角色也是不可能的。除非这就是个障眼法。吸引我们注意的小花招，可是他们的真正目标又在哪？”

“看起来，问题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想到这里，李源副部长按下了桌面上的按钮，办公室外的铃声响起，秘书小陈闻声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走了进来：“李副部长，有什么吩咐？”

“通知专案组的其他人到会议室汇合，再把这份口供复印几份，分别交给几个组长。让我们一起再来梳理一下整个案情吧。”

“好的，我马上去办。需要叫上老毛子契科夫将军吗？”自打上次在以酒会友的晚间聚会上被契科夫用酒精饮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以后。记仇的秘书小陈在此后每一次提到这位行为不端的狡猾老家伙时，都要在正式称呼前加上这个略带蔑视的非正式冠名词。

“好吧，把他手下的那一票马屁精都叫上。”其实，李副部长对自己的这位俄罗斯同事也不是很尊重。有领导带头，下面的人也是很容易变坏的。

拿上那份口供，心中暗喜的小陈兴匆匆的走了。李源也拿上自己的平板，端起手中刚泡过一开的碧螺春走向距自己办公室不远的案情分析室……

案情分析室里热闹非常，老毛子手下的一票马屁精们一进门就忙着跟自己的中国同事打招呼，拥抱啥的。显然并没有拿案情当回事。本来嘛，动脑筋是领导的事，兄弟们就等着跑跑腿，动动手，顺带便的夸赞一下英明伟大的顶头上司即可。

李源朝着契科夫点点头，拿起刚复印好的威特尔口供敲了敲会议桌。大声说道：“都安静些，听好了，我们是来分析案情的，不是去菜市场买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在一票马屁精对分析案情跟去菜市场买菜到底有什么关系的疑惑中打开了手中的个人平板。按下了投影键。

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两个人的照片。奥尔夫.肖恩和他的室友大胡子阿廖沙.莫洛托夫斯基。

“请大家注意看一下，奥尔夫.肖恩和阿廖沙.莫洛托夫斯基是我们这个案子里的重点核心嫌疑人。看起来俩人似乎都有嫌疑，但都有洗脱的理由。让我们来归结梳理一下案件全部的经过和每个节点之间的相互关系。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人恰好分别是空间站时期的前辈，曾经的天宫十五号空间站驻守人员谢尔盖。安德罗波夫斯基和安东里奥。卡德诺维奇俩人的学生。再一个重点，就是这位来自西西里的奥尔夫。肖恩会不会跟当地的某些家族有什么关联？大家都好好的想一想，不要有什么顾虑，都放开来，畅所欲言嘛。”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家纷纷踊跃的畅所欲言，甚至有人怀疑金发大胡子帅哥阿廖沙.莫洛托夫斯基。和那位搞清洁的阿姨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不得不说的隐秘苟且之事……

案情分析室的房门被打开了。被留在监控室值班的小周拿着一张纸匆匆走了进来。在李源副部长耳边轻声的说道：“刚刚传来的报告。科学实验区运行数据自动对比分析结果出来了，那个由德国籍科学家负责的能源与动力工程实验室”当天运算数据时发现异常停顿。疑似遭到外来干涉。进一步分析还在进行。”

李副部长接过小周手里的那张纸，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87号终端遭到攻击之后3秒。”

“为什么没能及时发现？一直等到现在？”

“我们开始排查时，这台超级光脑正在进行一套庞大复杂的运算。无法停下来。所以我们的主要算力都被用来排查其他数据源了。等到完成了大部分数据源的排查以后，再回过来排查这台光脑，发现这个短暂的停顿，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了。”

“追踪到可疑人员了吗？”

“还在排查中，有一个可疑对象，上周因母亲病危而请假离开的实验室中的一位德国籍工程师鲍尔.费力克斯，离开前的例行检查中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他能直接接触这些数据吗？”

“当时他就在实验室，是当班人员之一。实验室监控视频未发现他有异常表现。”

“立即通报德国的安保部门，追查此人的下落并调取他的个人详细资料，越详细越好。”说完这些，将手中的纸交还给小周道：“你来向大家通报一下具体的情况。”

后续的情报不断传来，德国工程师鲍尔.费力克斯和他的家人以及他重病刚刚痊愈的母亲都消失了，家中的物品几乎都没有被动过。也未发现有外人强行闯入的印迹。这是典型的地下势力的操作手法。估计最近一个阶段，德国工程师鲍尔.费力克斯和他的家人，将不会出现在熟人的眼前。实验室的数据已经确认被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动力转换器的模拟运行的全部数据。这是一次严重的泄密事件。

奥尔夫.肖恩的嫌疑也被排除了，他很有可能是在案发前一天，在与一位来自克罗地亚的前校友偶然相遇，并被热情好客的校友拖进餐厅小小的喝上一杯时遭了黑手。那件异物随着血液流动被移送到脑部，产生了后面的结果。87号终端遭攻击的事件确实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就是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而特意安排的。那位保洁阿姨因为贪图小便宜而替一位同乡将一架昆虫微型机器人放在距离87号终端不远的存放工具的操作间里，离开时故意留了一道门缝。而这些，都是在案发前一个小时发生的。在安保部门完成对各个实验室的排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解除了对各个实验室的封锁以后，德国工程师和克罗地亚的前校友都分别找到合适的理由轻松愉快的离开了。什么都没给安保部门留下。

这是一次完美的盗窃行为。声东击西，故布疑阵，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在巧妙的让安保部门把注意力转移到表面上看起来最大的嫌疑者：奥尔夫.肖恩以及他的室友阿廖沙.莫洛托夫斯基的身上之后，又继续耐心的等待安保部门对科学实验区各个实验室排查结束，解除封闭管控。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才从容不迫的安排涉及此事的人员撤离。至于那一位在87号终端上做手脚的清洁工，就是个贪图小便宜的蠢货，根本就不是他们内部的自己人，完全可以在事情结束以后被放弃。

整个事件的策划者肯定是一个搞事情的高手。但是又不像是某个自诩为全球第一的大国所为。追踪的各方面线索隐约指向某个组织严密而且不安分的黑社会家族。虽然不能排除两方面勾结作案的可能。但如果是那个自诩第一的大国插手，他们的胃口，绝不仅仅只是一次实验的数据。对于这些蠢蠢欲动黑社会分子，在没有掌握充分扎实的第一手证据情况下，暂时还没有更好地处置办法。毕竟这些家族已经存在于人类历史几千年了。就如同一棵深深扎根于土壤中的参天大树。不把全部的土壤移开，谁又能搞清楚在人们视线无法企及的地下部分到底有多少盘根错节？

对于奥尔夫.肖恩身后的关联背景调查仍在暗地里继续。因为那条黄金来源的线索隐约间也是指向了那个不太安分的黑手党家族。而奥尔夫。肖恩本人的回答却是为了项目进展的实验所需。因为奥尔夫.肖恩提出了一个提升改善发动机能源喷口工况的新设想。在这个设想里需要用到一定数量的黄金。出于节约研制经费的考虑，对于这个尚未没有被有效论证的新设想，研究所的分管领导并没有在方案申请上签字。于是，这位急于求成的研究骨干就开始利用自家的资源，去搞了一批黄金带过来。在他看来，家中持有的知名的嘉科萨酒庄的股份，完全可以拿出来去银行抵押贷出一大笔钱。

这是一号基地成立以来，安保部门最漂亮的一次惨败，也是最大的一次耻辱。在安保部门全体人员一个不落的都享受到记过处分之后。副部长李源深有感触的对自己的同事契科夫说道：“看来我们还是过分相信了这些入驻人员自带的个人信息资料。也没有对这些信息进行严密的核查。这是我们这一次最大的教训，也是我们的最大收获。而且，我们在审理这样一个严重的突发事件时，只是过多的关注于事件表面的东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人心的贪婪这样重要的因素考虑进去。也没有在事件过程中，加强对事件发生后试图离开人员的严格审查。这就使得我们错失了抓捕他们的最好时机。让他们有机会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溜走。在那段时间里，要离开的人不一定全都是与案件有关的人员，而这些与案件有关的人员肯定在这其中。现在，我们还不能排除仍然怀着小心思的某些人继续潜伏在基地人员当中，随时准备着给我们再来上一次迎头痛击。所以必要的严格审查必须马上进行。”对一号基地所有人员信息更为全面，更为严格，更为精准的大审查开始了。

看到手里通过大规模审查所暴露出来的各种个人信息造假，改头换面的冒名顶替等等一些人员管理漏洞情况的汇总。李源对同事契科夫说：“这些资料表明，我们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的确是太草率了……”

“是的，太草率了……”契科夫深表同感的端起手里那一杯被伪装成“普通饮料”的伏特加。向李源副部长致意之后一口闷了下去，全然不顾会议室里四处飘散的浓浓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