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故事很长很长，但说到真正改变我人生的起始点，就不得不提那冷得让人手指头都打哆嗦的那个冬季。

那一年，我十二岁，我的妹妹五岁。

那一天，天色晦暗，冷风嗖嗖，我跟妹妹走在荆南市中心一处交叉口，穿着陈旧，身上还带着点味，跟这干净、美丽的大都市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大多数人看我们的目光都是木然的。偶尔个别眼中甚至带着厌恶、鄙视。

对这一切我都习以为常，只是拉着面露怯怯的妹妹的小手，非常平静的往家的方向走。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有一位打扮怪异的中年大叔伸手拦住了我，面露奇色地打量了我一番，说了一句让我忍不住想要踹他一脚的话。

“这位小朋友，我看你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头顶灵光，脚踏七星，是位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我这里有一本绝世神功秘籍，十块钱卖给你怎么样？”

“……”

我去你个圈圈叉叉的！

真当我是三岁小朋友？！

我没有理会他，拉着面露好奇的妹妹，绕开中年大叔，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多年以来的苦难生活，早就把我磨砺成熟了。

我十分清醒，更十分清楚这个世界的冷漠，清楚知道自己的弱小。所以，即便知道可能被人骗，被人当傻子，我也不会强出头。

强出头的结果，不是被揍一顿，就是被骂一顿。

没有必要为了挨揍跟别人斗嘴。

“喂。小朋友。”

中年大叔的速度很快，我刚刚绕过他，他身子一闪，又伸手拦住了我，笑眯眯的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呵呵一笑，爽快地说，“十块钱，如假包换，保你修成绝世高手！”

“噗哧！”

有笑声响起，我没有看，也知道这大叔的话，让很多人捧腹了。毕竟这里可是川流不息的市中心，大叔嗓门那么大，听到他这话的肯定有一大片。

笑声、议论声、鄙视声，声声入耳，就是没有人过来指责眼前这个骗子大叔的。

我捏紧了拳头，很想朝着这大叔的臭脸打几拳，真以为我没有看过周星星大叔的电影吗？你要骗我，好歹改一下台词吧？连台词都不改！我去你大爷的！

“我不要。”

我明确表示，同时把上衣兜、裤兜翻了出来，摊手说，“你瞧，我不是不想买你的。而是我真的没钱。”

“不要紧。”

大叔依旧笑眯眯的，同时把手中的簿册硬塞到我手中，“可以赊账的。”

我嘴角扯了两下，低头看了下簿册。

上面写着几个金色大字——如来神掌！

随手翻了一下，全都是清一色的卡通图！

“……”

我二话不说把簿册扔给了中年大叔，弯腰抱起妹妹，迅速绕过他，急急往前就跑。

“喂。”

大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大声，“小子，白送你。要不要啊？喂，喂，别跑啊，喂……”

我跑得很快，妹妹小手抱着我的脖子，一路上非常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时不时会伸出小手帮我擦汗，擦得很仔细、很温柔。

七拐八拐，彻底把中年大叔给甩了之后，我才把妹妹放下来。

“哥哥。”

妹妹抬头看着我，一双眼睛很大、很亮、很清澈，她揪着衣角，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细声问，“那个大叔也是骗子吗？”

“嗯。”

我点了点头。毫无疑问，“是一个水准比较差的骗子。”

“果然又是骗子吗？可是，哥哥……我们没钱那些人干嘛总是过来骗我们？”

妹妹的话太过沉重，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是低头为她擦了下眼角，握紧了她的小手，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

家，坐落在荆南市东部中心的拆迁地域。

破败、摇摇欲坠、沙砾遍地的一座低矮房子。

家的四周，全都是类似的房子或废墟，属于无人区，是严禁住人的。

无人区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我在一条通道中仔细朝着四周瞧了瞧，见没有巡逻的人排查，这才背着妹妹从最外围飞快跑向了居所。

很快，我跑到了家门口，喘着粗气，正要伸手推开那扇半掩的破烂木门，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果然又是你这小子。”

我心中一跳，扭头看去，只见一人吊儿郎当地站在废墟上，嘴角叼着根烟，‘喷云吐雾’，他身材瘦削，很高，比我高最起码有两个头。

他斜眼看着我，有些不耐烦，更多的是鄙视，“小子，我们老大说了，让我跟你吱一声，赶紧从这里滚蛋。这地方不是你能住的，再住这，信不信我抽你。”

说着，扬起手来，作势要打人。

“别打我哥哥。”

一直乖乖不做声的妹妹，突然大叫起来。她的身子很瘦小、颤得很厉害，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哟呵。”

瘦削男轻笑，收回了手，盯着我看了两眼，又看了看我背上的妹妹，露出饶有兴趣的邪邪眼神，突然他嘴角微翘，对我笑说，“小子，我看你这妹子挺不错的。你开个价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托住妹妹，一只手悄悄放到了门前，摸到了那根木桩，双眼紧盯着瘦削男。

“什么意思？”

瘦削男呵呵一笑，口中吐出几个烟圈，“真是好笑，这附近谁不知道你林凡没爹没妈，带着雪儿这拖油瓶，是不是经常饿肚子？我有办法让雪儿吃饱穿暖，更可以给你一笔钱。这样难道不好吗？”

“哥哥。”

雪儿是妹妹的小名，她听到这话，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紧紧抱着我的脖子。

“我如果说不呢？”

我不想惹是生非。瘦削男明显是这一地的刺儿。但雪儿跟我相依为命，瘦削男……太过分了。

“说不？”

瘦削男呵呵笑着，“你没有理由拒绝我。拒绝我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呼！”

我忍不住了。

反手握紧木桩，猛地从身后抽出，朝着瘦削男的脑袋部位，就是狠狠一棍！

这一下又狠又急，而且瘦削男为了逼迫我，跟我离得很近。

砰！

一棍正中目标。

瘦削男惨叫一声，抱着脑袋急退了几步，隐隐间，我看到了他的手缝间在淌血。

“走。”

我把木桩狠狠朝着瘦削男砸了过去，没看结果，转身飞退，抱着雪儿快速奔跑。

身后有瘦削男的大骂声、怒吼声，我不理，只是蒙着头快跑。

跑出废墟，跑过熟悉的地下通道，跑过长桥……七拐八拐，一路跑到市区中心，彻底甩掉了瘦削男，我才停下来。

“呼呼。”

尽管一直以来经常有类似的长跑，但每次长跑后，我都免不了弯腰急喘粗气。时常挨饿受冻，体质差，能有这个结果，也是经常磨砺得到的结果。

“哥哥。”

雪儿踮着脚尖用小手给我擦着汗，大眼充盈着泪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好一会，她有些惨白的小脸蛋突然闪过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她似鼓足了勇气，揪着衣角，认真地看着我，“要不，你把我给他们。”

“嗯？！”

我太累了，还没顺气，听到这话，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雪儿。

“哥哥。你肚子叫得好响。你可以把我给他们。他们会给你钱，这样你就不会饿肚子了。”

雪儿这句话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张小脸很紧张、很惨白，一双大眼直勾勾的只是看着我。

“雪儿。”

我蹲下身，用怀里唯一的手绢给她擦了把脸，盯着她看了会，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你放心。哥哥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以后不准再说这话了知道吗？要不然哥哥会很生气的！”

雪儿的身子在发抖，好一会，我才听到一声轻轻的柔柔的‘嗯’。